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骑士] 双向占有》烙阳

18、14. 饥饿

　　“枢哥哥，这个‘一直’是什么意思？”
　　“一直就是一直啊，优姬。”
　　“即使旅行到天涯海角，世界的尽头，前方还有更远的路要走。这就是一直。”
　　“呐呐，如果一个人要走那么远的路，一定会很寂寞吧，枢哥哥。”
　　印象里那个人抚摸着我的头发，轻轻叹息了一声。
　　“说的是，一定会很寂寞吧。”
　　小小的手抓住了男孩子的手指。
　　“如果优姬陪着枢哥哥的话，就不会寂寞了哦。”
　　“为了枢哥哥，优姬愿意和你一直一直走下去。”
　　那个人愣了一下，露出疲惫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那可真是太好了。”
　　记忆的碎片在我四周纷飞旋转，最终化为黑暗中的激流。

　　我因饥渴而醒来。
　　那因枢的鲜血暂时乖觉的野兽此刻又在难耐地咆哮，附和着我的心脏，仿佛全身上下的血管都在猛烈跳动。然而最难以忍受的，还是来自喉咙烧灼般的渴望。
　　我大大地喘了口气，侧身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扣住干涸的喉咙。
　　仅存的意识得出结论，如果不在这里压制住自己，体内恐怕会有什么行将爆发，将我所处的世界震个房倒屋塌。想点别的，我努力梳理刚刚恢复的记忆，脑海中浮现出枢耐心地为我解释书中字句的模样，竟然更加无法忍耐了。
　　“优姬。”
　　和记忆中无二的声音。他缓缓靠近了我，梳理着我的头发，散发着紫罗兰般的芳香。我的血液因为他的触碰瞬间沸腾。力量顷刻蓄满指尖，仿佛随时就能将来人扑倒。新生的獠牙更是难耐地上下摩擦，似是已经准备好将他撕个粉碎。
　　“枢哥哥……我……”我甚至不敢睁眼看他。
　　——只有最爱的人才能缓解吸血鬼对血液发自内心的渴求。
　　——没有吸血鬼可以躲过爱人血液芳香的诱惑。纯血种也不例外。
　　“没事的，我知道优姬想要做什么。”
　　他同意了。一个声音在我心里悄悄地说。即使你吸再多的血也不会受到他的责备。你很清楚的。
　　但是就此屈从于自己的欲望，和野兽又有什么分别！另一个声音痛苦地嚷道。
　　那个声音邪恶地笑了起来。
　　吸血鬼本来就是野兽啊。
　　我倏地睁开了眼。黎明尚未到来，我的眼睛却在夜晚变得游刃有余。枢朝我纵容地笑着，显然他对我堪称罪恶的心思了解的一清二楚。我的目光挣扎却又不受控制地移向他的颈部——白皙修长的脖颈如今落在我眼里，却变成了那皮肤下脉络分明的血管。我感觉眼睛顿时一阵发热，随后在他靠近的眼底看到了自己眼中的红光。
　　我不禁咽了下口水。
　　血。
　　只想要这个人的血。
　　脑海中只剩下这个想法。反应过来时，我一个猛扑，抓住枢的肩膀，就像当初发烧时那样朝他猛扑过去，紧接着一个转身，就想将他压在身下。这动作就像新生的小豹般野蛮而不得要领，甚至还要靠枢扶住我的腰让我不至于受伤。
　　他早料到会这样，微微笑着看我。就像纵容顽皮的孩子打闹般，如同他之前纵容我的千次百次一样，纵容着我。
　　我的灵魂此刻也不仅为之颤抖，意摇神驰。曾经在我眼中深沉温柔而高不可攀的神祇如同温顺的羔羊躺在柔软的床面上，毫不犹豫地准备将自己珍贵的血液献给我。这种灵魂上征服他的饥渴毫不逊于吸血鬼因子所带来的本能。
　　两厢撞击，我猛然想到，之前他想转化我却隐忍不发的时候，是否也会像我这般痛苦。
　　“枢，我不能……”
　　“只有这一次，你是无法克制也不能克制的，优姬。”枢轻声说，“我的血液强行打开了你体内的封印，让你重新堕落回血的束缚里。如果你拒绝在这个时候喝我的血，很快你就会发狂，失去理智，从纯血种直接堕落到LEVEL E。”
　　我猛地抬头。枢说的理由大概是真的，在我听来就好像吸毒的人因为重病而不得不注射吗啡一样，是毫无负罪感的诱惑。
　　手在微微颤抖，拨开那已经解开两颗扣子的衬衫衣领。
　　窗外是万籁俱寂的雪夜。连风都停止了呼啸。只有雪花在这寂静中悄然落下。
　　比我的獠牙先于触碰枢的脖颈的，是我的眼泪。
　　唇齿间的味道一旦品尝就无法停下，无怪之前枢曾告诉我无论对谁来说我的血都极具诱惑力。因为我们本身就是纯血种，因本身的强大而饱受觊觎的纯血种。
　　哪怕世人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口味偏好各所不同。此刻我深刻领悟到，我正在吸食的血液，即是“美味”本身。
　　我呼吸急促地揪住枢的衬衣，意识渐渐模糊，身体里的血液在欢快地迎接新客的到来，渐渐相融不分彼此。我感受到的情绪却是无尽的悲伤。只不过那并非是我因为宿命无可抵挡而产生的悲伤——正如之前零曾经说过的那样，通过血液，吸血鬼可以感知到对方的情绪。
　　所以，这如汪洋般汹涌无边的情绪的主人，并不是我。
　　枢哥哥……在为什么而感到悲伤？
　　此外，通过浓稠芳香的血，我看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他手里高高地捧着什么，如同在举行什么祷告仪式一般，大量血液溅射而下。唯一能看清的，是那双红蓝异色的双眸，还有其中隐隐映出的东西……
　　一具白骨。
　　我被这恐怖而又诡异的场景吓得松开了獠牙。枢仿佛早就知道一般，平静地望着我：“看到了吗？”
　　血液顺着嘴角滑向下颌，我勾起舌尖将它们尽数卷回口中——想到这血来自面前的人，我有点懊恼地低头，重新俯下身体，没有选择回答枢的问题，而是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温柔的力度舔舐着那两个被我的獠牙刺穿的血洞——好几次我差点没忍住想要一口再咬下去。直到它们在纯血种无与伦比的愈合能力下恢复如常。
　　“那个人……有一双和那天将我引向吸血鬼宴会的小孩相同的眼睛。是红蓝异色的双眸。”我跪坐在枢的身边，竭力压制身体里翻涌着的对枢血液的渴望。因为恐惧和愤怒的产生，这点欲望倒也不至于如此令人难耐，“那个人是谁？能让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那样生气，却又不得不选择了死亡？为什么……他们会死？他们是那么好的人……”
　　喀啦啦。房间的玻璃出现了一道裂痕。
　　此前我只见过枢生气时水晶灯爆裂的场景。如今我的愤怒，竟然也会令周围的事物碎裂吗？
　　“冷静下来，优姬。”枢侧身撑着自己坐起来，抬起手抚摸着我的头发，“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力量。”
　　我深吸了几口气，心中仍有什么躁动不已，玻璃又猛地裂开了几下，但总算没有大幅失控。冷静渐渐回到了头脑中。
　　害怕自己又会陷入愤怒中，我转移了自己的思绪，担心理事长和小赖是不是还在为我感到不安；零如果回到学校，是不是已经发现我变成了他最为厌恶的纯血种吸血鬼；其他夜间部的学长学姐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大吃一惊；我以后究竟是该在日间部还是夜间部生活呢……
　　还有，面前的这个人。
　　母亲用自己的生命让我的吸血鬼因子沉睡，也让我遗忘了一切。可是枢还都记得。这十年虽然不是日夜陪伴，但他始终守护在我身边，守护在对一切真相都茫然无知的我身边。
　　我看着他，愣愣地说：“枢哥哥，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的人和我爱的人，是我的哥哥啊。”
　　“那又怎么样？”
　　枢的坦然倒令我有些哭笑不得，我试图迂回和他说明这个问题：“我做人类的时间……比我做吸血鬼的时间要长啊。而且有吸血鬼的记忆都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了。”
　　“所以呢？我们之间可是定下了婚约的。”枢淡淡地说，“从小时候起。”
　　我窘迫地开不了口，恢复思考能力之后这件事一想起来便让我牙酸：“但是……”
　　“但是，这是野兽才有的行径。”枢一语道出了我的心事，“你忘了，优姬，我们本来就是披着人皮的野兽。”
　　这话和我方才吸血时心中的挣扎不谋而合。我仿佛被刺痛了一般，拿过枕头抱在怀里，决定对他的步步紧逼奋起反击，理直气壮地说：“那个约定……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小时候不懂事的啊。肯定是枢哥哥逗我说的。”
　　枢嘴角的笑意骤然消失了，他轻声问：“你后悔了吗？恨我让你重新做回吸血鬼了吗？”
　　我原本也只是小孩子脾气上来，顶撞他两句就算了。没料到他居然当了真。但如果说心里不别扭，那也是不可能的。我歪了歪头，将枕头塞到他怀里，凑过去轻轻吻了他的脸颊。
　　“我永远都不会恨你的。哥哥。”
　　“我答应过你，要一直一直陪你走下去。”
　　他朝我笑了笑，只是这笑容里竟是忧伤多一些。
　　我不忍地锤了下松软的枕头，如果可能，我半分都不想伤害他。
　　“天马上就亮了，你也该休息了。”
　　枢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等下，哥哥。”我抓住他的衣袖，“理事长那里……还有零……”
　　“纯血种的气息在一定范围内是没有办法掩盖的。LEVEL E更是如此。”枢深知我那些无法明言的心思，“我很抱歉，优姬。恐怕你要自己去和锥生君解释了。理事长那里不用担心，他和树里从很早之前，就是很好的朋友了。”
　　“那我现在就去。”长夜将尽，我赤脚跳到地上，竟也不觉得冷。枢倒也没有拦我，只是嘱咐我记得先回自己的房间穿上鞋。我应了声，风风火火正冲到门口，陡然想起还有个尚未结束的问题：“对了，哥哥……”
　　“怎么？”
　　“那个人……就是眼睛颜色不一样的人，是谁？”
　　枢半垂眼睛：“是玖兰李土，你的叔父。”
　　我眨眨眼，及时压下隐秘的愤怒，因为我的问题还没结束。
　　“那个时候，他是不是要把血……献祭给什么人？哥哥知道是谁吗？”
　　枢沉默了。就在那一刻，我听到了他内心撕裂的声音，连带着我的心都剧烈一晃。
　　……这是个不能轻易开口的问题。
　　我匆匆搪塞了句“有机会再说吧”，然后飞快地跑出了房间。直到来到楼道里我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上次我目睹枢杀死绯樱闲的夜间部旧校舍。
　　脚底踏着微凉的雪花，我奔向东方清冷的晨曦。
　　身为吸血鬼苏醒第一天见到的阳光，并非是温煦的。
　　透过雪地的反射，这光刺痛了我的双眼。
　　我有些茫然地举起手，挡住了光。

---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到这里基本就要彻底打乱了。
优姬虽然不知道，但我们都知道纠结这个伦理委实没什么必要（雾
究竟枢会不会走到原作结局那个地步，我想应该是不会的。
因为这次有人坚定不移地和他一起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