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靠近》东言西语

49、Chapter49

　　高三的夏天充斥着淡淡的海咸味，高三也不知不觉就成了学校的重点保护对象。天花板的吊扇嗡嗡作响，却扰不乱少年们正在奔赴的梦想。
　　专业班正式开学没多久就开始集训去了，整个四楼一层少了最活跃的那一部分，连带着整栋明理楼都安静了下来，暗暗地冒着一股劲儿，待破土而出。
　　一轮复习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大考小考依旧持续不断。有的因为跌宕起伏的排名情绪大起大落，但多数都是放声哭一场或者到操场跑个几圈就算发泄了，回来继续直面那扎心的成绩。
　　施然从进入高二起玩心就彻底收了起来，整个一年多下来已经盘踞着一中理科榜榜首——这人有点神奇，总能以一些微小的差距占据着第一的位置。
　　哪怕有时候第二名差他一两分，也是个千年老二。
　　彭来虽然不拔尖，但也始终把持着自己的节奏，游走在前一百名内。老宋告诉他，只要接下来的一年稳中求进，在一中这种成绩已经能摸到许多国内双一流高校的门槛了。
　　彭来憨笑，对于以前的他来讲，这种成绩已经超乎想象的预期了。他对什么上大学没有太大的要求，有能让自己学的学下去的专业、还有离他兄弟近一点就好。
　　施然虽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多年基友什么想法自然还是懂的。因此即便是在高三时间如此紧迫的情况下，还是会在彭来遇到难题时不厌其烦地讲解。
　　他希望自己能努力一点、身边的人也能努力一点，越往后他舍不得这些陪伴他太久的东西在某一天突然断了联系。
　　人来过，就会有痕迹；人走了，痕迹也不会消失地一干二净。
　　一天，沉迷学习、许久未见的康佳突然来到了一楼，即便不在一个班很久，但三人的默契却自始而终。
　　彭来连忙拉着施然去了走廊。
　　“康佳，今天怎么舍得放下你那些题下来看我们啊。”彭来揶揄道。
　　康佳自从分班后似乎也找到了学习的方法，加上他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求学精神，在文科班混得可比高一风光多了。尤其里边还阴盛阳衰，康佳这种好脾气、好成绩、好皮囊的“三好学生”俨然成了班里的保护对象。
　　水逆熬过去了，整个人也更加阳光温和了。
　　“施然。”
　　康佳在学校不是没碰见过施然，但见一次就发现他给人的感觉变一次。犹记得高二上学期的时候施然整个人散发着阴沉的模样——如今张狂不羁的少年气犹在，却又平白添了一份内敛沉稳。
　　“怎么的？看不见这么一个大活人啊！”彭来指指自己。心想这迪加是被楼上那群小姐姐宠坏了，不记得跟自己的革命友谊了。不过还是为他高兴，那个唯唯诺诺、在学习上缺乏自信的迪加终于打败了题怪。
　　“彭来。”康佳向彭来点点头。
　　施然靠在栏杆上，问：“今天下来有事？”康佳这种嗜学习如命的人应该不会为了单纯的聊天耽误这大课间的几十分钟。
　　康佳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施然季末高二走前其实找过他，还给了他一个画本的事。
　　那天，季末的脸色很不好，康佳对季末的感觉一直很复杂，但也知道季末对他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
　　但那时对面的季末却让他感觉随时都要爆发一样。
　　季末推过来一个厚厚的画本：“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了。”说完他自嘲道：“这个东西麻烦你帮我转交给施然，什么时候给他随便你。”
　　康佳缓缓地接过那厚厚的一本，他不知道季末为什么不亲自交给施然，但也不敢贸然打听——如果是好事，季末怎么会托他转交。
　　“好，我知道了。”
　　季末苍白地笑了笑，也不担心康佳会不会打开看：“谢谢了。”
　　康佳摇摇头，季末或许擅自下了某种决定，施然接受不了的决定。施然在学习上帮了他不少，季末这样做肯定会让两个人受伤。
　　“你希望我什么时候交给他？”
　　季末支着下巴，好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一般：“别让他忘了我就好。”
　　可有时候，爱使人忘不掉，狠也使人忘不掉。
　　康佳以一顿饭为代价支开了彭来，将手里的画本拿出来那一刻起，施然的目光就尖锐起来。
　　“施然，这个给你。”
　　施然颤抖地接过这熟悉的画本，平复已久的情绪突然被调动起来，全身就像被灌入了蚂蚁一般，觉得骨头缝都被镂空了一个个小洞，空虚地很。
　　康佳仔细地观察着他的反应，待终于见他稳定下来才暗暗地嘘了一口气。这种活果然还是不太适合他，好在施然情绪调节能力不错，要不然康佳就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了。
　　“他什么时候给你的。”施然冷淡道。
　　康佳说出日期，施然就懂了——难怪，原来早就计划好了。
　　面无表情地收下这个本子，施然颔首道：“谢了，我先进去了，把彭来给你叫出来？”
　　康佳摇摇头，他也准备上去了。
　　施然点头转身就走。
　　“施然。”
　　“什么？”
　　康佳没安慰过人，也不敢轻易安慰人。但此刻施然的表情和那天季末的表情重叠时，他就忍不住了。
　　“怎么了？”施然催促。
　　季末憋着紧张的脸：“也，也没什么，我就是想说，施然，你一定不能因为这些影响自己的情绪，季末那天脸色很不正常，但请你一定要相信他，也相信你自己。”这话说得云里雾里，但两个人却都懂了。
　　施然笑着说道：“我知道了。”从被发现开始，知道的人给过的好好坏坏的反应他都领教过了，但每次听到类似于相信类似的词的时候，就足以让他忍下一切否定。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季末。他当然不相信季末会平白无故和他分手，但还是气于季末不沟通、擅自做主的行为。
　　他也是这段关系的主角之一，季末却把他踢出局外。
　　高考之前，施然都没打开画本。从厚度看，季末后来肯定画下了很多两个人的小日常，但他却不想回忆，至少高考之前都不想。
　　长达七个月的一轮复习结束，整个高三已经彻底经历了从盛夏到隆冬再到阳春的更替，满怀着期待负重前行，希望在一模中能拿下第一场逆战。
　　一模难度大，仅仅一场考试，就将学生的综合实力分出了高下。
　　接下来，二轮复习，二模；三轮复习、三模。一场又一场的考试不仅成为了对解题速度的考验，更成为了对心理素质的检验。
　　6月6日，一切都开始静止。之前被试卷淹没的桌面如今只剩下几个错题本；各种颜色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也被掩藏在角落；经受了一年多各种拓展题折磨的全体高三突然被强制刷基础题，手顺得分分钟会考上清北的错觉。
　　一中作为考点之一涌入了其他中学的考试队伍，熟悉完考场，这场人生转折点的钟声才敲响了午夜场。
　　6月7日，全市严阵以待，守在校外的家长、维持秩序的警察、还有接送的考场队伍，都在为这一场坚持了十二年的战役保驾护航。
　　施然没让家里人来，他不需要任何人为他守护，他就是谱写者。
　　第一天结束，晦涩难懂的作文题和大开脑洞的数学题强势地霸占了一天的热搜，老宋千叮咛万嘱咐，考一场忘一场，坚决不对答案。但总有逆鳞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考试才过去一半，心态就全然轰塌。
　　施然从不对答案，大考小考都不对。
　　6月8日，文理综和英语的主场，施然混得如鱼得水。划下最后一个字母，来回将不确定的题检查一遍后他就发起了呆。将近两年的高度紧张和情绪的大起大落让他此刻有点蒙圈，之前设想过无数次的决定在此刻却产生了退缩的怯意。
　　考试结束，场外场内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考试完还未教室，撕心裂肺的嘶吼必然是仪式感的存在。漫天飞絮的试卷习题，宣告结束的青春物语，还有即将离别的不舍怀念，都埋葬在这一刻。
　　施然坐在座位上拿出那本半旧的画本——每年高考的天气似乎都不怎么美丽，阴雨绵绵、闷热难耐。
　　清凉的一角，少年唇角微微挑，雨后的彩虹都失掉了光晕。
　　鉴于学生身体的考虑，老宋将毕业晚会定在了考试完的一周之后。
　　“大家回家先调整一下状态，但是也要防止放松过度。该玩的时候玩，该思考的时候也要思考。比如这长达三个月的暑假你们打算怎么度过？虽然分数还未出来，但有没有信心进入自己理想的大学？这些都是你们要考虑的问题。”
　　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理科班女生少，但还是能听出隐隐的抽泣和男生压抑的呼吸。
　　“多的我就不说了，但是还是有一件事得郑重说明啊——”
　　“假期注意安全，禁止下河游泳！”
　　“就你们聪明！”
　　如此，相伴的三年时光就此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