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靠近》东言西语

56、Chapter56

　　青市附一的前坪飘散着一阵阵的桂花香，即便临近晌午，依旧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偶尔还夹杂着救护车急促的刹车声。
　　一位身着墨绿色风衣、长相温和的年轻男人信步穿过熙攘的大厅，驻足在墙上展示的科室医生信息栏面前。大厅的风带动他装着打包盒的塑料袋角，和风衣衣角交缠。
　　快十一点半了，季末给施然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我在你医院的一楼大厅。”
　　有时候惊喜之所以为惊喜，就是因为那个人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出现，好似一朵花，你明知它要开，但盛开来临之际还是会为其感到惊喜。
　　离下班还有几分钟的时间，施然难得没有病人及病人家属的询问，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就到医院附近的那个餐馆去。静音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马上下来，等我一下。”
　　有时候，人的情感总是如此的神奇，阔别多年，一切本应感到陌生的事情却像重复了多年的肌肉记忆一样，顺其又自然。或许，是因为已经在脑海里重复了无数遍吧。
　　下班都觉得比往常欣喜了呢！
　　于是，神外科的全体医生和护士就看到平时下班一脸淡漠的施医生，掐着分秒，直奔楼下。
　　医院是一个充满恐惧而又时刻发生奇迹的地方，死神没有下班点，于是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匆匆的神色。而有些人，即便深处乱境，也好似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这个世界不缺乏普普通通的平凡人，但总要有一些“人仙”，来让人感到这世界也并非仅仅如此吧。
　　不知为何，明明两人重逢以来的第一次见面已经发生了，但施然还是感觉到紧张，紧张到觉得自己应该手捧一束花才配得上。
　　要不……回去把办公室病人家属送的花拿来？
　　犹豫去与不去之间，季末已经转身。他桀然一笑：“怎么了，这一福没缓过劲儿来的表情，是还有工作没处理好吗？如果还有……”
　　“不是。”施然拢了拢敞开的大衣：“我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目前为止……是你。”
　　“什么？”
　　光透过两人的距离，倾泻的不仅是炙热。
　　“我的意思是，从这一刻开始，我的工作，可以说是你了。”
　　对于施然说的所谓的“工作”就是自己这件事，季末还是很开心的。怎么说，这也算是施然给予他的一种偏爱和独特，谈不上受宠若惊，但怎么也得是欣喜若狂。
　　“嗯……虽然这家餐馆的菜色称不上最佳，但起码在卫生方面，算是能满足许多医生洁癖的标准了。”施然说着，又就着餐盒扒了一口。
　　“那是，要不然怎么能开在医院旁边儿呢。”住院部楼下的花园桂香四溢，一朵黄桂跌落在施然的肩头，季末用指尖轻轻抚落。
　　施然刚放下筷子，一瓶拧开了瓶盖的水就递到了跟前：“哎呀~，你这样一弄，都让我感觉咱身份互换了。”
　　季末低头一笑，这确实是他的心结所在，毕竟，现在的自己并非如从前一般，需要通过施然对自己百依百顺的行为来满足自己的安全感。
　　“这样不好吗？”他转头望向施然：“从现在起，不仅仅季末是施然的了，施然……也可以是季末的。”
　　不知是不是一个人在外面待太久了，那些年瞬间长大，又一个人独自在外飘摇。施然已经不太记得那种有人站出来，开诚公布地宣布要保护自己的感觉，直白的狂热——而令人难以抗拒的，偏偏又是直白的狂热。
　　他怎么会拒绝呢？
　　他从来不会拒绝。
　　收拾好餐盒，被势弱的阳光照出了一身的慵懒，施然将头靠在季末的肩膀上，鬓角□□燥又温暖的手指摩擦着，风动，幡动，心依然在动。
　　季末走出医院的时候，他的施医生已经又投身到伟大的医学事业中去了。作为医生家属，他非常骄傲，甚至比自己的作品获奖还更值得自己骄傲。
　　“你在哪里，回国了也不回家一趟。”好心情转瞬即逝，瞥了一眼消息，季末便关掉了手机，踏入车流中。
　　家？没人会比他更理解真正的家的意义。季家已经不是他的家了，他和施然的，才是。
　　虽然目前两人都在青市，但两人又不都是无业游民，并非想见就能见。季末还好点，除去画展头几天的筹备阶段，后续就比较地空闲了；反倒是施然，工作性质摆在那，就只能季末来迁就自己的时间了。
　　今晚难得不值班，为了给季末一个惊喜，施然决定先不告诉他。
　　“在展厅吗？”为了不扑空，施然还是谨慎地询问了一下。
　　“在。”那边又回了一条：“是下班了吗？我马上。”
　　施然笑笑，回道：“不急，可能会值班，抽空跟男朋友报备下。”
　　“这样啊？好吧，待会儿我去找你。”
　　错了，是我来找你。施然心想。但还是敲打着字：“好啊，可要好好等我哦。”
　　放下手机，车急速而去。
　　季末这边正在处理画展的事，也只能抽空回一下自己男朋友的消息。所以此刻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未多想，寻思着晚上和施然吃什么。
　　殊不知，那一头本应值班的人已经开着车往展厅这边来。
　　“季老师，基本就是这样了，您看对整个画展的后续阶段，还有什么地方存在异议的吗？”
　　季末回想了一下，温声道：“基本没有了，画展的后续也很重要，注意和展厅那边协调好，如果有问题，我会再说的。”
　　“好的。”
　　即便画展开了这么多次，季末还是不太习惯跟人打这种交道。搞艺术的人骨子里的浪漫主义就像与生俱来的一样，当和以利字当头的商人牵扯到一块儿时，难免有点放不下。
　　他认为艺术就是艺术；而主办方则更可能将艺术化为敛财的工具。他不反对，但也不希望太过分。
　　脑子里的千丝万缕还交缠在一起，门又被敲响了。
　　怎么办，心力交瘁。
　　“进来，怎么了？”
　　助理率先进来，但未关门，想必门外有要见的人吧。
　　“季老师，有一位先生想买您的画。”
　　“哪一幅？”
　　助理欲言又止：“那位先生说，想先跟您见一面。”
　　季末颔首：“那就请进来吧。”
　　季末将桌上的文件收好，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藏青色的风衣一角，季末觉得眼熟；接下来，就是那一张朝思暮想，带着淡笑的脸……
　　这哪是熟悉，简直熟透了。
　　施然将藏在后面的花束送到身前：“季老师，能用一束花，换你一幅画吗？”
　　季末揶揄：“那可能不太行，至少得一年一束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