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骑士] 双向占有》烙阳

14、12. 暗涌

　　临近放假，离别愁绪掺杂在空气中迅速扩散开来，日间部也从考试中恢复，再次分外旺盛地燃烧起对夜间寮的热情。零还在休养，我只好一个人苦哈哈地拿出最大力气应对。

　　恢复例行公事的最后一天，我意外地看到了枢。这还是他这几天以来第一次出现。他看向我时眼神忧郁，几乎毫不费力就能察觉到他的沉重心绪。我一反常态地转头朝他灿烂一笑，还主动打了招呼：“下午好，枢学长！”

　　枢微笑起来，摸摸我的头，不发一言。我却感觉自己为这一刻等待了很久。

　　跟在他身后的蓝堂学长朝我悄悄打了个手势，我会意地朝他点了点头。

　　“黑主同学——”
　　一阵幽幽的声音响起，我傻笑着转头对上怨气四溢的女孩子的脸庞。
　　“那个——大家——”
　　“独占玖兰学长就算了，为什么现在还和蓝堂学长默契地挤眉弄眼啊——”

　　我讪笑着后退两步，转身拔腿就跑。

　　——呜呜呜我根本没有做什么啊！

　　自从那天浴室会面，我和蓝堂学长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类似“憧憬”的心情联系在一起，开始共同调查枢杀死绯樱闲背后的原因。身为普通人的我在搜集资料上处处掣肘，只好让蓝堂学长将他查到的资料偷偷放在我的鞋柜里，由我帮他分析整理。我们企图以这种类似函授课程的模式瞒天过海，不被枢发现。

　　但是这种理由怎么可能说出口啊！

　　我沿着夜间部行进的路线狂奔，一直追上走在最后的一条学长。

　　后者笑眯眯地问：“怎么了，优姬？”
　　话音未落，我已经如疾风般掠过他的身侧，只好转头大喊：“太可怕了！学长！”

　　几乎是和蓝堂学长一同扎进教学楼，我惊魂未定地靠在关闭的大门上，大口呼吸着。

　　这时枢已经走上楼梯了。他听到动静，回头看向我和蓝堂学长，眼中噙着笑意。

　　“蓝堂，不要让我们的风纪委员为难。”

　　要命。

　　“……你这笨蛋在干什么？”

　　大门被人打开一道缝，我像小鸡一样被拎出了主楼。眼前双开门的一侧正缓缓合上，枢半侧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眼前。

　　奇怪，之前好像经历过类似的场景。

　　什么迅速闪过了我的脑海。

　　没有窗户的房间。逐渐掩上的门。某个熟悉的背影。小孩子的哭喊。
　　——“枢哥哥！”

　　我浑身一颤，如同被人用重锤猛地敲击了一下头部，眼前天旋地转。

　　“喂，怎么了？”

　　我定定神，戳了戳来人的肩膀：“没事，感觉刚才跑的太猛了，好像有点低血糖。”

　　零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一个风纪委员，为什么会被追成这样？”

　　四下打量，人群早已散开。恐怕是看到零来了之后的条件反射。毕竟是放假前最后一天的晚上，日间部这样狂热的表现也在情理之中。我和零一起朝理事长那里走过去：“发烧怎么样了？”

　　“没事了。”零抿着嘴，大病初愈的他嘴唇稍显苍白，尚未恢复血色。
　　“那再休息一个晚上吧！我一个人巡逻也没问题的！”我偏头笑了下。
　　零不置可否，意外地没有逞强。

　　可惜事情的发展却总不尽如人意。我沿着学园外围的树林例行巡逻时，突然受到了吸血鬼的攻击。那些人自称来自“元老院”，即一条学长的祖父一翁统治下的组织。他们要求我交出杀害纯血种绯樱闲的嫌疑人——锥生零。我自然知道零不是凶手，他们根本没有证据抓捕他。可我也没办法供出真正的凶手是谁。

　　正僵持时，零闻声而来，枢和一条学长不知怎得也赶了过来。

　　“为了所谓纯血种的‘尊严’，有必要现在就给锥生君定死罪吗？”枢的神情在月光下晦暗不情，“那个女人的所作所为，足够让身为猎人的锥生君去抓捕她了。”

　　语言游戏。看似假设的话从枢口中说出，无疑坐实了零杀害绯樱闲的传言。

　　我握紧手里的Artemis，强忍着咽下不必要的辩驳——在元老院面前，我的话轻如鸦羽，我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即使为零辩解也不会为人所相信。即使说出真相也会被认为是对纯血之君的污蔑——更别提我根本不想说出真相。

　　我紧盯着枢被月光照亮的半侧脸颊，在我眼里他是那么陌生。但这也是枢的一部分，换句话说，是他的绝大部分——而非那个平时一味宠着我娇惯我各种无礼请求的温柔哥哥。他是纯血种，是吸血鬼的君王。他的心思比头顶的夜空还要深沉，不要说我，就连贵族世家出身，素有天才之称的的蓝堂学长，一样也不知道枢每天都在筹谋什么。

　　元老院的人心怀不甘。但迫于枢的压力，他们也只有离开这一条路。

　　枢绷着脸看向我和零：“你们没事吧。”

　　零似乎从他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玖兰前辈？”

　　“只是不能见死不救……而已。”

　　我忍不住抗议：“他们不能因为流言抓走零！枢学长！”

　　“我知道，不用担心。”枢露出和平常一样的笑容，抬手拂过我耳边的几缕细发。近距离看，我总觉得他似乎在努力压抑什么。他将自己犯下的错误“甩锅”给零的企图让我有点烦躁，“啪”地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想和他继续争辩。

　　“优姬！”
　　“小心！”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传来。我被突然上前的零强行扯开，两人跌撞在树干上。劲风掠过我耳边的碎发，耳边传来雷声般隆隆的声响——方才还茂密得连光都无法透过的树丛，此刻一片狼藉。树干东倒西歪，枯叶四散纷飞，俨然成了大型伐木场。而这，只不过是枢那一刻下意识的应激反应而已。

　　我一时之间说不出话。后背本能地渗出湿意。如果不是零及时拽开了我，恐怕我连碎屑都剩不下。

　　血色的眼睛沉淀为昔日的暗红。枢脸上浮现出几分痛苦和懊恼，他抵住额头，轻声说：“我很抱歉，优姬。”

　　我咽了下口水，找回自己的声音花费了一点时间：“是我突然做出奇怪举动的错。前几天……学长和我跳舞的时候就说过自己最近身体不好，还没有恢复吗？”

　　枢看向我，轻轻说：“啊，一紧张起来，就容易控制不住力量。”

　　这样的对话姑且可以帮他在尚不知情的零和一条学长面前遮掩。我无心在这里逗留，跟零交代了声要把元老院来人这件事告诉养父，拔脚便跑向养父的办公室去，将纷乱现场的三人都远远地甩在了身后。我一边跑一边哽咽，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从某种程度上，我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爱哭鬼。

　　直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我的气息才恢复了平稳。

　　“是件大事呢。”养父叹了口气，绕过桌子来到我身前，“抱歉，最近发生了很多事。突然一下子这样，我们的优姬吓坏了吧？”

　　我感觉鼻头又是一酸：“是我太冲动了，爸爸……”如果当初零没有拽开我，恐怕今晚我就会死于枢手下，以他的立场又该是多么难过？理事长、零、小赖这些我重要的人又如何面对我突如其来的死亡呢？

　　养父的手摩梭着我的头顶，掌心的温度令我慢慢平静：“相信我，优姬。没有人在这种情况下比你做的更好了。”他给了我一个拥抱，安抚地拍了拍我的后背，“现在大家这不是都没有事吗？我热了牛奶，你要不要喝点，然后去睡觉？”

　　我点头。

　　原本以为自己可能不会轻易睡着。没想到我回到宿舍，头一沾枕头就疲惫地昏睡过去。取代失眠的，是一场乱糟糟的梦。

　　梦中我在飞翔——但绝非以人类的姿态，似乎是某种鸟儿。我兴奋地拍动翅膀，俯瞰着整个黑主学院，被风依托，自由自在地滑翔，鸣声清脆不逊百灵。但一只苍白的手突然抓住了我。被他触碰的刹那，我恢复了人身，跌进他怀里。

　　他分外忧郁地注视我片刻，不由分说地偏头咬住了我的喉咙。

　　在即将被獠牙刺穿的瞬间，我自床上惊醒。

　　透过窗帘漏进的朦胧光线犹如水波上浮动的光点，黎明已经到来。我转转眼睛，头脑清晰睡意全无，小赖还在安稳熟睡。我穿上制服衬衣和百褶裙，披了那件新买的黑色长款风衣——新衣服总归会让我心里高兴点。系好鞋带，拿起Artemis，踮脚溜到门边，一寸寸压下门把手，闪身出去的同时以最快的速度掩上了门。

　　既然睡不着，我很想像梦里那样，俯瞰整个学院。

　　全校有一个绝佳的地点能做到这件事——学园的钟楼。我前两天放置没收的违禁品的地方。那里平时从没有人去，顶楼只有我、零和理事长有开启的钥匙。相应的，钟楼又高又难爬，没有电梯，我强迫自己维持体力，保持匀速向上，但还是免不了累得够呛。

　　推开小门，张开双臂，凉爽的晨风就此倒灌入怀。

　　我舒服地眯起眼睛，浑身沐浴着东方投来的金色阳光。

　　“优姬？”
　　我吓得猛地跳起来：“枢学长？您怎么在这里？”

　　枢刚见到我时显然也有些意外，但比我镇定得快得多——他穿了日常的黑衬衣，笔直的黑西裤，还有学校统一配发的暗绿色圆扣外套。他站在被钟楼所遮盖的阴影中，神情和我梦里的那人有着相似的落寞。远处金色的朝阳缓缓升起——此时它仍笼罩在冬日浓厚的青色雾气中，边缘也柔和了起来。

　　“醒的这么早吗，优姬？”

　　“还好，就是自然醒了。”我眨眨眼。

　　“撒谎的孩子。”枢莞尔一笑，就像当初玛丽亚帮我恢复记忆时那样，伸出手指点了点我的眉心，“我能感觉到哦，优姬在不安。”

　　“哎？”我双手捂住被他触碰的位置，好奇地问，“这是枢学长的能力吗？”

　　他想到了什么，笑容淡了些：“是啊，是我自己的能力。”

　　听到被刻意咬重的字眼，我连忙摇头：“学长，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昨天晚上还没来得及和你多说。”枢转头去看那雾之后的朝阳，薄雾开始消散了，“你反应很快。谢谢你，优姬。昨天吓到你了吧。”

　　我摇摇头。

　　“不害怕我？”

　　又摇摇头。

　　“即使那天晚上亲眼看到我做了什么，也不害怕吗？”

　　我感觉有点冷，将手揣进口袋：“虽然我没有亲手杀死过吸血鬼，但是零之前执行过猎人协会派发的任务，我有和他一起去，目睹了LEVEL E的消亡。”我并非没有见识过死亡与杀戮的天真孩童，也清楚绯樱闲作为纯血种是极难死去，近乎永生的存在。枢用那种近乎血腥的方式杀死她，大抵是逼不得已。

　　这些我都能理解。但我并不明白——

　　“为什么学长要刻意误导所有人认为零是凶手呢？这样会给零惹上很大的麻烦。即使没有真正的凶手，也不会让局势更差，不是吗？而且学长一定要杀死绯樱闲大人（和吸血鬼沟通时，我一般会用他们习惯的称呼）呢？我听理事长说过她的故事了，据说她杀了零的父母之前，一直被关在笼子里……为什么学长这次一定要杀死她呢？”

　　枢轻轻笑了：“很棒的问题。优姬。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比以前长大了许多。”

　　我也转头和他一道看向密林后的朝阳。阵阵清风安抚了我躁动的心绪：“可是学长分明不想回答我。”

　　“你答应过我的，优姬。直接叫我的名字。”

　　在心里称呼是一回事，从口中跳出这个名字又是另一回事了。我有点别扭地开口：“枢？为什么执着于这个？即使是一条学长也会带上敬称的吧？”

　　“秘密。”枢转头看向我，“我很抱歉，优姬。刚才的那些问题的答案，你以后都会知道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么另一个问题。”我突然盯上他的眼睛，“我五岁之前的事，枢知道吗？”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我会问这个。

　　沉默沿塔尖匍匐而下，阳光却渐高渐亮，将我们两人的发丝都映成了浅栗色。

　　我从这沉默中得到了答案，难过地看向地面：“果然，枢什么都知道。我小时候……也想过，我是不是被父母抛弃在那里的。但既然枢会出现在那里，事情就不会这样简单。为什么，为什么您既然知道却不告诉我呢？”

　　枢伸手将我抱进怀里。和理事长昨晚温暖安稳的怀抱不同，他的拥抱每每让我有失声痛哭的冲动，仿佛自身遍体鳞伤的孤狼在温柔小心地舔舐着我微不足道的创口。我知道，知道他一直有很多话想对我说，知道他有很多请求与渴望未曾宣之于口。他一直再忍耐，一个人不动声色地运筹帷幄。

　　一个人在黑暗中行走，孤身为王。

　　“虽然我从没说出口，但你是知道的吧。优姬。”枢的话就像鸟儿抖落的羽毛般拂过我耳畔，“我爱你。”

　　这下我彻底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不是的……这并非我要的答案。

　　“我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爱你。”

　　轰隆。

　　是什么事物崩塌飞溅的声响。

　　此刻我站在学园最高的地方，太阳已经完全升起，薄雾全然消散无所遁形。远方密林一望无际，天际那边是海与否仍未可知。

　　世界在我脚下和身边飞速旋转，亦或是我在旋转。

　　——不，这两者都没有发生。

　　我深呼吸一口，抓住了枢的手臂，微微用力，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我们是不一样的啊，枢。”

　　“吸血鬼爱上人类……这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呀。更何况枢是最最高贵的纯血种，我这样弱小的人类，在纯血种眼里，脆弱得不行吧。”

　　“我从小时候就喜欢您。因为枢对我一直很有耐心，很温柔。小时候写作文我还会得意地写……枢就像我的亲哥哥。但后来我逐渐意识到，吸血鬼这种生物究竟意味着什么，枢又是多么高贵的存在。我总是在想，我凭什么能得到枢的偏爱呢？”

　　“神应该怜悯世人，而不独爱人才对。”

　　“即使您走下神坛，也不该选择我。对吸血鬼而言，人类就像那不知春秋的蟪蛄。”

　　我低着头说完这番话，四周再次陷入了沉默。

　　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发绳——竟然是我前段时间丢失的那个。他将我的头发挽起，用略显生疏的手法松松地扎了一个低马尾。

　　“我知道的。但是，那天我说过我更喜欢优姬散着头发之后，你就再也没有把头发扎起来。其实优姬一直以来也纵容着我，永远都会照顾别人的想法……对我而言，就像冬天的太阳。温暖而不至将人灼伤。”

　　“我并不是神，只是在漫无尽头的时间里……渴望温暖的吸血鬼而已。”

　　“而你……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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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内容提要——王菲《暗涌》
事实上，
这两位发展感情根本不需要表白的步骤。
都是我喜欢你我也知道你喜欢我的心态。
但是在优姬眼里，玖兰枢当年通过琉佳的事主动推开了她，你现在跟我表白是想吓死我吗？
玖兰枢本来应该是抱着她好我就好的心情，但是现在就有点不想放手了。
#原本以为是傻白甜的孩子聪明的一批，怎么办怎么办#
#失策始祖在线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