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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Chapter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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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大课间,三栋楼却明显的划出了分界线。
最外边的高一像壶烧开的水,下课即沸腾,走廊楼道围着一个一个小圈子,肆意张扬着初入高中的兴奋。
中间的高二上下两层泾渭分明,大有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上边的文科班和专业班一般不轻易下到理科楼层来,虽然对外都挺团结的,但对内总有点不满学校区别对待的意思。撇开专业班不谈,就拿文科班来讲,都是文化班,凭什么瞧不起人。
最里边的高三就属风水宝地了,背靠后山,风轻气静,楼间的绿化带将一层一层的噪音隔绝开来——除了去办公室和上厕所的,走廊上都没什么人影,不是在教室啃题就是抓紧补十分钟的眠。
有些人天生散发的气场就不一样,季末在上边懒散惯了,这时站在理一班的门口显得有点格格不入——这些学术分子好是好,但也太目空一切,仿佛除了手里的题,任何人事物都不值得他们拿正眼瞧一瞧。
当然,只是少数。他也不是对学霸酸,毕竟学霸这种生物讨人羡是真的,但厉害得让人无话可说也是真的。何况他自己本来就对学习不热衷,何来酸字一说?只不过也是站在广大学渣的角度表达一下愤懑罢了。
眼看半个小时的大课间转眼就要废掉十分钟了,施然还埋首在题海中。季末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的被社恐吃得死死的,生怕自己一嗓子没控制好打搅了这一屋子学霸做题的兴致。
要不算了吧,他下来也没什么事,纯粹是闲的没事下来看看施然而已。施然跟他不一样,他们一班的每天、每节课都在拆开来算,确实容不得浪费。现在人看到了就行了。
男朋友,我可下来看过你了。
季末在心底呓语,希望施然做完题能感应到。
“季末。”熟悉的声音令季末迅速回身。
“施然。”季末笑着应道。好像他们每次打招呼都是这样,以呼唤对方的名字开始。
“来多久了,怎么不叫我?”施然还有点没回过状态,现在看人都有点晕乎乎的。
季末拧开手里的水,递过去:“想来没什么事,人也见着了,就没必要叫了。”他低头笑道:“而且你们这太安静了,我感觉不论我说多大声都能引来一片目光。”
施然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难为我们家季小末了,跑下来见我不说还送水给我喝。”
施然虽然对季末不错,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打着油腔滑调的幌子说着流氓话,这样少有的直白的宠溺不至于让季末受宠若惊,但也足够小脸一红了。
“怎么样,说说吧季小末同学,新学期怎么样?学习怎么样?”施然问道,季末的成绩是他心中的刺,每动一下都够他锥心刺骨的了。
他不怕重来,就怕季末先行放弃。
季末回避道:“还行,文科又不像理科,大多数都是记。虽然文科的数学对我来讲还是挺难的,地理的一些东西我也不是搞得很懂,但要记的我都记了,拿我的专业分一抵足够了。”
施然暂时放下心来,季末上学期期末全校专业第一,确实这样的状态下去也差不多。
“好,平时不懂的问题不想问别人的话,攒在那,放假我给你讲。”
季末点头,光为了这个,他就有不得不好好学习的理由了。
“什么时候上去?”施然探身看了看教室前边的时钟。就一会儿的功夫,马上就要上课了。
季末也知道差不多了,而且他想从容一点的上楼下楼,不想一上去就喘的跟头牛似的。
“现在就上去了。”
“好。”施然应道。习惯性地想来个告别拥抱,手刚抬起来就被季末一把攥住手心。翻转之间,一颗阿尔卑斯跃然掌上。
“拥抱你先攒着,放假咱们一手交题、一手交抱抱。”
施然愣愣地看着撩玩自己后一脸云淡风轻地上楼的季末——他家季小末同学真是越来越能撩了,他怎么有点顶不住的感觉?
该死,自己的主动权怎么越来越丧失了。
撕开棒棒糖的包装纸,施然将圆溜溜的糖果扔进嘴里,习惯性地呲溜在里边炒了几遍。
嗯,原味的。
上课之前,嘴里的糖瘦身还未成功,杵着根白色的杆杆顶在一边难受的很。
施然一顿咔擦将嘴里的糖来了个碎尸万段,一瞬间糖渣炸满了口腔。棒棒糖纸已经被他扔了,那这个杆杆就留在那吧——毕竟这是他男朋友在如此万众瞩目之下送给他的第一颗糖。
不知道是不是那一颗糖的缘故,施然整个一天的做题之路终于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别人超常发挥靠肾上腺素;他超常发挥靠胰岛素。
也是个人外人了。
季末放学一回到公寓就看到了两个最不想看到人。他不知道季彦江和阮女士登门造访地来给他添堵是为了什么,但也无需关心——这个世界上的空气数不胜数,多两道又能怎么样?只是这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习惯真的很让人生厌。
季末神色无常地准备开门。
“怎么?不就出来住了几天,人都忘记怎么喊了?”从季末彻底搬出季家的那天开始,季彦江就彻底撕下了慈父的面具。他最看不惯的就是目中无人,尤其现在这种神色还出现在季末脸上,这让他的火气只往心口上冒。
阮弦急忙拉住他,这夫子俩不对付了那么久,一个闭口不言让儿子回家的事,一个想也不想回家的事。现在有了小畅,她越来越觉得一个圆满的家庭有多重要了。
“小末,爸爸妈妈今天就是路过来看看你,怎么样,让爸爸妈妈进去坐一会儿?”
季末将门敞开着,自顾自换起鞋来。闻见铲屎官气息的大可爱从玄关柜上一下跳到季末脚边,舔着他松鞋带的手腕。
季彦江视而不见,阮弦没有一丝尴尬道:“这猫长这么肥了,之前可还是又小又瘦的小猫仔呢?”只字未提当初季末跟季彦江闹翻,带着小猫住出来完全是因为她。
季末一直觉得他这妈挺聪明的,但总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哪壶不开提哪壶。
挠了挠大可爱肥肥的下巴,季末扔下一句“自便”就抱着大可爱进粮去了。
季彦江扫视着这个小公寓,不得不说他当初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赌季末这个娇生惯养的迟早灰突突地滚回家去。但眼看着从高一到高二,一年过去了,季末不仅没有回去,还一人一猫窝在这个小公寓里过得有声有色——不得不说,出乎他意料。
阮弦来过一次,无比熟悉又自然地换上唯一一双女士拖鞋进去了,留季彦江一个人杵在这昏暗的玄关处尴尬徘徊。
这里还剩两双男士拖鞋,老魏和家里的阿姨经常来他是知道的,那另外一双拖鞋是谁的?季末还会容许外人进这间公寓?
鬼使神差的,他拿出那双里边的就准备换。
“等等!”季末从楼梯处应声而下,公寓里的另外两双眼睛随着他的身影而动。
季末走到玄关,弯腰把外边的那双扔到季彦江脚下:“穿这双。”刚才季彦江拿的是施然来这时穿的,明明被他放在了里边,季彦江是多没眼色专瞅那双鞋穿。
现在给他的是魏叔叔穿的——对不起魏叔叔,下次重新给你买双新的。
季彦江挑挑眉,倒也没扯什么,换上鞋就进去了。
季末重新将施然那双鞋纳入玄关鞋柜的最深处,关好公寓门,才施施然走进去。
季彦江和阮弦坐在正沙发上,季末靠着落地窗前的吧台远远相望。
“公寓里还有别人来?”季彦江自以为不经意的问道。
“谁来你还能不知道吗?”季末把太极打回去。
季彦江嗤笑,这兔崽子跟他玩花样呢。
“老魏和家里阿姨来我当然知道,季末,你别告诉我你在家要穿两双拖鞋。”
季末觉得这人简直有毛病,明明是他亲自把他撵出门的,现在又因为那可恶的控制欲来审问他,凭什么?
“怎么,我喜欢轮着穿不行吗?”季末抬头应道。他不知道阮弦有没有将高一在这里见到施然的事告诉季彦江,目前看来,应该还没有。不过就算有,季彦江可能表现得装作不知道——这人就是这样,疑心重得很,好像天底下只有他最稀罕一样。
不自觉间,客厅的气氛又开始像张着弩的弓,一个爆发点,就可穿气而出。
阮弦打着圆场:“小末啊,反正呢一个人在公寓还是要注意点,不要什么人都带进来。”
不知是季末的错觉,他觉得这话含沙射影地在针对施然。可是,就算她跟施然的上一次见面不算愉快,但她也没资格在他面前说出任何诟病施然的话。
季末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刚才他觉得这两人进屋晾着就好,现在觉得有点碍眼了。
“什么人都带进来,什么人?我连你们都能放进来,还有其他不敢放进来的人吗?”
季彦江脸色一黑,心想这小子是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了,敢这样跟他说话。
“小末,我们……”
季末打住阮弦的话,每次她来都能挑起一股战火,也是没谁了。他现在累得很,十分不想再花精力应付这俩给他添堵的人。
“我上了一天的课,累了想休息,你们先回去吧。”
逐客令以下,是人都觉得没面子待下去。
季彦江几乎瞬间从沙发上弹起来,顺势拉起了旁边的阮弦:“别跟他废话了,走。”
阮弦一脸不舍,季末却恶心的慌。直到公寓拉开又合起,他才松软肩膀直接在靠着吧台坐在了地上。
落地窗外紫红色的晚霞隐在云层之上,印红了半边天;大可爱听见不速之客走了才从楼上下来——这小动物灵敏的很,知道人家不喜欢它也不亲近人家。
落日余晖,消瘦又倔犟的少年背影单薄,驼在他腿上的猫咪滚着胖嘟嘟毛茸茸的身子跟主人撒娇。
还好,这一切还不是那么遭。
季彦江含着怒气下楼,将临行的司机都吓得够呛。
不是来见儿子的吗?怎么整得跟仇人一样。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季彦江向旁边的阮弦问道。
阮弦犹豫,她跟季末的关系已经降到冰点了,不想再生出什么让季末不快的事来。但她始终觉得上次在公寓见到的那个男孩子有点奇怪,起初也只是以为跟季末玩不了多久,现在看来是一直玩到现在了。
那时,季彦江和阮弦还并未想到男孩之间青涩又禁忌的爱恋,只是出于掌控欲又无法真正接受季末全然漠视的态度。
父母总觉得孩子应该这样、应该那样,未按照他们的期待成长就是不成器。或许,他们也从未真正地相信过季末,所以当他们伸出暗暗调查季末和施然的手时,已经将季末对他们最后的余地彻底推向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