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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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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亮的声音回荡在山林中,惊起几只飞鸟。
只听远处‘咚’的一声,似是有重物落下。
阿禧听到后心慌的厉害,拔腿就跑,她一手拿着木棍,一手握着箭,从半山腰跑了下去,穿过林间,她来到河边树下歇脚,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汗流浃背。
她打开水囊,仰头倒了倒,几滴水难解口中干渴。阿禧打算休息一会儿去河里灌点水洗把脸,林间的风凉爽,吹去身上的燥热,这才稍稍缓过神来,她仔细端详着那支利箭,箭头锋利,羽毛平整光滑,不像是一般猎户会用到的。
阿禧原是不懂这些,只因前些年江明德救助一位在深山受伤的猎户,他的腿被黑狼撕咬,折了半条命才逃出来,她见过那人的弓箭,箭头上缠了许多麻绳,并没有她手中的这支精细。
刚才挖野山参,手上粘了不少泥土,阿禧把那支箭扔在一旁,拿着水囊跑到河边。她洗净了手,又捧着水洒到脸上,河水清凉,正午日头毒辣,少女脸上透着红晕,手指纤细修长,在流淌的水中晃动。
水囊中灌满了水,阿禧从怀里拿出冯氏给她准备的米糕,依旧软糯香甜,她站起身,轻轻晃动着胳膊,准备拿出话本来看,眸光却瞥见上游河岸不远处似是有人。
她慌张收起米糕,拿着水囊走了过去,待走近后,看身型,像是个男子。
河岸两边多数是石子,他上半身趴在岸边一动不动。阿禧不敢贸贸然上前去,她弯腰捡起一枚石块儿扔了过去。
“喂。”
那人依旧毫无反应。
阿禧纳闷儿,他的手垂在水中,掌心似是有一道伤口。她伸出手,戳了下那人肩膀,阿禧心想,不会死了吧,她刚才喝了不少水,这人若是死了,她岂不是喝了浸泡尸体的水。
思及词,她忍不住干呕,把刚才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胃中还是觉得恶心的厉害。
她捂着心口,不停的念叨:“罪过罪过,浪费粮食。”
阿禧试探的把他扮过身体,将手指放置他鼻间,呼吸微弱,好在还留着一口气。
她道:“你今日算是走运,遇到我,这条命还能保住。”
阿禧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拖到岸边,将他脸上的发丝拨了过去。男人脸廓硬朗,鼻梁高挺,长得玉树临风,倒是少有的清隽,阿禧一时看的呆了,自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像是从话本里面走出来的。
阿禧猛的摇摇头,拍了拍脸,“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她搭了脉,眉眼透着忧虑。
此人受了重伤,倘若再不救治,怕是真的没命了。
阿禧拖着他的头垫高了些,手上却黏腻一片,是血。
她不敢再耽搁,伸手解开了他的腰带,她从来没有救治过男子,以前家中有病人,皆是江明德医治,她懂事后便跟着学医,也知男女有别,多数是给江明德打打下手,此刻也顾不得其他。
她暗叹了口气,“你可千万莫要见怪,我是为了救你性命才不得已为之。我爹常说,医者父母心,虽然我还未嫁,你若觉得羞耻,便把我当作你的……娘?”
男人衣着是她从未见过的柔软细腻,上面的纹样也是罕见。阿禧出生在农村,常穿粗布麻衣,冯氏也为她做过几身衣裙,她舍不得穿,一直放在衣柜中,逢年过节才穿一次。
她不禁想,这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腰间的那块玉佩更是稀罕物,触手生温,细腻光滑,背面还雕刻着她看不懂的字样,她小心包好,只宽去男人的外衣,肩膀有处刀伤,染红了里衣,她从背篓中取了些止血的草药用石头捣烂慢慢敷在他伤口上。
阿禧触见他小腿上有一处伤口,是一支箭头扎在血肉中,适才他双腿泡在水中,她竞没有发现。她只见过江明德处理过这种刀枪剑伤,自己万万是不敢动手。
罢了,救人救到底。
她给男人喂了点水,又把挖到的野山参割下一块儿放入他口中,他这身衣服太过扎眼,为避免村中的闲言碎语,阿禧把他的外衣放进了背篓中。
她身形纤薄,倒也不是个弱女子,小时候,跟着舅舅家的大表哥学过几天拳脚功夫,又常年跟着江明的爬山,体力倒是比别的姑娘强一些。
阿禧把背篓背在身前,双手握着他的胳膊把人搀扶了起来,男人体格健大,她脚下一软,差点儿摔倒。
“你吃什么长大的,我们村头的二傻子也没你这么重。”阿禧忍不住埋怨。
下山路漫漫,这一走,恐怕是要天黑才能到家了。
“不管你是什么人,你这条命,是我救的,看你的穿着,家中想必是富贵的,我也不要银钱,你若真心感激,醒来后便给我买几本话本。”
林中的鸟儿乱叫不停。
“我爹是有名的郎中,他一定会医治好你的。”
“你也不必担心,待你伤好后,便回家去。”
阿禧累的满头大汗,一路絮絮叨叨,午后太阳毒辣,她又不敢停歇片刻,此人身上的伤耽搁不得,她只能咬着牙坚持走下去。
林中微风轻拂,可脚步越来越沉重,阿禧恨不得自己生了四条腿,能够快些赶路。
附在她背上的男人头脑昏沉,不甚清明,耳边尽是如黄鹂般聒噪,却又温柔悦耳,依稀有股淡淡草药香飘入鼻息中,他来不及凝神分辨,便又陷入昏沉。
冯氏站在大门外望了又望,天色已经擦黑,依旧不见阿禧回来,她心中难免有些着急,以往出门采药,早早的便回来,今日为何回来这么晚?
江明德拄着木棍从堂屋出来,身着灰色粗布衣裤,看到妻子神色焦灼,问道:“阿禧还没回来?”
“没有,以前也没有这么晚,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冯氏匆忙走进院子内。
江明德怕她担心,“别着急,你去把灯笼提来,我去村口看看。”
妻子一介女流,晚上出门,自是不便,他腿受伤,咬牙坚持还是能走到村口。阿禧又是他宠着长大的,从来没有归家这么晚,夜里山中野兽多,江明德再担心,也不能乱了阵脚。
冯氏拿了火折子,把灯笼点亮,“我陪你一起去。”
江明德没再说什么,提着灯笼和妻子一起出了大门,还没走两步,似是听到阿禧的声音,与往日不同,她嗓音沙哑,在这夜中又显得格外瘆人。
冯氏不由拉紧了丈夫的衣袖。
“别怕。”江明的把灯笼往前提了提,“是阿禧吗?”
阿禧实在走不动了,听到她爹的声音,差点儿喜极而泣,自己走了那么远的夜路,林间蚊虫对着她又叮又咬,背后的人也不知是死是活,她是既害怕又苦闷。
“爹。”
冯氏听到女儿的声音,立马松开丈夫的衣袖,急步走了过去,看到女儿满脸是汗,还背着受伤的陌生男人,又是心疼又是担忧。
冯氏看女儿没有受伤,心中悬着的石头算是落了地,“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这人又是谁?”
阿禧抿了抿干涩的唇角,“娘,我爹呢。”
江明德一瘸一拐的走上前,自家女儿没缺胳膊没少腿,这么晚回来,想想也是后怕。心道,往后再也不让她独身一人去山中采药。
他忍不住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阿禧累的头昏眼花,“爹,快救人。”
一家三口齐力把受伤的人搀扶进了柴房,里面摆放了张木床,为的是来此看病的人歇脚方便,房内另一侧堆放着一些陈年旧物。
冯氏把煤油灯点上,屋内总算有了些光亮,她心里惦念着女儿,可还是为丈夫准备好医药箱,床上躺着的人身着里衣,面色苍白,似是命悬一线。
江明德正在为他把脉,他捋着那缕山羊胡摇了摇头。
冯氏低声问了句,“怎么样,还有的救吗?”
江明德颔首,用手捏着他的下颌,“能救,但是能不能活下来,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他失血过多,身上多处伤口,阿禧用野山参吊着他一口气,勉强撑到现在。”
冯氏还未松口气,又听到丈夫道:“你去准备两盆热水,再点上几盏灯,止血散也备上,我先把他腿上的箭头取下。”
冯氏点点头,匆忙出了柴房。
阿禧瘫坐在水井边,用木瓢舀了凉水大饮了几口,这才稍稍缓过神来,她累的两眼发昏,看着远处夜空明亮,浅笑一下,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冯氏准备好一切,来到院中看女儿,阿禧头发凌乱昏昏欲睡,感觉到一只手在她额头上抚了下,衣服黏腻的贴在身上,夜风微凉。
冯氏担心她着凉,便把她叫醒,“阿禧,先吃点东西,娘给你做了绿豆汤,灶上烧了水,吃了饭洗个澡再睡觉。”
她声音轻柔,阿禧微微睁开眼,有些出神,缓了会儿才慢慢站起来,两腿发软,肩膀酸痛,冯氏心疼女儿,搬来两张凳子,让阿禧在院中吃饭。
月色明亮,倒也不用点灯。
阿禧一天没有吃饭,此刻更是顾不得其他,吃了两张烙饼和小菜,又喝了两碗绿豆汤,这才缓过神来。
冯氏把大门落了锁,拿着蒲扇给她扇着凉风,“吃饱了?”
阿禧摸着肚子,笑嘻嘻的,“娘,吃饱了。”
冯氏摸着女的凌乱的头发,小声道:“我去同你爹说,往后不让你上山了。”
经此一事,冯氏心中难免害怕。
阿禧觉得无碍,“娘,不妨事。”
冯氏听了,不禁皱眉。
她只道:“我在你房间内放了热水,你泡个澡休息吧,累了一天,好好睡一觉。”
阿禧偷偷看了眼柴房,伸手搂住冯氏的腰撒娇,“娘,你怎么这么好。”
若是被江明德看到,定是免不了一阵唠叨。
冯氏心里是幸福的,可阿禧始终是要嫁人,她捏着阿禧的小脸,宠溺道:“你是娘的女儿,我自然是要对你百倍好千倍好。”
母女二人温存片刻,冯氏担心木桶的水凉,催促着阿禧去洗澡。
她坐在木桶中撩着温水,乌发凌乱被冯氏帮她绾了起来,露出白嫩脖颈。阿禧长得白净,家中虽种着几亩良田,每年播种收成全是江明德和冯氏操劳,她从没干过地里的农活。
她用帕子擦去身上的汗渍,待清洗干净,她站起身,水声哗啦啦的,用干净的棉帕擦干,穿上冯氏为她准备好的里衣,躺在床上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