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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瞥走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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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这位“枪灵”怎么个美艳法?
深棕色磨砂宽檐牛仔帽,纯黑大波浪长发,清淡底妆不见脂粉,玄黑眼线,红艳嘴唇。
朋克风坠链挽袖风衣,露指镂花皮手套,银扣臂环,做旧的德国B7左轮手枪模型,回头率百分之两百的绝对黑□□惑,复古系带高筒靴。
红色短款无纽扣衬衫,半露着锁骨,在腰侧坠着一个松散蝴蝶结。
与帽子同款的牛皮腰带与枪套,掩着腹肌与风衣同款的坠链短,掩着双腿。
气质清绝凛冽,身形高挑瘦劲,稍微动动指头,都有杀人灭口的架势。
多么冷艳又酷毙的一位,西部牛仔女郎。
眼神如扳机,一瞥走火。
A到感官过载,心跳过速。
A到纵横捭(百)阖(合),钢铁遇之也折。
郁甜不想再瞎一次,接住硬币后,便挪开视线,放在操纵台上旋转着:“都毕业了,还叫什么部长。”
时隔半年,他很明显地感受到梁歇云又长了不少个头,但是和他对话的感觉,却依然没变。
依然是火花迸溅。
梁歇云站在原地,抱起手臂:“自然是为了表示我对部长的崇拜。”
“滚吧。”郁甜冷笑一声,说罢把代币投入狭缝里。
梁歇云面无愠色,被骂了反而更开心,含笑看着郁甜,一边看,手里还一边把玩着模型手枪,就连转法都和游戏里的枪灵如出一辙。
自从他穿着这一身从男卫生间里出来,后面的人就越跟越多,像在铁粉里散步的活磁铁一样。
一路走下来,有些男生的手机内存都快满了,直到被朋友提醒,这其实是个男生的时候,又开始尴尬无比且依依不舍地删除。
郁甜用余光瞥见梁歇云没走,心情糟糕的很。
他好希望现在来一场暴雨,把露天的下沉广场淹了。
娃娃机里传来一声浮夸的“耶!”,随后响起了全损音质的儿歌《种太阳》,听着跟跑调似的,惨不忍睹。
郁甜偏开头不愿听下去,右手握着操纵杆盲抓,全然不顾老式数显屏上的倒计时,也不考究在哪里下钩抓起来的几率最大。
反正这枚代币是梁歇云给的,抓不抓的起来都无所谓。
抓不起来最好,别给那姓梁的面子。
梁歇云引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郁甜无可奈何,用种地雷的力道一巴掌铲在按钮上。
抓钩张开,下降,抓取物品。
一个不知是什么鬼东西的方块竟然上钩了。
那方块两个巴掌般大小,软乎乎的。
郁甜不抱希望地回头,一回头就瞥见那三齿抓钩里稳稳锁着一个绿不拉几的糟心玩意儿。
更糟心的是,梁歇云就站在身边,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花果调香水味。
甚至还有皮革、薄荷与胡椒的辛辣气息。
郁甜暗戳戳地骂到,妈的,这个死变态。
不过郁甜毕竟是纪检部的头牌,要以身作则,初中三年除了和梁歇云在车棚里对骂那次,从没爆过粗口,再怎么也不会骂出来的。
要骂也是拐弯抹角地骂。
“梁同学,”郁甜看着那东西慢悠悠晃到出物口,居然还不滑钩,“您这是喝果汁洒身上了?”
“自然不是,”梁歇云转身看他,那双被眼线描过的上扬眼角媚气横生,眉锋颇为凌厉,“这香水有个好名字,叫月光广藿。”
扑通一声,东西从出物口滑了出来,依旧是绿色那面朝上。
“是吗,”郁甜嗤笑一声,把那方块抓了起来,“霍香正气液兑的?”
“或许吧,”梁歇云撇撇嘴,“你说什么就是什……噗!”
郁甜把那方块翻了一面,脸色似乎不太好。
梁歇云则是笑到腹痛,身上的金属链窸窣作响。
“逗我?”郁甜也憋不住笑了,连说话都是抖的,一边儿把那东西举给梁歇云看,“所以我抓了个巨型二筒?”
那绿色的一面原来是麻将的底色,至于正面……
一蓝一绿两张麻饼,缝上去的,标准的二筒。
“不错,”梁歇云接过那玩具麻将,上手rua了几下,“看这块头,一张牌顶二十张,血赚不亏。”
“滚吧,”郁甜抄起操控台上的杂志和冰美式,转身欲走,“这东西你喜欢就拿走,我反正不要。”
“别啊,赌神护体不好吗,”梁歇云闪身拦住郁甜,下巴一扬,“先给我看看你手上那书。”
有人把这一幕拍下来了,拍的人正是刚才那发传单的兔耳姑娘。
画面上,霸气冷艳的枪灵抱左手着一张巨型麻将,右手拎着枪,拦住了戴墨镜的清瘦帅哥。
一人戏谑,一人恼怒。
阳光正好从下沉喷泉旁边斜射下来,形成灿烂光束,簇拥正中的两人,背景虚化失焦。
天时地利,就是人不和。
这画面的冲击力,不亚于被NPC清空血条。
拿去给《绝对战线》当海报也说不定是个很好的噱头。
“没什么好看的,”郁甜错身欲走,“路过报刊亭,随手买的。”
梁歇云身手敏捷,再度拦住他:“真的只是随手吗?”
郁甜不知姓梁的意图何在,不多做回答,调头继续走。
结果一转身,就被那举着单反的兔耳姑娘又抓拍了一张。
卿以澜左看右看,紧紧抱着单反,冲向了照片冲印店。
梁歇云和郁甜一时无言以对。
“行了,”郁甜再度直视梁歇云,不禁喉结一动,“你开条件,赶紧放我走。”
“你不会走,”梁歇云走近一步,“你答应过要来看。”
郁甜突然明白了什么:“是那兔耳朵告诉你的?”
“对,你应该认识她,她叫卿以澜,是文艺部的干事,”梁歇云指指他系在腰上的衬衣口袋,“你拿了她一个金币。那可是兔子山谷的复活金币,很珍贵的。”
“她是谁我不知道,游戏里的那一套也是,”郁甜把巧克力金币抛给梁歇云,“这金币五毛一个,喜欢也拿去,别化了。”
“算是初三欠我的那个金质勋章?”
郁甜默了一会儿,没有应答。
他想起了当时高楼间的狭缝,和通风管里的呼啸。想起了梁歇云那本盗印的竞赛教材。
一时有些恍惚。
“我会好生珍藏,”梁歇云低头看了看腕表,“要十点半了,真的不来捧场?”
“来啊,毕竟是三中人,”郁甜虚了虚眼睛,“不过我是来砸场的。”
梁歇云笑道:“怎么,怕以后见不到,要一次报复个够?”
郁甜把手机壳剥开,拿出一张寄存柜的条形码:“你可以这么理解。”
他说罢便向右前方的储物柜走去。
梁歇云把金币塞入风衣夹层,想了想,又把它捞了出来,放在阴凉处的口袋:“我随时恭候。”
——
十点半,正好是下沉喷泉启动的时候,当分针指向数字六的那一刻,《绝对战线》的主题曲准时响起,同时伴随着迸溅的水花。
花式喷泉有许多种形态,而现在很明显是“水龙”。
九条水柱从地上部分喷出,后顺着螺旋轨道,蜿蜒而下,汇入地下的水池。溅起来的水珠晶莹剔透,光从视觉上都能解暑,当水雾来袭的时候,那简直是人间天堂。
一个背着弓箭的黑衣男生拍拍话筒:“喂?喂?好的……大家上午好!欢迎来到‘游离态’动漫社的《绝对战线》专场!”
有许多人寻声围了过来,不论是游戏粉还是路人,那些本意解暑的人,看到现场气氛如此热烈,也根本冷静不来了。
摇滚鼓点和华丽繁复的曲调引爆了气氛,酒精般一触即燃。
主持人报完幕,狡黠一笑,把话筒对向观众:“第一个问题,请问我是谁?”
他一身古代装束,腰间别着令牌,弓梢锃亮如刃。
外围有几个女生,手上拿的传单多的都可以当副牌打,看到主持人装束便高声呼喊起来:“神箭Q!神箭Q!”
关于神箭Q这个角色,向来颇有争议。
游戏开发商的官微曾说,这个角色是有历史原型的,但有人不同意。
曾经有个历史系的战线粉,翻遍历朝历代的史书传记,也没找到这一号人,他质问这原型的真名,开发商却给出了一本野史的名字……
直到现在也没能证实。
兔耳姑娘把几枚巧克力金币抛向她们:“答对啦!送你们复活金币!”
“啊啊啊!花兔小姐!”
接下来,众多游戏角色的原声次第展现,每换一种声音,每换一句台词,都能引发现场的一次高潮。
三中的同学们很有心思,事前统计了各角色的热度,把呼声越高的角色放到越后面,这样在场的人就不会流失。
只有一位是不用统计的,毫无悬念的。
那便是西部第一牛仔“枪灵”,代号荆棘玫瑰。
这位A到炸裂、战力爆表的女神枪手,已经是许多商品的虚拟代言人,她的开场动作“转枪”已经成了众多软件的开屏图。
“大家告诉我,”主持人箭筒里的箭已经全部送出去了,“你们在等谁?”
“枪灵!”
“啊啊啊玫瑰小姐姐!”
“——老婆!”
这句撕心裂肺的老婆一出来,在场所有人都笑了,只有郁甜一个人嘴角抽搐。
他已经把杂志和没喝完的咖啡锁到柜子里,轻装上阵,手上拎着一个很神秘的木匣。
现场背景乐已经切换了,从主题曲变为枪灵的专属角色曲《走火》。
史诗般瑰丽磅礴的前奏一响,一幅西部荒野图景便浮现在眼前。
狰狞的弹道,溅血的仙人掌,机车上的荒漠玫瑰。
她一眼可以杀人,身上喷着月光广藿香水。
是的,“眼神如扳机,一瞥走火”,就是这歌里的一句歌词。
清冷又勾人的女声在前奏渐弱时响起:“若我无欲无求,那算是罪过吗?”
这是她的角色开场词,就这一句话,不知道让多少人进了战线坑。
郁甜倒是倏忽一惊。
等等,这句话不是……这一期《三千亿烛光》的封面语吗?
难不成这主编阿姜也是个战线粉?
他正惊叹不迭,人群却已经沸腾了,许多人的单反已经举过头顶。
一个活生生的,与游戏里别无二致的枪灵已经从后台走了出来。
他比游戏里那位更惊艳。可以这么说。
枪灵可没有他那样漂亮的腹肌,没有那么冷郁的眼神和一身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
他的神态是他自己的,却比枪灵本身更凛冽。
似乎这不是梁歇云的女装,而是穿上帅气男装的枪灵。
十五六岁的少年,能做到这般地步,也真是精彩绝伦。
郁甜必须承认,他还是有一些不忍心砸场的。
但是呢 ,这个美好的想法很快破灭了。
因为梁歇云背在身后的双手,除了拿枪,还拿了一个二筒!
然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那个二筒抛给了他!就在台上!
郁甜下意识接住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不好了。隔着墨镜,他看见梁歇云把B7□□枪口对准了他,假装扣下扳机,同时附赠了销魂的一瞥。
“今天有人说要砸场,”梁歇云接过话筒,略低沉的悦耳嗓音伴随着电流滋滋声,“我想看看他到底要怎么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