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短篇》肥猫不爱喝咖啡

13、第 13 章

　　雪花一片片地飘落，奕浅脸上有凉凉的感觉，她伸出手，摸了摸脸庞，嘴角便弯出笑意。

　　路延在她旁边看着，也露出笑容，开口道:诺，我好不好？

　　奕浅重重地点点头，用手指揉了揉被冻的通红的鼻尖，说:好。

　　在奕浅五岁的时候，路延带着她去爬巷子附近的土坡，她身形不稳，便从上面掉下来了，掉下来的时候碰到了下面放着的废旧器材，因此伤了眼睛。

　　奕家和路家因为这件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奕浅的父母不知哭了多少回，路延也挨了不少鞭子。

　　后来，两家的梁子便结下了。路延的父母警告他:你害奕浅瞎了眼睛，他们家不会放过你的。

　　奕浅的父母也告诫她:别再理路延了，就是他害你瞎了眼睛。

　　那个时候的奕浅在家里待了很久，听着父母匆忙的脚步声，她有些恐慌地想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后来，奕浅的父母也放弃了为她治疗眼睛。因为花费实在太多，而奕家也承担不起。

　　路延再次见到奕浅，她正坐在自家院子的门口，眼睛还是亮亮的，却没有了焦距。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将自己怀里揣着的小猪储蓄罐拿出来，塞到奕浅手里。

　　奕浅听到有人靠近，便开口:是弟弟吗？

　　话还未落，手里就被塞了一个东西，她吃了一惊，便要开口问。

　　路延仿佛预测到她的反应一般，便放低声音，语气里带了一丝恳求，说:别喊好不好？我是路延。

　　奕浅很听话地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又开口，有些闷闷地道:妈妈不让我理你了，你别来了。

　　听了这话，路延开口:我的储蓄罐给你，你去看医生吧，看了医生，眼睛就又好了。

　　这好像不够，爸爸说，看眼睛需要很多很多钱。奕浅很认真的说。

　　路延便好一会儿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信誓旦旦地开口:等我长大有了很多很多钱，我就带你去看眼睛。

　　听了这话，奕浅便很开心地笑起来，有些期待的问:那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我现在好害怕，什么都看不到。

　　奕浅笑的时候，眼睛会弯起来，很好看，路延看着，心里又多了两分愧疚。

　　后来，路延便经常来看她。奕浅上不了学，路延便像个小老师一般，将自己学的东西讲给她听，奕浅听不懂，他便重复的讲。

　　路延还会偷偷带她出去玩，不过再也不敢玩那些有危险的东西。

　　奕浅的世界是黑的，但生活却是多彩的。

　　不过这一切，都是瞒着双方父母进行的。

　　转眼之间，路延上了高中，他的空闲时间很少，但还是会经常来看奕浅。

　　路延已经上了高三，这个冬天，他又来找奕浅的时候，奕浅说:路延，雪花落下来的时候，美不美？我都快忘了那个场景了。

　　路延感到自己的心脏停滞了一瞬，然后他开口:不太美，现在下雪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奕浅点头，稍稍有些庆幸:那看不到它也不遗憾了。

　　再等到下雪的时候，奕浅便找了个借口出了院子，她实在有点想“看雪”。

　　路延一早就等在外面，看到奕浅的样子，便弯起嘴角，心想:奕浅笑起来总是很好看。

　　奕浅在雪里站了一会儿，开口:路延，你大学会考到哪里去？

　　还在这个城里。

　　奕浅听了，脸上慢慢敛了笑意，说:路延，我五岁的时候，你也才六岁，我摔下来不是你的错。前两天我还听到巷子里的人夸奖你，你的成绩那么好，可以走的更远的。

　　路延看着奕浅，眼角微微泛红，说:对不起。

　　奕浅便笑，从懵懂无知的孩童，到现在的少年，路延和她，都活得太过劳累。

　　路延于她有愧，她对路延有依赖。但事实上，在她看不到的日子里，路延一路陪着她长大，竭尽全力对她好，这些东西，已经远远可以抵消掉他那所谓的“过错”了。

　　奕浅想，她和路延都没错，错的大概是命运。

　　高考结束，巷子里挂了横幅，庆祝路延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

　　奕浅的父母不满地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奕浅以前比他还聪明。

　　话刚落，便想到什么似的噤了声。奕浅在院子里坐着，微微扬唇，心想:路延的大学是什么样子的呢。

　　路延临走的前两天，又见了奕浅一面，他开口:我要走了。

　　奕浅点头，说:那，一路顺风。

　　他们站了一会儿，路延眼眶有些红，询问她:你想不想吃冰淇淋？

　　奕浅摇摇头，说:不想了。

　　路延从兜里掏出一只手串，说:我们班女生都很喜欢这个，给你。

　　奕浅还是摇头:我弟弟也可以买给我。

　　听了这话，路延忍了许久的泪便砸了下来。他开口，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对不起，对不起。

　　奕浅心里有些抽痛，她很想哭，但是眼里已经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于是她便弯起嘴角，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笑着开口:不用说对不起，我不怪你，是他们太苛责你了。

　　于是路延便走了。

　　又过了几年，路延毕业了，工作了，却再也没有见过奕浅。

　　奕浅的弟弟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他们搬了家。

　　路延站在奕浅家的小院门口，往事一点点在他的脑海里重现，他看到了那个六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一脸认真的发誓:等我长大有了钱，我就带你去看眼睛，到时候你就又能看到了。

　　那个时候的想法总是很单纯，总以为长大了就会有花不完的钱，就能实现所有愿望。

　　他找的工作很不错，足够他的家人衣食无忧。但他却没有多余的钱可以实现小男孩的愿望了。

　　他有房贷要还，有父母的医疗费要缴纳，他还有许许多多的无奈。

　　路延抬头看看阳光，便仿佛看到了奕浅的眉眼，平和而灿烂。

　　奕浅总是习惯性的弯起嘴角，仿佛什么也不在意一般。但他曾有一次看到过她脸上的懊恼，她拿着树枝在地上划着什么，他走近了，发现是一行歪歪斜斜的唐诗。

　　路延对奕浅有着许许多多的愧疚，他想，如果那天下午，他不提议去爬那个土坡，也许现在的奕浅，会是明媚而鲜活的，她一定会光芒四射。

　　又站了一会儿，路延便离开了。阳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仿佛能延伸到不可抵达的时光。

　　奕浅的未来会怎样呢？路延不敢想，也无力承诺什么。

　　走着走着，他眼里便落下泪来，他想，他欠奕浅，不止一句对不起，还有一句不能说出口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