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百香果

9、疼你

　　一路上元也不停地哔哔，许念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四庆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了。
　　“怎么了你俩，吵架了？”马路上车少，四庆和元也并行，问道：“我就离开一会儿，怎么还闹别扭了？”问完，开始幸灾乐祸，“哎，毛猴，你不是说弟弟是用来疼的么？怎么还惹弟弟生气了？说，你是不是欺负他了？”
　　四庆虽然跟表弟相处时间不长，但表弟一看就是乖得不行，别人找茬估计都戳不动的那种人，相处起来和风细雨细声细气。这么好脾气的人，现在都气得不吭声了，那肯定是元也干什么事情惹着人家了呗！四庆十分好奇，元也究竟做了什么，能把表弟气成这样？
　　“边儿去。”元也嫌弃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而且，“你他妈再敢瞎叫唤，信不信老子废了你？”居然当着表弟的面喊他外号，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哎，弟弟，说说，他怎么招惹你了？”四庆正在兴头儿上呢，听他话就见鬼了，语重心长开诚布公推心置腹地说道：“弟弟啊，你可别被他的外表骗了，他就是一大尾巴狼，也就能装一装相罢了。”
　　“混蛋，你自己走你自己的，别跟着我们啊！”元也突然加速，带着人跑了，“弟啊，别生气了呗，哥哥带你兜风。”马路上没车，元也半立起身马力全开，将车蹬得飞快，正好赶上一个下坡，飞快的冲了下去。
　　许念坐在车后座上，下坡速度太快，他有些抓不住，“表哥，你慢点儿。”
　　“怎么能慢呢？”元也不仅没有减速，还开始加速，显摆地说道：“兜风要的就是速度，我还能蹬得更快呢！”
　　这个坡有点长，元也一路冲下去，舒爽不已。但是老天爷见不得他太张狂，觉得人生路上就得历经各种挫折，所以在他前进的道路上设置了一个小小的障碍。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在路中间扔了块砖头。
　　车速太快，元也乐极生悲，没能躲开那块砖头。不过他运动细胞发达，应变能力一流，即使正压在了砖头上，也化险为夷，没造成什么影响。
　　“转头”事件没能打击到元也，但是坑惨了许念。他从车座上掉了下去，屁股着地，高速落地的冲击力，让他眼泪直接飙了下来。屁股痛的麻痹，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弓着腰埋首在腿间，咬牙忍着剧痛。
　　“许念，你怎么样了？”元也顾不上甩一边的车子，三两步跑过来，跪坐在地上想看看他受伤没有，却又不敢碰他，焦急的问道：“你摔哪儿了？”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摔下来了？”后面的四庆追了上来，把车子支到一边，凑上来着急地问道：“受伤没有啊？”
　　“别碰我，让我缓一会儿。”许念带着哭音说道：“我缓一会儿就好了。”
　　“弟啊，我扶你到路边。”元也担心地前后看了看，虽然现在没车，可毕竟是马路中间，不好一直在这儿坐着的。“我们坐马路牙子上歇歇，好不好？”
　　说完叫了四庆，两人合力将许念搀扶起来，几乎是提着他到马路边。
　　许念站起来了，就不想再坐下了，他屁股疼得很，再坐下纯属遭罪，还是站着舒服点儿。于是元也和四庆，一人一边胳膊架着他，并排站在马路边上。好在这个时间点路上是真没什么人，不然丢脸丢到家了。
　　四庆和元也站着也不消停，你一嘴我一嘴的互相挖苦嘲笑。
　　平时听他们聊天挺有意思的，但是许念现在不舒服，自然没心思听他们打嘴仗，受不了的大喊一声“都闭嘴”，终于还了耳根清净。
　　许念歇了十几分钟，疼痛稍微缓解了些，他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摸屁股，就想着赶紧回家，“表哥，我好点儿了，我们回家吧！”
　　元也不放心地问道：“你到底摔哪了？蹲着屁股了？”他低头就要扒人家裤子，让人一巴掌拍开，“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臊的？乖，我看看摔得严重不严重。”
　　许念又羞又恼，死死地拽着裤子不撒手，压低声音喊道：“表哥，你放手。”
　　刚才屁股的痛掩盖了一切，许念抓着裤子的时候，才感觉到手掌上的疼痛。他挥开元也四庆的扶着他的手，摊开手掌向上，才看清手心擦破了，土尘混着砂石，刺的手心生疼。
　　元也“啊”了一声，还没有说话呢，四庆又开始大呼小叫，“哎呀，都流血了，别再感染了，快快快，我们去医院。”
　　元也大声附和，拽着许念就要往医院走。
　　许念又疼又累的，没心思应付他们俩，有气无力地说：“表哥，我们快点回家吧……”他实在不想在大马路上跟人拉拉扯扯的。
　　许念不去医院，元也没办法，想着大晚上的去医院确实不好，还是先回家吧，到时候去街口的诊所看也是一样的。
　　元也推着车，四庆扶着许念，他看着硬邦邦的后座，想着就这么颠回去的话，不知道自己的屁股还能不能要……
　　神奇的，一直不在状态的元也终于在这一刻体会到了许念的心情，单手脱下T恤，垫在横梁上，怕人害羞，委婉地说道：“坐这里，你撑着点，就不会颠到了。”
　　许念艰难的爬上车，伏在车把上，疼痛让他疲惫至极，趴在那里一声不吭。
　　元也吃了教训，不敢再逞能，也识趣的没有说话，四庆看气氛这么严肃，也不插科打诨了，专心骑车，三人安静地往回赶。
　　到了家门口，元也没有停车，直接骑过去了，四庆在后面跟着。许念对环境不熟，没有注意到，坐在街口乘凉的元奶奶却看到他们了，打眼看着三人过家门而不入，反倒停在了诊所门前，马扎都顾不上，挥舞着蒲扇跟了过去。
　　元奶奶跑了过去，她一起乘凉的老姐妹们也都跟了去。
　　于是，许念前脚被元也四庆架进了诊所，后脚一群老太太就跟进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谁不舒服了？”元奶奶气喘吁吁的，连声追问：“不是去吃饭了吗？吃坏东西了？”
　　“没事，没事，别着急，没什么大事，就是表弟从车上摔下来了。”元也扶着许念跟医生赵爷爷说话呢，顾不上他奶，四庆就代为回答，说道：“下坡的时候压到了转头，表弟没抓稳，掉了下来。”
　　“哎呦，摔得严重么？”元奶奶走上前，跟赵医生说道：“老赵啊，你赶紧给孩子看看。”转头又开始骂人，“缺德冒烟儿的玩意儿，好好的往路上扔转头，也不怕砸着他自己。”
　　“就是，现在的人啊，一点公德心都没有，随便扔东西。”
　　“别提了，上次不知道哪家不要脸的，还把垃圾扔我家门口，气得我心口疼了大半天。”
　　“这两年县里搞文明标杆，好多了，再往前才叫乱呢！”
　　“说不定是过路的建筑垃圾，好些人家盖房子，东西没地方扔，就喜欢大半夜的雇辆车，偷偷拉出去扔野地里。”
　　……
　　“赵爷爷，我弟的手掌擦破了，还摔到了屁股，疼得都坐不住，您给他看看，别是摔到骨头了。”元也顾不上后面一群叽叽喳喳的老太太们，火急火燎地对赵爷爷说道：“再给他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受伤。”说完了怕许念不同意，轻声哄他，“念念乖，来把裤子脱了，给赵爷爷看看。”
　　许念不敢置信，使劲儿踩了元也一脚。
　　元也一拍脑门反应过来，虽然不是很理解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这么容易害羞，但还是转身把一群老太太哄了出去。
　　“姥在这儿有什么关系？”元奶奶不走，她自己的外孙子，还不能看一眼了，“小念乖，快让老赵给你看，别让姥担心啊！”
　　“就是啊，念念乖，不能讳疾忌医。”元也和四庆跟着附和。
　　“以为谁都跟你俩似的这么没脸没皮？”赵老爷子看着他们长大，随口调侃道，然后拉开里面的帘子，说道：“把人扶进来吧！”
　　等许念趴在床上了，把元也也赶了出去，仔细地摸索了半晌，才说道：“没伤到骨头，就是磕得严重了点儿，得疼上几天了。”可不严重嘛，整个屁股青紫一片。
　　“谢谢赵医生。”许念声音虚弱，他艰难的下床，“您再帮我处理一下手心的擦伤吧！”
　　“我拿碘伏给你冲一下。”赵医生戴上老花镜，从药柜里拿出一大瓶碘伏，带到水池旁，对着元也说道：“你来，抓着他的双手，别让他动。”
　　许念还没有反应过来，元也就从身后揽住他，抓住他的手腕，赵医生拿着碘伏倒他手上了。许念……猛地一下咬住嘴唇，还是轻哼出声，疼，疼死了……
　　“疼就喊出来，喊出来就好了。”元也小时候经常嗑着碰着，知道碘伏冲到肉里有多疼，他心疼地说道：“别咬嘴唇，这里没别人，疼就叫出来。”
　　许念没听，继续咬嘴唇忍疼。他作为一个三好青少年，保持着绝对不让自己丢脸的原则，再疼再苦也要咬牙忍着。刚刚摔下车哭出来，是生理性的泪水，绝对非他本意。
　　好容易冲洗完，许念满身冷汗，衣服都湿透了。
　　“这点儿小伤不用包扎，这两天不要碰水，结了痂就好了。”赵医生给许念手掌撒了点药粉，叮嘱道：“屁股上就不给你开药了，用你姥上次拿的药膏就行，上药的时候别怕疼，使劲儿揉开了，感觉到发热，药才能起效。”
　　元奶奶给了药钱，领着俩人回家，四庆把许念买的书给他拎回家，看没什么事情才回了自己家。临走前还说，明天再来看许念。
　　许念……还不够丢脸的么？心意领了，求别来。
　　医生叮嘱双手不要沾水，但是夏天不洗澡也不行，更何况折腾这一趟，身上又是汗又是土的。于是元奶奶拍板决定，在许念手好之前，元也负责照顾他的生活。没给许念拒绝的机会，元也欣然应承。
　　许念……他不需要别人给他洗澡……
　　可惜，作为家里的老小，他没有发言权，只能强忍羞涩，让元也给他洗澡。
　　“都是男孩子，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元也黑乎乎的大手搓完沐浴液，拽着许念一顿揉搓，说道：“你看我不也光着身子呢嘛，我都不害羞。”
　　许念咬着牙不说话，他手上戴着一次性手套，闷得掌心出汗，汗液刺激伤口，生疼生疼的。他抿着嘴，只希望快点洗完，结束这对他而言绝对是酷刑的洗澡过程。
　　“男人嘛，脸皮就得厚。”元也还在给许念灌输自己的歪理邪说，许念转身，看见他后面的伤，瞬间哑火了。
　　过了些时间，后面的摔伤更显严重，紫的发黑，在洁白如玉的肌肤上特别显眼。元也轻轻触碰了下，感觉许念缩了缩，连忙挪开手，不敢再碰。
　　洗过澡，许念趴在床上，元也给他上药，“忍着点啊，我要用力了。”
　　刚洗完澡的许念又疼得满身大汗，上了药不好再洗澡，元也就洗了毛巾给他擦干净。
　　终于收拾完，许念身心俱疲的趴在床上，双手举过头顶，脸埋在枕头里。
　　“念念，别埋着脸。”元也让电扇对着许念吹，自己跑到冰箱里拿了西瓜，挖了一勺西瓜心，喂到他嘴边，说道：“来，吃口冰镇西瓜，凉快一下。”
　　许念摇摇头，他什么也不想吃，就想安安静静地休息会儿。
　　元也以为他还在生气，抱着西瓜可怜兮兮的。他对于自己的种种行为，也是满心无奈，欲哭无泪。要知道，他一直是英明神武温柔体贴的代言人来着，今天这么二，绝对是意外，都是被四庆那个二逼影响的，所以交友要谨慎啊！
　　许念不说话，元也就开始自说自话。
　　“念念，对不起，都是哥哥的错。我发誓，以后再也不骑快车了。”
　　“我就是想要哄你高兴，逗你开心，没想到惹这么大祸。”
　　“哥哥绝对不再做让你不高兴的事，我以后做什么都先征求你的意见，你同意了我再做，你不同意我绝对不做，好不好？”
　　“你的生活起居哥哥都包了，以后吃饭喝水喂着，穿衣洗漱伺候着，保证照顾得你舒舒服服的。”
　　“家里的好东西都是你的，你吃肉我喝汤，你吃饺子馅我吃饺子皮，你吃西瓜心我吃西瓜皮……”
　　“念念，哥哥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元也抱着半个西瓜蹲在床前，剖白了半天真心，许念又疼又累又困，身心俱疲，只想睡觉，所以顺着他的意，把西瓜吃了。
　　折腾了一天，终于可以睡了。夜已深，元家的小院里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