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Chapter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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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市附一医院。
“施医生，辛苦了啊——”
“没事。”这是施然本周的第三台手术。
神经外科属专科科室，当年施然就是直接从青市医大毕业，然后就在这里一步一步站上手术台的。
犹记得当初老师问他，为什么选择神经外科。毕竟在当时，起码就国内而言，神经外科绝对不是发展很成熟的科室，学术研究和成果来讲过程也相对缓慢。施然很直接，他无法不承认自己受了外婆的影响：而且大多数职业，总得有人去做，哪还需要那么多理由？
何况人的神经组织是一个庞大又复杂的体系，连接着人的整个身体，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也很想看看这个领域究竟有多神秘，能彻底地毁掉一个人。
他无法保证每个经他治疗的患者都能完全地愈合，即便是现在的他，也无法保证，因为手术台就意味着随时发生的意外；他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免意外的发生。
“老师。”
张知行点头回应，神色甚是疲惫。
“这人老了果然还是不一样，这才几个小时啊，就受不住了。想着刚毕业那会儿，冲劲大，几天几夜连轴转都不在话下。”说完，动了动麻木的右腿。
施然扶着他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坐下，深夜的医院清冷又静谧，悠长空寂的走廊被灯光印得冷白，人置身其中都觉得寒气在逼近——即便九月的天不算凉，都透着一股寒气。
“您的腿绝对不是风湿这么简单，在医院这么方便，明天到科室看看吧？”
俗话讲：医者不自医。施然算是深深体会到了。
老师在业内多么专业，对自己的这“风湿”就多么无计可施。
“嗐，再看吧。”
张知行撑着扶手站起来，微微扯了扯裤脚：“今晚的这个突发性脑出血患者，未来两天都需要在重症监护室继续观察，毕竟年纪那么大了……”
“记得跟家属好好沟通一下，免得造成误会。”
施然点点头：“知道了。”
刚参加工作那会儿，他也曾困惑过，觉得医生的天职就是治病救人，每个病人对医生来讲都值得全力以赴；但也正因为他是医生，所以才对生死更加淡然、或者说淡薄。
回到办公室，翻出抽屉里密封的手机，隔着透明密封袋那层薄薄的膜，输入密码入眼就是某人的消息。
-我明天在青市有一场画展，等你。
时间显示还是昨晚十点半发的，现在已经将近第二天的凌晨四点了，施然觉得还是等早餐时间回吧。
正打算趴办公桌上休息一会儿，刚才完成手术的患者家属就来了。
“施医生——”
虽然很累、很疲惫，但此时此刻，他还是没有办法去敷衍焦急又无助的家属；而且都这点了，也铁定只是迷迷糊糊地眯一会儿。
“进来吧。”
“今晚谢谢施医生了。”
年迈的老妇人眉间聚拢着深深的沟壑，粗糙的皮囊都在昭示着这个家庭的不易。
施然示意她坐下：“没事，正好跟你说说李老先生的情况。”
见老妇人一脸懵懂的神色，施然问道：“阿姨，你家的儿女呢？”和家属沟通患者病情是一件需要耐性和化繁为简的过程，语气和用词的变化均能一下调动起家属的情绪。
或许，年轻人沟通起来更方便一点？
对面的妇人扯了扯皱着的衣襟：“有什么话医生你就说吧，我家儿子还没赶回来；而且他还要忙着筹钱呢……”
她双手扶着桌沿微微前倾：“是……是不是我家老头子……”说着，眼泪就涌了上来。
施然最怕这种情况，也最怕遇见这种家庭。
人丁少，劳动力不是年迈就是外出，倒下的几乎就是家里的主心骨……可生老病死哪会挑什么贫富贵贱，即便是普普通通的家庭，面对高昂的医疗费和渺茫的希望都只能咬牙撑下去。
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阿姨您先别急。”
坐回椅子上捋了捋身上的白大褂，施然尽量让自己的解释听上去平缓又易懂：“是这样的，李老先生属突发性脑出血，主要原因是因为脑血管畸形所导致的……”
“可是，我家老头子之前一直挺健康的……”
“阿姨——”施然解释道：“脑血管畸形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畸形血管团的结构——就是在动脉血流入到静脉血的过程中，没有正常的毛细血管网……”
“阿姨？”
“你说，就算我听不懂，我也要听一听……到底是个什么病，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这样——”
施然叹气，他十分理解这种心情，当一张张印满医学指标的检验单落到他们手中，无错也会更加恐慌。
“没有了这样一张网……”施然指了指桌上的模型：“动脉血流——就是这根红色的血管，它的剪切力就会直接落在静脉上——这根蓝色血管，就会引起血管壁退化或者炎症反应，血管壁结构就会衰弱，从而破裂出血。”
“那……那还有救吗？”
施然无法承诺生死，但面对求生的渴望时无法道出失落：“阿姨，今晚的手术虽然耗时长，但还是成功的；至于在ICU，是因为李老先生本来年纪就大了，人的大脑就像一个十分精密的仪器，修复都需要时间。”
“目前这样也是最保险的做法。”
即便世间的苦难从来都是猝不及防，也仍然会有人选择竭力抗争。
散尽家财有千万种方式，但如果能让爱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一天，那家财不过就是身外之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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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季末在青市的画展不是第一站，因此此次画展举办地就更加从容一些。季末交代完基本的事宜之后，就拂袖离开了。
展厅并不是位于青市的中心区，可即便是这样，街头的繁华还是昭示着这个城市的进程之快。
仰头看了看站牌，酒店离得不远，季末决定沿着街道慢慢走回去。
或许是因为这是施然生活的地方，季末觉得飘散的气息都是那样熟悉——这里的每个角落、每片土地，或许都见证了施然从男孩成长到男人、他曾缺失的那段时光和经历。
人生一世不过寥寥几十载，细细算起来又经得起几个这样的分别？可如果分别能换来更加长相的厮守，回忆起来是不是不至于那么噬人心骨？
熙攘的街头，三三两两的大学生成群结队，每一张脸都在印证着人生中最黄金的时光。
想到大学时期的施然或许也会背着厚厚的专业书，穿梭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季末就勾起了嘴角。
在国外，大学生课余总会自发组织一些轰趴或者户外运动，不知道国内的大学是不是也有这么充沛的时间？或者每当下课之后，施然会跟同学到学校附近的小吃街搜罗着各种小吃，然后又晃悠着回到学校。
这样一想，和高中跟施然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似乎也有点相似了。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在本应可以光明正大、手牵手走在大街上的时光选择了暂时放开对方的手。
转眼就要到午饭时间了，难得的，季末不是很想光临这个城市的外卖了。
既然人都出来了，就到一个店子里正正经经地吃一餐饭吧。
这家店招牌有点油，甚至油得有点亮，换作以前他可能点外卖都不会选这家点。
随便挑了个靠窗的座位，店子不大，生意却兴隆地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正值饭点、或是靠近医院的缘故，进店的人和出店的人都神色匆匆……季末等了好一会儿，快将桌上那半壶茶抿完了，才看到一个小伙子店员匆匆而来。
甘醇的大麦茶口齿留香，季末倒觉得自己还可以再等等。
“不好意思，现在店里有点忙，久等了。”边说着边拿出笔按下开始记菜单。
“没事。”季末随便报了几个，不经意问道：“每天都这么忙吗？”
“差不多吧——临近医院嘛，很多病人家属都是在这吃，吃完就打包带走。”
季末笑道：“那还挺辛苦的。”
小伙子微愣，不好意思道：“您是说我们吗？习惯了倒还好，主要吧还是那些家属们——还有那些医生啊，很多值班的都来我们这儿，所以我们都是24小时营业的。”
今天的阳光热烈，却并不刺眼，反而暖地恰到好处。
窗边的年轻男人笑容可掬，温润内敛。
“你们都很辛苦，也谢谢你们支持医生的工作。”
还系着围裙的男孩子害羞地挠了挠脑后的乱发，虽然这突如其来的善意令他猝不及防，但不妨碍他表达自己的感谢。
“谢谢，您不嫌弃我们贵就行。”
季末被他逗笑：“麻烦按我的菜品再打包一份，谢谢！”
既然要打包，自然是要带去医院了。
男孩友善地没有询问，记录好就立即准备去了。
季末心想，施然那么辛苦，自己还是主动点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吧。
人和菜，他都要打包带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Chapter5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