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王府的男人》郦长鸢

3、往事

　　柳归因也是明白凌其的，这些年来，二人虽互有衷肠，却谁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平素交谈也是无关风月，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所以除了和凌其知无不言的夏予冰之外，应是不曾有人察觉到凌其和柳归因的情愫的。一年前，图全峰学士从皇家书院辞官还乡，书院空出了一个名额，皇上爱才，便提拔了图老学士推荐的柳归因，使其成为了当朝最年轻的学士。在成为了学士之后，柳归因有了自己的学士府，也不愁钱财了，只是昔日的小夫子一跃而成了当朝最年轻的学士，这下凌其倒是有点忧心了，毕竟柳归因年轻又相貌清隽，成了大学士之后必然是要考虑成家的事的。这也是为何凌其这次坚持出征岭南的原因，就是立军功。有了军功，即使皇上不马上册封大将军，凭借凌其的身份，将来入朝为官，封侯拜相也是迟早的事。凌其对自己很有信心，她不想拉开和柳归因的差距，所以不顾父母劝阻坚持出征，甚至立下了军令状，但事实上，她也做到了，所以今晚在宴席间见到柳归因后，她在惊讶的同时，眼底也多了一份淡定。
　　对于凌其的计划，夏予冰自然是全部清楚的。甚至在凌其在岭南带兵期间，京城里、学士府、书院等处发生了什么事，都是夏予冰和凌其飞鸽传书联络的。因此，对于夏予冰，凌其是从不设防，也无需设防。但对于予冰刚才提出的问题，凌其也是烦恼的挠了挠头。
　　“说实话，我认为皇上应当是不知道我和归因的事的。”凌其沉吟了一会，不太确定的说道。她还是觉得对自己这个大嘴巴的好友，这种问题没必要回答的那么真实，而且她也确实不是很确定。
　　夏予冰听了却不甚赞同的摇了摇头，“可是，如果皇上不知道的话，那又如何解释他今日宴请了柳归因呢？宴席上，除了柳夫子，只有昌晴公主，还有那个什么河西郡主，咱俩除了之前在书院读书时和昌晴公主有过几面之缘之外，这两年都没有见面了吧？河西郡主是今年才进京的，我们也就今年偶尔进宫时见过一面，除此之外完全没有交际吧？皇上如果是想带着皇族人士为你洗尘，大可不必邀请柳夫子；但如果皇帝只是认为你和柳夫子关系好而邀他作陪，那也应该邀请我啊，毕竟整个京城应该都知道咱俩的关系。”说完，夏予冰盯着凌其，“你觉得呢？”
　　凌其苦笑了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了一句，“予冰，你知道吗？我今天进宫，皇上喝多了，然后他告诉我他想杀掉我。”
　　“什么？”夏予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其，你可别乱说，污蔑圣上那可是要治罪的。”
　　凌其摇了摇头，从夏予冰手里抢来她正在把玩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还记得那次我俩去风月楼吗？”
　　夏予冰沉默了一会，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不会吧。。。难道是皇上以为你去嫖妓了所以要杀你？”
　　凌其摇摇头，思绪飘回了半年前。

　　半年前，凌其和夏予冰都刚满十八岁没多久，不过年龄这玩意对两位小姐来说并不是什么事。毕竟一个是镇国将军之女，一个是史官之女，有这种家室背景在，只要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她们都可以去做，没有人会因为年龄而阻挠她们。
　　那天上午，凌其和夏予冰从书院出来，本来是想着去书院看看书顺便偶遇一下柳夫子，谁料柳夫子去宫里主持世族子弟们的考核了，二人扑了个空，在书院藏书阁翻了一会书后便离开了。刚巧那天两人为了行事不拘手脚均穿了男子装束的广袖长袍，为看上去气派点，好在心上人面前显摆，凌其还特意系了腰带，上面悬了一块上等的美玉招摇。凌其和夏予冰俱是爽朗不做作，穿上男装也不显得别扭奇怪，倒也像是两个稚气未开的美少年结伴出行，而凌其由于常年习武，眉目间更是多了一股子英气，惹得路上的小姑娘老大妈都对她多看了几眼，但又被凌其冷漠的表情给实力劝退了，反而是旁边的夏予冰在摊子前走走停停，和小贩讨价还价，多了一股子活泼气息。
　　走到了风月楼前，看着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比别处格外的多，夏予冰忍不住好奇了起来，随便抓住旁边一个摆摊的小贩问道：“老板，你知道这风月楼今日是何事这么热闹吗？”
　　这老板也是个实在心眼的，在风月楼旁边摆摊，但很明显心思也已经被风月楼吸引过去了，于是他告诉夏予冰，“这位客官，你有所不知啊，待会这风月楼要展出一批新买的舞姬，据说其中好几名绝色美人呢，俱是身段妖娆，窈窕佳人呢！”
　　凌其听了之后回过头来，看着正盯着风月楼大门口目不转睛的老板，问道：“风月楼展出舞姬有这么轰动吗？我怎么记得风月楼平素也就是个普通的风月之处，以前招买舞姬似乎都没有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老板听了一晃脑袋，“以前是没有，但这次是这次嘛！听说这次风月楼有个绝色佳人要出场，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的，谁不想大饱眼福呢？更何况便，平时风月楼是不会在白天展出她们的新歌姬的，基本上都是晚上在楼内展出然后被那些达官贵人直接出手买下，今天倒是破例了，不用交钱就可以直接进去看美人！”说完，用手指了一下眼前的人群，“你看呀，他们都是等风月楼开门后进去抢个好位置的！”
　　凌其听了哭笑不得，敢情一大波人围在这里就是来图个一饱眼福，不过她凌其是不会信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哪家妓院会说自己的妓子长得丑呢？还不都是可劲往高处吹。
　　凌其想走，但是夏予冰倒是很激动，非要留下来看一看。凌其笑着点了一下她，“你呀，看到了又能怎么样？人家是女的，又不是男的，女的展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夏予冰正在兴头上，听了凌其的话，一记鄙夷的眼刀扔了过去，“怎么，女的就不能看了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只是想看看人家说的绝世美人长个什么样子，又不是要做什么，你这小古板。更何况，”她随手指了一下这人群，“你看，这么多人都想看这美人的长相，但到了晚上只有一个人能买下她的初夜，其他人同样是什么都做不了，可是大家都还是想看不是吗？好色之心人皆有之，这很正常。”
　　凌其一听，想了想后居然觉得夏予冰说的很有道理，本来今日就无事，上午去书院找柳夫子也没能成功，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一丝不满足的感觉在里面，索性在这里欣赏一会美人，打发一下无聊的春光也好。
　　凌其和夏予冰耐心的在风月楼大门口的人群里等了一阵子，只觉得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挤，凌其正准备稳住下盘好别被挤来挤去，只听吱呀一声，风月楼的大门突然开了，刹那间，人群疯狂的往里面挤，凌其还好，她在瞬间压低了重心稳住了下盘，好不至于被人群冲歪，而夏予冰就惨了，她本来和别人一样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在看，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身后冲了过来把她挤了一个趔趄，要不是凌其死死扣住她的手，只怕夏予冰要直接扑在地上给人当脚垫子了。凌其拽着夏予冰坚持了一会后感觉人流明显少了不少，一个用劲便把夏予冰拉到身前来，这一看差点没把凌其笑死：夏予冰的发冠直接被冲歪了，原本束好的发髻散了一半，配上夏予冰那受到惊吓，想哭又不敢的表情，凌其忍不住用空着的那只手捂住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别说美人，就是看到平日嚣张气焰的夏予冰露出这副吃瘪的表情，今天这趟也算是值了。
　　夏予冰倒是镇静，看到危机解除后立马又换回了平日嚣张的神态，把发冠解下来重新束上，看着凌其只是微微有点凌乱的发型轻哼了一声，随即赶紧拖着凌其进了风月楼，毕竟这次来是为了看美人的，要是因为落后别人而没有抢到一个好位置就不值得了。
　　凌其和夏予冰手拉着手进了风月楼，楼里倒是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拥挤，或许是因为一部分达官贵人、土豪乡绅先一步上了二楼的雅座了。展示的方形台子搭在一楼，台子很高，大概在普通人胸口的高度，台子上已经挂好了粉紫色的纱帘，又在其间搭了几个细细的金线，上方是一个巨大而奢华的结实灯盏，再在二楼的廊柱旁安排了侍女提着花篮，不时地朝下洒些香气四溢的花瓣、彩纸，一时之间，竟有些纸醉金迷的感觉，在这种气氛的烘托下，连一向觉得自己为人很淡漠冷清的凌其，也不禁微微有些期待了起来。
　　夏予冰比凌其稍微矮了一点，在人群后面看不真切，凌其便拉着她往前挤。一楼没有坐位，可能是人实在太多了，大家全部都是站着，好在凌其和夏予冰两个女儿家，虽做男儿打扮，但身形却仍是瘦削，挑着人缝里钻，不多时竟让她俩挤到了台子的边上，可以最近距离的欣赏到出场的美人。
　　夏予冰很激动，但是凌其缓了一会后心思便沉静了下来，这是她的习惯，凌其作为一名未来的武将，她很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是很喜欢被喧闹冲昏头脑或者不冷静的那种感觉。于是，她就在夏予冰的旁边，抱着双臂站着等待，脸上依然是毫无表情，只是也没有平时看上去那么冷漠。
　　等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期间有不同的侍女上台整理台面，布置装饰，点燃熏香，总之，在众人的情绪都被撩到一个很高的程度时，终于有舞姬缓缓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