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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娘遇刺 ...

  •   许府。荷塘之上有一亭,名为绮怀。亭子四方以薄纱为帘垂地。亭正中的石桌此时摆着糕点,杯子里乘着酸梅汤。
      许小姐尝了尝糕点,觉得不对,定眼一看竟是桂花馅的。桂花不易储藏,更不要说现在是七月。
      “三花,这糕点哪来的。”许小姐皱着眉问三花。
      “是二夫人派人做的,夫人一年四季都爱吃。”三花两只小手手攥在一起,显得有些慌张,“小姐不喜欢了吗,小时候明明很。。。”
      “我马上换掉”她伸手要去拿。只听见小姐说了句,“连那杯酸梅汤也换掉吧,泡杯茶来。”
      三花低着头说:“好!”。端着东西背对着小姐,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不敢去擦。小跑到厨房,关紧了门,把大清早做的半罐子酸梅汤倒掉了,泡了一杯高桥银峰。
      小姐看着眼前田田荷叶,葳蕤荷花。不经感慨,这琦怀二字坏气氛。
      父亲如此爱母亲,却还是娶了二娘。想起昨天自己送给二娘的木镯子,我也是和父亲一样的人,言行不一。
      摆在路边的凉茶摊子,是远哥他们最喜欢去的纳凉歇脚的地。一碗凉茶下肚,暑气也就消散了。
      “听说了吗?在司门口死的那兄弟,是让人一刀扎进了心肺,那刀就直直的卡在胸膛里。”见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他正了正身子,故作神秘的说道:“昨个那位兄弟在廖太婆(长沙老鸨叫太婆)那点了南倾姑娘,这小子准是发了笔橫财。”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昨晚在哪个婆娘怀里入睡。”一个青年打趣道。
      “他前脚进去,我后脚也跟着进去了。”他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自己所言非虚。
      “你小子,至于吗?攒三月钱就为去逍遥快活一晚。你活的真自在。”远哥喝着凉茶颇为不悦,“昨快活不,欠我钱什么时候还啊。”那小子看见远哥攥紧的拳头,心虚的很。
      “要不我伺候伺候你,我技术不比姑娘差。”远哥满眼笑意的看着眼前的这货。
      收拾完那倒霉货,远哥回去了。
      四儿坐在门槛上,怀里抱着黑狗子。什么嘛,自己干嘛捡条小狗回来,现在地位岌岌可危。狗子先发现了远哥,叫了声。四儿才反应过来,远哥回来了。
      突然一把抱着远哥,说了好多有的没的。说得远哥耳尖都红了,刚想着说别这样街坊领居都看着呢,隔壁小孩二牛看见不好。
      “哥,今天我去厨房做菜了。”四儿那从远哥胸膛里发出的声音,从骨头传到远哥脑子。轰的一声,远哥头皮炸了,嘴角开始抽搐,整个人都在抖。上牙门和下牙门这一磕巴咬着了舌头。
      远哥哆哆嗦嗦的进门,看了眼厨房的情况。
      啥也没说,就上床了。被子蒙过头,搁里头嚎啕大哭,哭完了骂,骂完了哭,迷迷糊糊睡着了。
      天刚黑,远哥醒了,看见四儿翻着那本上面全是黑点点的医学讲义。
      “四儿饿了吧,我马上去弄点吃的。”远哥作势要从床上起来,却被四儿一把摁住在床上。
      “我不饿。”说着从床棉被下面掏出了钱,给远哥。
      远哥很惊讶。
      “今天帮老师打下手,解刨了个人就是今早横死街头的人,给我的工钱。”
      远哥倒是突然来了兴趣,坐了起来问了问具体情况。
      “他是被人拿刀捅穿了心脏。不过那凶手力气不够,下了两次刀。我们在他亵裤里发现了一个女士木雕手镯,他自己在里面缝了个兜。那手镯上面雕着茉莉花,上面有李文玉金店的标志。想必是在哪偷的。”四儿解开褂子的盘扣,示意让远哥往里挪一点。
      “我们在他的胃里发现了残留的桂花,血液里面发现了大量的酒精。不过凶器上面没有指纹。”
      指纹应该就是四儿说的手上的螺旋圈圈。桂花现在只有新开的熙糕斋有,那玩意贵的离谱,也就有钱人家图个鲜。
      “茉莉花。。。”远哥扣着手指上的死皮,先将它向外拉扯,只见扯出了血,干脆掐着它的底部一口气给拔掉,留下一个红色出水的伤口。
      “远哥,怎么了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应,魔怔了。”
      远哥回过神来看着四儿,“我在想等会去冲个凉,鬼天气感觉比去年热了不少。”
      挑着木桶去井口打水,“今天月亮子真的亮,”远哥自言自语,不时挠挠后脑勺。可不是亮,那木桶里散发着银色光芒,远哥的扁担挑着银灯,照着他回了家。
      清凉的井水接触到胸膛的一瞬间,散发寒意,刺激着人们收缩着肌肉,随后便从头顶传来平和与舒适。第一瓢水下去,是不知者无畏,第二瓢水往往需要屏住一口气才能下,第三瓢,第四瓢。。。最后连水带桶从头顶浇下去,此时全身的毛孔都在叫嚣着爽。
      擦擦身上的水,那从手掌传来的凉意,以及胸膛传来的暖意混杂在一起,莫名的舒服。
      推开门,四儿已经入睡。远哥指着四儿的脸暗骂,“你小子就是讨人嫌,睡外头干嘛,等会吵醒你了你又不高兴。”骂完自己又无能为力,还不是偷偷爬过去搁里头睡。
      听着远哥规律的呼吸声,四儿睁开了眼睛。侧过身子看着旁边那人的脸,揉捻着远哥的发丝责怪似的问道:“你到底在隐瞒着什么。”旁边的人突然翻了个身,四儿悻悻的收回手,急忙闭上了眼。
      三花靠在床头守夜,倦意难忍,头似小鸡啄米般上下摆动,突然像踩空一样的下坠感袭来,吓的三花惊醒,喘着粗气。定了定神,撇了一眼蚊帐中的小姐。小心翼翼吹灭了蜡烛,去了隔间睡觉。
      第二天,二娘坐着马车去城北堂做礼拜,三花陪同前往。那是一座筒瓦红砖垒起来的中国式宫殿,不过西外墙的石十字架和雕花圆窗提醒人们这是一座教堂。
      早上八点,教堂里已经有许多教徒。一位男子坐在夫人旁边,两人交谈着似是旧友。
      城北堂联合着长沙本地人创办了福湘女校以及护理学院。长沙有着男读湘雅,女读福湘的说法。三花同小姐曾就读于福湘。
      三花抬头看这座教堂的天空回想起那个夏天,如同现在一样的夏天。自己和小姐走在路上手拉着手回家。手上的温度,钴蓝的天,凉凉的风,照着路上的光影,还有自己的心跳声,一切都是如此的清晰。她可是自己的贵人。
      湖南每每到五六月间就会爆发洪灾,长沙是头年被小淹,后年一大淹,年年都被淹。别人湖心亭看雪,长沙老百姓城中心看海。民国二年,湖南境内爆发特大洪水,沿洞庭湖水系周边县城无一幸免,水冲过堤坝,漫进城区,百姓无处可逃。死于洪灾人数,万人有余。三花就是在这场洪水中救了小姐,那时的小姐在大的洗脚盆里躺着,顺着洪水漂流而下,被在高处的三花一把捞住。雨停了,天空呈现出诡异的黄昏色,与洪水交缠在一起,周围死气沉沉,看不见尽头。救灾人员划着筏子护送百姓前往安全区,简易帐篷里挤满了人。
      三花只记得黑压压的人群,泥土的腥臭味,以及湿透的衣服粘着身体的窒息感。
      11点左右夫人从教堂里出来,临时说去布行看看给老爷做的衣裳青灰色的中式褂子。刚见着掌柜的,与他攀谈了几句,却被门口的喧闹打断。那是一群剃着寸头,手拿砍刀的人,他们拿着刀背拍打着门框,叫嚣着。掌柜见状,急忙忙从衣袖里掏出几个银元,想打发眼前的各位爷,别打扰自己的生意。
      混混头接过钱,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李老头今天这几个钱打发不了我们啊。”
      “砸,给老子砸!”一声令下混混们冲进店铺。啪,嘭,哗。椅子,桌子,柜台的玻璃全碎了,现场一片混乱,混杂着女人的尖叫声,以及掌柜的喊声,无比刺耳。
      夫人没见过这场面,吓得动不了,三花扶着她往门外走,突然夫人停了下来,拉着三花衣服的手突然松了竟滑了下去倒在地上。错愕之中,三花看到了夫人后背在往外冒血,一会就流出了一滩。随后夫人被送往湘雅医院。
      三花一直候在手术室外,分析这件事。其一可以肯定是冲着夫人来的,目的是为了恐吓老爷吗?那小姐会不会有危险。其二,今天夫人是临时起意来布行,时间卡的这么准,看来对我们行踪了如指掌。其三,既然是刺杀为什么没有刺中要害部位,不像是失手,更像是刻意为之。
      码头烈日难耐,扛货的伙计个个赤脚漏胸穿短裤,肩上扛着货物汗顺着脊背流进股沟浸湿了短裤。远哥站在边上,手里拿着账本统计。远哥大名李远一,识文断字会算术,是这群兄弟中的核心人物。这码头是沈家的,沈家在长沙老百姓中颇有口碑。今天码头忙不过来了,大家伙充当临时工,每次给沈老爷干活就是改善伙食。沈老爷给的工钱只多不少,饭点红烧肉米饭管饱,饭后凉茶,绿豆汤,薄荷水少不了。码头管事的和远哥闲聊,看着他记的账本很是满意,字里行间透露着欣赏想招远哥。远哥也就只能打迂回牌,说考虑考虑。管事的说现在沈家要听大小姐的,沈老爷子想放权给女儿,最近带着小姐熟悉自家产业,过几日来城西码头。
      远哥他眼神从管事身上移到地上,看着青石板出神。傍晚清点完工钱之后,趁着昏暗的天色赶回家中。路过长沙著名的租房巷还是不自觉的瞥了一眼,那里面有万家灯火喧闹安心的人间气息,有提着莲花灯坐在门前等同伴来的稚嫩少年。
      “莲花灯,什么嘛比我和赵伢子当年扎的还丑。”说完苦笑。自己分明是羡慕,多大个人了,还眼馋。这时候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只好揉揉肚子感觉扁扁的,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眼馋是因为饿了。回家吃饭啊,对回家,有了这个念想他走的更快了。晚上每次回家走小路,老是看见二黑顶着那双亮闪闪的玩意朝自己狂奔。虽说知道是二黑,可还是心里毛毛的。二黑这条狗还喜欢走他前面给他带路,四儿说这玩意成精了。
      远哥跨坐在椅子上,看见四儿将桌上的野菜全倒进了二黑那缺口的碗里,拌点饭加点水搅合一下给狗子吃。没想到它居然自己拱出来野菜先吃。
      哼,“这是条菜狗。”远哥嫉妒了。早知道多拿点野菜,看看自己碗里就剩白米饭。
      “四岸。明早去捕鱼,最近虾子很肥喽。”他吞着口水,扒饭的动作加快了,想想肥虾,白米饭都可以吃出了肉的质感。“哥你明天专门陪我玩吧。”他拉着远哥的手臂撒娇,低着头嘴里嘟囔着答应我。“好好好,你别拉着我,多大个人了。”远哥有点嫌弃的看着四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是拒绝不了他,从小到大就喜欢使这招。看着四儿乐呵呵的收拾碗筷,仿佛他占了多大便宜是的,活像个狗腿子。算了,自己先去洗澡。
      远哥躺在床上,掂量着自己剩几个闲钱,明天要给四儿置办点新衣,反正明天自己少不了被一顿宰。看着四儿的睡像,全身蜷缩在一团,猫咪也是这样睡的。
      “别扯我被子,我的娘全被卷过去了,给我留点。”半夜老是被冻醒,自己又抢不回被子,睡意难捱只好抱着四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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