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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 代价 ...

  •   子夜。
      蓝堂英翻过一页书,伸了个懒腰,余光瞥见角落里小小的孩童靠着高高的一摞书,睡得正熟。
      “沙赖?”他一边唤着爱人的名字,一边走过去拿掉孩子膝上的画册,“小橘怎么在这里?”
      “嗯?”沙赖推开门,将手里的托盘放到蓝堂的书桌上,“这孩子刚才一直吵着想去找你,我刚转身说帮你准备点吃的,她就跑到这里来了。”
      英将小橘递给她,末了不舍地亲了下孩童白里透红的脸颊:“小孩子的时候,还是让她跟着你的作息比较好。去睡吧。”
      “英,你也要注意自己。”沙赖担忧地看着他,“虽然我和你一样,也很想立刻找到唤醒她的方法……”
      蓝堂想到自己的研究,柔和的笑容如潮水般退去。他脑海里浮现出另一个人的面孔。那个孤独又强大,忧郁而悲伤的人,好似穿行永夜中的一道极光。每当蓝堂体会到生活的温暖时,总会不经意在甜蜜的尾韵里想到他,想到玖兰枢。从优姬陷入沉睡那天之后,他的笑容只会在照顾绮眠和浥时出现,清淡如同滴入汪洋中的一滴墨。即使世界四分五裂,蓝堂也从没见他露出过寂寞或者痛苦的神色。因为他是纯血种,是独一无二的始祖,他绝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脆弱。
      蓝堂深深地知道,在那段与玖兰优姬相处的日子,那段对于吸血鬼的寿命来说弹指一挥间的光阴中,玖兰枢真的生活得很幸福。
      以至于之后的漫长黑夜形同酷刑,一寸一寸连血带肉剖着玖兰枢的心。
      想到这里,蓝堂就彻日难眠。连带自己的温暖生活仿佛也变成了罪恶与苦涩。
      好在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了。
      他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个古老传说,低头轻轻吻了沙赖的唇角,笑着说:“不用担心我,已经有进展了。”
      “真的吗?”沙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虽然他们之前失败了无数次,但每一次只要听到有希望,她仍然会是这副表情。
      “当然,说不定这次,真的可以解决了。”

      “听上去不复杂。”
      过了几天,英把自己的资料拿过去和玖兰枢一起分析。两人面前的矮几上摆满了鬼画符似的草纸、各种古老的仪式图示和大部头的书籍。
      “只有这个……”玖兰枢的指尖轻轻搭上了原料上的一行字。
      蓝堂喉结上下滚动:“您……要亲自准备吗?”
      这其实是个无需回答的问题。枢不会让这个神圣的唤醒仪式出现他人的痕迹。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一次,蓝堂真的找到了通往谜底的那把钥匙。玖兰枢重新拿起那份最终的仪式说明从头到尾逐字逐句地过了一遍,确保细节上的准确。而后轻轻地开口:
      “当然。我会让她……完全属于我。”
      他冷静地举起高脚杯,将血液锭剂一饮而尽。

      又过了两天。蓝堂再次来到玖兰宅。
      是个月朗星稀的夜晚。一轮满月挂在夜空正中,散发着皎洁柔和的光芒。
      他推开门,听到了一段优美宁静的旋律,它飞过他的身边,同身后的月光交织在一起,清冷却又缠绵,散发着大海般辽阔的气息。
      是德彪西的《月光》。
      蓝堂循着声音走入被月光照亮片刻的屋宅,走向琴音的来源。玖兰姐弟都在外面读书,家里时常只有枢一人。可他认识的玖兰枢,是那个手持琴弓,能把巴赫的大提琴组曲演绎得淋漓尽致的人。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从那指尖流露出琴声。
      他听得入迷,等到回过神时,枢正合上琴盖:“你来了?”
      “啊,嗯……”蓝堂站在门口,像是窥探到了枢不为人知的秘密,有些手足无措,“枢大人的钢琴……弹得也很好。”
      “多谢,其实我只会这一首。”
      枢放下丝绒布,朝他走过来,“开始吧。”
      两个人来到一间空房间,面对面坐下。蓝堂将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瓶放进枢的掌心,有些紧张地咬住了嘴唇。屋里没有开灯,却也没有拉上窗帘,月光肆无忌惮地透过窗户流淌进来,漫过了玖兰枢的半个身子。
      他神色淡淡,一如既往让人看不出心绪。那双酒红色的眼眸却有着细微的颤动,仿佛蝴蝶停驻在花瓣时翅膀的翁动。蓝堂不敢出声,甚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玖兰枢若无其事地解开纽扣,将衬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随即一挥手,指尖便化为了利刃,瞬间划破了胸前的皮肤。
      殷红的血,在洁白的月光下流入了玻璃瓶中,在快要接满时,枢转手递给蓝堂,又接过一个空瓶子,继续接着那兀自流淌的血液。纯血种,强大的始祖的血仿佛拥有着比世间任何花朵都更馥郁的香气,挑拨着蓝堂的神经,让他有一刹那的意摇神驰——可那是玖兰枢。想到这里,他顿时清醒了过来,用尖利的指甲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掌心。玖兰枢是——蓝堂英这辈子追随的目标,是他前路上的一颗寥落的晨星。
      无声的仪式过了很久,直到第十瓶血液灌满,两人才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伤口很快愈合如初,枢的脸色却比东斜的月光更为苍白。他重新穿好衬衣,问道:“大概需要多久?”
      不出意外,明天晚上就可以举行唤醒仪式了。蓝堂这样告诉他。
      枢也只是嗯了一声,没有丝毫迹象能够看出他在为爱人十年后的苏醒感到些许兴奋抑或是激动。但蓝堂走出门时,却冷不丁被叫住了。
      “英。”
      明明刚刚献出了濒死量的心头血,他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辛苦了。”
      蓝堂淡绿色的瞳孔忽地颤了一下,连带着心跟着剧烈地跳动。他的手抚上胸口,深深地向面前的男人献上自己忠诚地躬身:
      “为了您和优姬大人,万死不辞。”

      “这孩子……是吸血鬼?”
      优姬抱着小小的孩子,她在她怀里软的像棉花糖一般。她挤眉弄眼地朝橘做着鬼脸,孩童开心地拍着小小的手,咯咯地笑了出来。
      “是啊。”蓝堂有些无奈,“明明小时候看上去和人类的小孩没什么两样,越大獠牙就越明显了。”
      “那么……小赖?”优姬尽可能像之前一样用亲昵的称呼叫每个朋友——包括零、包括英和小赖。事实上这并不难,因为即使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她仍然能从自己体内流淌的血液中读出来:她爱他们。想到这里,她将小橘举高又落下,最后轻轻放到地上,笑着看她扑进了蓝堂的怀里。
      “真高兴,看到你过得很幸福。”
      “优姬……”小赖温柔的眼睛里闪烁着光彩,“你不开心吗?”
      自从苏醒之后,她从未离开过玖兰宅。玖兰枢告诉她外面的人不知道她已经苏醒的事实——除了几位至交好友以外。吸血鬼和人类的冲突仍然很激烈,她不宜在此时抛头露面。而玖兰枢作为吸血鬼一族的代表,每天忙得团团转,却从未晚回过家——甚至在她刚苏醒的几天虚弱的时候,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旁,就像一个随时待命的血罐。而在之后他不得不忙自己的事务后,每天来拜访她的人几乎不间断,让她独自在家的时间不至于漫长到无限延展。
      这让优姬心情有些复杂。她知道该如何以同样的友情回馈给朋友,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段已经忘却的爱。尤其这人爱她至深,更让她有些惶恐。
      而小赖一如既往地看穿了她掩藏在最深层的心绪。
      话头在唇间绕了又绕,最后优姬眨了眨眼,顾左右而言他:“说起来,小赖不想变成吸血鬼吗?我和枢君都可以帮你。”
      若叶沙赖听到这话笑了:“优姬,这个问题……你十年前就问过我了。”
      “是么。”她勾了勾嘴角,“那看来我是被你说服了,这位人类的……小、姑、娘。”
      两个人目光相触,一齐笑出了声。
      正在这时,一缕遥远朦胧的气息飘来。
      抱着橘的蓝堂和优姬同时怔了一瞬。
      下一秒,玖兰枢推开了别墅的大门。他穿了一身卡其色的大衣(虽然优姬心里觉得他穿黑色分明更好看,但他衣柜里黑色的衣服寥寥无几,一度让她十分奇怪),笑得温和:“看来你们度过了很愉快的一天。”
      冬日残响化作片片雪花,飘落在他的肩头和深栗色的发丝里。他一人站在玄关,静静地望着方才笑闹着的他们。明明十几步的距离,优姬却在怔忪中察觉到,这仿佛是一道宽不见际的海峡。
      那一瞬间,她忘却了盘桓在心中的别扭感,快步走了上去,取下了他脖颈见环绕的方格围巾,拍打掉他肩头微湿的雪花,又帮他脱下了大衣挂在了一旁。
      “欢迎回来,枢。”
      做完这一切,她才反应过来,有些窘迫地对上了玖兰枢的视线。
      他眉间的忧郁仿佛随着雪花一齐抖落了,取而代之的是突然变得狂热的目光。但只有一瞬,就像夜空中滑落的流星般,一闪而过,转眼间便剩下了更为辽远寂静的黑暗。
      他微笑着贴上她温暖的脸颊,蜻蜓点水般一吻。
      “我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无大纲裸奔的结果
    往往就是一头扎进了狗血的池子里
    应该会努力的把画风拉回来的……
    应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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