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靠近》东言西语

54、Chapter54

　　赶在吃晚饭前，施然才总算将画完整地提了回去。临走时不是没有看到季末期待又殷切的目光，只是两人刚重逢，虽说不再是僵硬的状态，但离真正更进一步总还是差了那么点感觉——一个时机吧，一个两人真正能突破所有，全心全意将自己交给对方的一个时机。
　　“什么时候回青市？”季末问。
　　“过两天吧，徐市变化挺大的，这次回来想仔细看看，顺便陪陪父母。”职业问题，施然并不能随心所欲地放长假。他其实很想回一中看看，看看老宋，还想跟彭来那帮老同学聚一聚——不出意外的话，还能顺带见见他的家属。
　　“好。”季末看着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最后只是说道：“这边的展一结束，我也就要走了。”
　　这个话题有点敏感，或者说是“走”这个字太过于直击两人心理的阴影，施然莫名有点烦躁：“下一站在哪？”
　　“你去看吗？”
　　施然语塞，回医院后他就挺忙的了，先不说季末开展的地方离他那是远是近，光时间就是个问题。
　　“不忙的话应该可以。”
　　季末低头一笑，旋即抬起头：“也不是非要求你来看，如果忙的话当然还是医院的事比较重要。”
　　不知何时，城市里已经刮起了有点萧索的秋风，卷着地上的落叶飘飘洒洒。两人并肩而立，说出的话语夹在风中被送进对方的耳里。
　　“施然，在下一站开始之前，我都会提前一天发消息告诉你，有时间你就来；没时间你告诉我一声就好。”
　　毫无疑问，季末是疯狂地想要施然去的。但他也深知施然这样的人，握得太紧反而会使两人之间的线骤然拉紧，又容易猝然崩断。既然命运又给了两人再来一次的机会，那他就希望这次能少走一点弯路。
　　施然点头：“好。”
　　此时此刻，或许他应该说点什么；可现实是，他什么也没说。这么久没见的两人，终究还是改变了什么。时间是能慢慢愈合撕裂的伤疤，但又血淋淋地横梗在两人之间。
　　慢慢来吧——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了。
　　之后的两天，两人又切换到了各自的状态，不会刻意给对方发消息，但想起了也会抽空交流一下，话题无非就是日常的琐碎——带着心照不宣的默契，也带着悄然增长的甜蜜。
　　“明天回去是吗？”伴着夜色，施然听着季末说话的语调都带着困意。
　　“嗯，上午的飞机。”施然打了个哈欠，他是真的有点困了。
　　“那么早？”察觉到他的倦意，季末语调更加轻了：“累了就快睡吧，要挂掉电话吗？”
　　施然揉了揉眼睛，犯困的时候思维总是慢了半拍，自顾自地还在回答着：“本来是打算下午走的，可院里下午临时安排了一台紧急的手术。”
　　季末知道他在解释，觉得心口发软，窃喜又心疼道：“不吵你了，你挂掉电话赶紧睡。”
　　“不聊了？”施然懵懵地问。
　　“你也不看看自己困成什么样了。”季末无奈道，他内心当然是不希望那么快挂的。
　　“行吧。”在强大的睡意面前施然选择低头：“明天彭来送我去机场，顺便见见那小子，我们画展见。”
　　季末早已不是以前的季末，哪至于那么小心眼：“知道了，晚安。”
　　“嗯——晚安。”
　　第二天一大早，彭来就甩着车钥匙直接轰进了施然的家门。
　　“叔叔阿姨好啊——”
　　施爸施妈似乎习惯了，笑着点点头：“好好，施然已经起了，在里屋。”
　　“好嘞。”
　　施然正把行李箱立起来，转眼就被进来的人一脚带飞，他连忙扶住：“啧——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能不能稳重点？”
　　彭来斜眼冷冷道：“不能——哪个二十好几的人那么幼稚玩儿背井离乡那一套，不就当时失个恋吗！”
　　施然打住：“你等等——”
　　“等你MP——”不说还好，一说彭来就来气。
　　“亏老子当年把你当兄弟，是谁说的填志愿告诉老子的！好家伙，自个儿一声不吭尽填了些天高皇帝远的，我现在一想老子以前喊了你几年的爸爸，我他妈现在就想一头撞死！哪个爸像你这样的！”
　　施然被吵得头疼，但也深知理亏。高中后面的那两年太混乱了，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角落都仿佛压得他喘不过气，于是想也没想地就选择逃离。
　　现在回想起来，大概也只有那时候才能无畏地做出这样的选择吧。
　　“需要杯水吗？”他看着彭来一通吼，都觉得嗓子疼。
　　“不需要！”彭来一骨碌拎起把椅子坐下，待稍稍冷静后，还是觉得气愤：“我就不懂了，当年甩你的是那小子又不是我，这些年你躲我干什么？还有叔叔阿姨，你掰着手指头数数，从上大学到参加工作，你回来过几次？”
　　当初东窗事发，关于季末的一切在施然这里仿佛都成为了禁忌。即便他本人表现得不在乎，但身边的人却都可以察觉到昔日那个热情开朗的施然正在变得孤寡沉闷。
　　你能看出他在想什么，却又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什么。那个整个人就像笼罩在浓雾下面的施然，让彭来胆颤心惊，唯恐自己口头一个没把，就戳了人家心病，整个剩余的高中生活都小心翼翼的。
　　“你别这样——你现在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对我这么情深义重，小心让人误会。”施然揶揄道。
　　“你他妈还跟老子开玩笑？！”彭来差点哽出一口老血来，这他妈是开玩笑的时候吗？不过施然倒是提醒了他，他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虽然他跟施然的关系那人也知道，但避避嫌还是比较好。
　　他泄气道：“行，还是你牛，总找得到治我的地方。但我告诉你，施然，这事儿没完，等下次聚的时候我不砍得你放血我就倒立吹酒瓶。”
　　都说这话了施然就知道他没气了：“我还是没你行，我不能倒立吹酒瓶。”不过能有一位朋友这么挂念施然还是觉得挺暖的：“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现在只想活在当下。彭来，其实我已经和季末见过了。”
　　“嗯？”见过了？这进展有点快啊。彭来心想。
　　“具体的我就不说了，反正呢我能确定的是——我以后带回来的人，跟我一起叫我父母爸妈的人，一定得是季末。”
　　彭来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当初不就是仗着爸妈拗不过自己，才软硬泡磨地把人往跟前带吗？
　　“唉——以前你俩在一起的时候吧，我就没怎么看好；既然现在还是这样——”彭来看向自己的兄弟：“那还是看好一下你们吧。”
　　施然嗤笑——这人怎么就能那么损。
　　“那谢了。”
　　“滚犊子。”
　　施然没让父母陪同，这次的离开不同以往，不需要这么伤感。
　　上前抱了抱父母：“爸妈，下次见。”
　　“一路小心。”
　　“嗯。”
　　彭来合上后车厢：“叔叔阿姨，你们就放心吧，我看着他飞走了我再走。”
　　施爸施妈被他逗笑：“彭来，谢了啊。”
　　“嗐，客气。要是阿姨能再做点桂花酥就更好了。”
　　施然问：“这些东西一点就够了，你要那么多干嘛？”
　　彭来难得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小声道：“不是康佳爱吃吗——”
　　施然了然地点点头。
　　两人回到车上，他才问道：“今天康佳怎么没来，我也好久没有看到他了。”
　　彭来转着方向盘，悠悠回道：“别说了，本来打算一起来的，结果学校里一老师有事想要调课……你知道的，他这人，别人一说就答应了。”
　　施然点头，心想说要不是这样你指不定还不喜欢。
　　“他应该自信不少了吧？”
　　彭来得意地笑道：“那是，他现在挺好的，我也就挺好的了。”
　　听着他艳羡的语气施然是羡慕又嫉妒，奈何他这又急不来：“叔叔阿姨现在还好吗？”
　　“好啊。”彭来咋呼道：“上次康佳回去从一学生家的酒窖里买了几坛清酒给他，好家伙，比我这亲儿子还亲。”
　　施然笑了起来，想也知道换来这样的结果要经历多少，但若是能换来两个人的持久相伴，现在经历地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以后是打算在青市定居吗？”
　　施然愣了愣，他没想过。一方面自己的生活还没有完全安定下来；另一方面也舍不得家乡这边的父母。
　　“还不确定。”季末不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比他自由，这倒是顾及少了点。
　　“你和康佳应该就在这了吧？”
　　“嗯啊。”彭来不可置否：“我吧算是看清楚了，那大城市虽然包容性挺大的，但总让人找不着根儿，怎么说呢，酸点说就是个归属感吧？何况，康佳在这边教书，这不大不小的城市挺适合我俩的，又是家乡，干啥事儿都显得底气足。”
　　施然感慨：“别说，还真是。”
　　“那可不。老子后半辈子估计就在这儿定型了，好在当初算考了个好大学，在大城市里呆了几年，玩儿也玩儿够了，看也看够了，挺圆满的。”
　　两人一路聊到机场，紧赶慢赶地总算到了。
　　“好了，送到这儿就打止吧，真不必目送我飞走。”施然调侃。
　　“滚你的，是怕我看见你舍不得而留下悔恨的眼泪吧。”彭来打趣道。
　　“好吧，那我就进去了。”不论是什么场合，不论是什么心情，沾上离别两个字都显得格外伤感。
　　“去吧去吧。”
　　施然走向检票通道，装作没看到转角隐在人群后的高瘦身影。
　　拿出手机给那头的人发了句话，抬手跟后头的彭来打了个招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人一进去季末就钻了出来，随即手机就收到了刚进去的某人的消息：回去吧，画展见。
　　秋高气爽，一尘不染的天空适合飞行，奔向喜欢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