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红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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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晏与顾湛相识多年，又同在一处求学，彼此也还算得上熟悉。
记忆中，他一直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嘴角从来都勾着一抹笑意，在算计人时，像极了装满一肚子坏水的笑面狐狸。
就算是生了重病，也不会像此刻这般，脸色透着一股病态的白。他侧身躺在贵妃榻上，身子裹在宽大的衣袍里，手背露在外头，其上青筋清晰可见。
他闭眼躺着，呼吸很轻，步晏都探知不到他的气息，就像是饱受病魔摧残似的，随时都可能会一命呜呼。
按理说，前世的死对头沦落到这副模样，她心里应该会感到非常痛快。但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揪着，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这样的顾湛，让她感到陌生。
正想着，那名被步晏撞到的青衣婢女突然跪了下来，指着步晏，边磕头边求饶：“侯爷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都是她撞到了奴婢……”
步晏目光淡淡地扫过一地的红豆，脑海里蓦地想起梅初的话。
“侯爷没事就喜欢给少夫人送红豆以表相思……”
想来，这红豆正是送给她前世的弟妹，今生的嫂子——夏语黛。
可真是，有意思！
她瞥了眼瑟瑟发抖的婢女，道：“你慌什么？撞到人的是我，就算他要算账，也是算到我的头上。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青衣婢女抖得更厉害了。
顾湛却闭眼叱道：“捡起来！”
步晏扯了扯嘴角，“我若，不捡呢？”
顾湛终于睁开眼，循着声音看去，身子一震，突然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但他的身体早已虚弱不堪，这番折腾不仅没能让他如愿站立，反而急剧地咳了起来。那些伺候的仆从立即慌了，手忙脚乱地端茶倒水给他拍后背，好不容易才把他的情绪安抚下来。
只是，他再看步晏时，眼里却盛满了厌恶。
步晏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视线。
前世，两人斗得你死我活时，她从未怕过这个人。
这辈子，也一样。
四目相对时，顾湛立即嫌弃地移开视线，当看到她身上穿着的大红色嫁衣时，眸中像是兴起了狂风暴雨般，沉声叱道：“把她的衣服扒下来！”
步晏：“……”
此时此刻，她只想骂一句，有毛病！
“我的话，你们都没听到？”顾湛又喝了一句。
秦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为难地看了眼步晏，小声提醒：“侯爷，这是您刚娶进门的新夫人……”
“我承认了？”顾湛鄙夷道。
步晏被气笑了，掸了掸嫁衣道：“拿我一弱女子出气，宣平侯可真是好大的威风！”
顾湛说，“小小年纪就敢杀害自己的亲姐姐，步二小姐真是够弱的……”
他特意把“弱”字咬得重重的。
步晏哈哈一笑，道：“比弱，我是比不过侯爷。堂堂男子汉能躺着绝不站着。”
顾湛：“逞口舌威风，你很得意？”
“区区几句话就恼羞成怒，侯爷也很能耐啊！”
“……”
步晏一脚把地上的红豆踢飞，拍了拍手，笑着说：“只是可惜了，侯爷娶的人是我，而不是那红豆的主人。这份相思，注定是无疾而终的。”
顾湛看着她施施然地离去，目光复杂难懂。飞檐下悬挂的六角宫灯发出温黄的光，映在他的眼底里，似乎也照亮了步晏离去的路。
秦江试探地喊了他一句。
他的神色突然冷了下来，眼中光芒寂灭，唯余无边的沉寂和幽暗。
“不是说步家二小姐没脑子？”
秦江一愣，挠了挠后脑勺问，“这不是您之前说的吗？”
顾湛：“……”
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的秦江又问他，“侯爷，这地上的红豆可还要再重新备一份？”
顾湛斜了他一眼，“我是那么闲的人？”
秦江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侯爷既不用上朝，又不需料理府中事务，自然是闲的。”
“……”
顾湛按住额头狂跳的青筋，一脚揣向这个拆台的贴身侍卫。
秦江很有眼色地跪下来，捂着膝头嗷嗷叫，看着顾湛在众人搀扶下离开，他张了张嘴，那句“红豆还送不送”的话，到底还是没问出来。
后来又临时有事，便把这件事情丢到了九霄云外。
……
同一时间，步府。
夏语黛站在窗前，看着外头高悬的月亮，突然问道：“侯府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
婢女闻书愣了愣，回道：“少夫人，还没有呢！”
“以往可从来不会错过时辰的。”夏语黛沉思了下，又吩咐道，“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闻书却没有动，反而劝她，“少夫人，依奴婢看，这事儿不急。今天正是宣平侯爷大喜的日子，侯府上下兴许是忙了些，耽搁了些时辰……”
夏语黛却嗤笑道：“不过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婚姻，你这小奴婢，竟然还当真了！”
闻书却也不恼，依旧笑嘻嘻道：“少夫人言之有理。但二小姐好歹是从咱们步府嫁出去的，侯府给二小姐颜面，那也是看在您的面子上……”
“多嘴！”夏语黛点了点她的额头，脸上却不见丝毫恼怒之色。
毕竟，她嫁人之后，还能得到宣平侯的青睐，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只是可惜了，像宣平侯顾湛那样的人物，终究都会成为她生命中短暂的过客。
她原本是一名普通的白领，不小心穿到了熬夜看了一小部分的小说当中，并成了其中逆袭的爽文女主。书中女主与她同名同姓，是吏部侍郎府上的嫡女。但因为原主过于懦弱可欺，死在了夏侍郎那些姨娘庶女的手上。
她穿过来后，拳打阴险姨娘，脚踢恶毒庶妹，不出半年时间，就把侍郎府的后宅女子治理得服服帖帖。
当她从后宅走出去，已经是嘉平十三年的夏天。
那年七夕节，她出府赏花灯，无意中遇到了曾经名满梁朝的宣平侯顾湛，也就是书中的配角人物。彼时，顾湛已经重病缠身，连出行都要坐在轿辇里，再不复昔日的荣光。
但按照书中的发展，顾湛第一眼看到她，就会点她为妻，并亲自到夏府下聘。
当时，宣平侯府权势极大，下聘一事避无可避。但她知道书中的走向，自然不愿意去走这条炮灰线，便也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不仅潇洒地退掉这门婚事，还如愿得到了顾湛的青睐。
于是，就有了“送红豆”的传奇之说。
京城众人只道顾湛痴心情深，一时更是借此事宣扬起她的美名来，引得京城各权贵纷纷上门求娶，而她从那些青年才俊中，挑了自己的夫婿——吏部尚书府的大少爷，步宽。
书中，她是女主，不仅自身要发光发热，还要从旁协助男主，走上权力巅峰。
可这本书的作者很脑残，为了加大女主攻克的难度，前期还设定了两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一个是步家大房的嫡长女步凝，另一个则是与之齐名的顾湛。
而男主步宽的路则被设计得比较憋屈，想要出头，不仅要熬死步凝，还要熬到顾湛重病身亡的那一天。
好在，她穿书时，已经是嘉平十三年，那时步凝已经死了将近一年了。
再熬死一个顾湛，就正式开始她与步宽的升级打怪之旅了。
作为一名合格的穿书人，夏语黛牢牢记得书中的时间线，并且知道这个宣平侯已经时日无多，甚至在嘉平十四年的七夕节遭遇重大变故，被梁帝钦点逮捕，关进了天牢。
出狱之后，顾湛的身子越发虚弱，最终也熬不过那一年的冬天。
而之所以被下狱，则是因为他掐死了一个人。
这人，就是步家的二小姐步晏。
一想到已经如愿把步晏送入宣平侯府，她忽觉神清气爽，当下站直身子，舒展双臂，冲闻书吩咐道：“以后那边送来的红豆，你就自行处理掉吧！”
闻书诧异道：“少夫人，您的意思是，那些红豆不收下了吗？”
“自然要收，宣平侯坚持送了这么久的红豆，怎么说都是一番赤诚心意。但收下之后，是煮了你自己吃，还是喂了那些阿猫阿狗，都由你来决定。以后这些事，就不用报给我了。”
闻书连忙应声，笑嘻嘻地跑了出去。
夏语黛似乎想到了什么，拿出压在箱底的紫檀雕花木盒，走到窗边打开，皎洁的月光下，一颗颗饱满的红豆躺在铺着昂贵宣纸的木盒里，说不出的养眼。
但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就捧起木盒，直接倒向了窗外。
从今晚开始，她就什么都不用做，安安静静地等着消息传来。
也等着，顾湛掐死步晏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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