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骑士] 双向占有》烙阳

13、11. 杀戮

　　枢低下头时，我下意识地抓紧了裙边的布料。
　　然而，他只是轻轻吻上了我的侧颈——那里原本应该是吸血鬼的獠牙伸下去的地方，此刻却在被亲吻着——仿佛片片冬日将尽的雪花落于其上。
　　我抓住枢白色制服的袖子，忍不住又要哭出声来。
　　“还不是现在。我不能在这里答应你。”枢抬起头，低声说，“这是对你的惩罚，优姬。”
　　“直到我将你变成吸血鬼的那一天，这里都不允许任何吸血鬼的獠牙侵犯，包括锥生君。”
　　“答应我。”
　　我抬手盖住那里搏动的血管，红着眼睛冲他露出一个笑容。
　　“好呀。”

　　一个事件的发生，往往就像舞台剧上演，需要恰如其分的演员和分毫不差的时间。如今这一切都在我面前铺陈开来，如水波荡漾。
　　枢在和我做出约定的下一秒，就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消失了。而我怀揣着救零的方法回到会场时，夜间部的学长都还在翩翩起舞，唯独零不见踪影。
　　有什么，一定会在今晚发生。
　　我将高跟鞋脱下放到角落，赤脚跑出了会场——裙摆意外很宽敞，方便跑动。我一边跑一边套上厚外套，夜风与我相对而行，一切都在黑墨的浸染下渐渐失了颜色。
　　枪声突兀地响起。那种空中扩散的特殊波纹回音——是伤害吸血鬼的武器所独有的，血蔷薇之枪的回音。我转头看向枪声传来的方向。
　　夜间部旧校舍。那里现在正住着新转学生，红玛丽亚。
　　我踌躇片刻，选择大着胆子迈入楼门。旧校舍废弃很久，没有电灯供应。只要落下脚步就会激起一层扬尘。我屏住呼吸，将前脚掌先置于地面，再缓缓落下后脚跟，猫着腰爬上旋转的楼梯。
　　银白的月光从云层中穿刺而出，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照向走廊。
　　一切都安静得不可思议。没有激烈的争吵，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枪响。
　　我呆站在走廊的尽头，瞪大眼睛，发不出声音。
　　“啊，看看这是谁来了，枢。”一个我未曾谋面的，美丽如樱花般的女子，用我熟悉的空灵语调说，“她还真是个聪明冷酷的好姑娘呢。我允诺她如果把你的尸体献给我，我就救了零。没想到她看上去完全不动心，反而去求助你了吗？”
　　“你是……红玛丽亚，不，你是谁？”真奇怪，我的声音听上去根本不像我的。
　　她轻轻一笑：“好孩子，我叫绯樱闲。现在，能把你的手从危险的地方拿出来了吗，玖兰家的小子？”
　　“真抱歉，我现在正握着你的心脏呢，闲。锥生君的子弹削弱了你身为纯血种强大的治愈能力，如果我现在将你的心脏拿出来，你说不定会死的哦？”
　　那个人……真的是枢。此时将自己的手化为利刃，穿透绯樱闲胸口的人，正漫不经心地威胁着的她的人，和半个小时前温柔地吻上我的脖颈的人，确乎是同一个人。无可反驳。
　　我感觉到自己在颤抖。绯樱闲胸口涌出的血液滴落在地板上，在月光下隐约闪烁着微妙的光。这让我恶心得想吐——来自人类这种弱小生物的应激反应。
　　“离开这里，优姬。回到宿舍去。”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问题几乎要化为叫喊冲出唇齿，我在这种推力下向前迈出一步，挑衅地扬眉。
　　“打扰了，学长。我来这里是找零的。”
　　枢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即便面对着纯血种传说中对他们而言香甜万分的血液，他的眼睛依旧是冷静的暗红。即使在进行着近乎屠戮同类的举动，他面不改色，冷静非常。唯一不同的是，他此刻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对我任性的举动露出无奈的笑容，只是平静地看着我。
　　那样的目光让我想起嘴里叼着白兔的雄狮。
　　身后猛地落下一个人，我慌乱中回头看去，没有看到来者的面容，却无意中看到了另一个本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他正缩在楼梯与墙壁的阴影间，脸上透露着恐惧和不知所措。恐怕我此刻脸上也是相同的神情，但我并没来得及表现出什么异样。
　　来人毫不留情地砍下手刀，我晕了过去。

　　***

　　“零！”
　　我冲进房间时，零正板着脸对光看着温度计：“做什么？”
　　“昨晚你去哪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你还好意思说我。前几天发烧的人趴在台阶上呼呼大睡。我该庆幸你还知道穿件外套吗？”零虚弱的语气让他的教训都没以往那么有震慑力。
　　我抢过他手里的温度计看了一眼，39度，无论是对人还是吸血鬼来说，都是难以忍耐的高烧了。我瞥向床脚，说：“那个……零，绯樱闲……是不是死了？”
　　零挑眉：“玖兰枢那家伙说的？”
　　我心倏地一沉，喉咙发干：“你没有吸她的血吗？”
　　……被瞪了一眼。
　　零示意我把水杯递给他，一口气喝完，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没有。我跟一缕发现那个女人死了的时候，他已经碎成结晶了。托那个不知名凶手的福，我还被认为是杀死她的第一嫌犯。”
　　“一缕？”是我从没听说过的名字。
　　“我的双胞胎弟弟。”
　　“哎，哎——？”
　　话题就此岔开。
　　我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宿舍。临走时我嘱咐零要多休息，如果有需要的话随时抽我的血（又被瞪了一眼）。
　　枢无疑是杀害绯樱闲的凶手。但我却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传言纯血种的血液有着神秘而强大的功效，且因人而异。然而从小到大，枢在我眼里完全不是一个会为了什么力量而做出残忍之事的人。红玛丽亚，不，绯樱闲之前也想通过我的手取枢的命，说不定他们之间有你死我活的死仇？可是年龄似乎对不上……
　　绯樱闲失踪时，枢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
　　无论如何，纯血种都是不能随意杀害的存在。
　　双脚踩在椅子的边缘，我将书本放到膝盖上摊开。那里有一页做着红色标记，写有关于纯血种的事。除了纯血种自己，没有人确切知道他们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所以除了纯血种自己，几乎没人能杀死纯血种。这也造就了一个流言：传说如果一个纯血种杀害了另一个纯血种，那么他将永生背负不祥的罪责——好比擅自饮下独角兽纯洁无暇的血就会背负的诅咒。
　　令我意外的是，枢这次只是弄晕了我，而并没有消除我关于走廊的记忆——鉴于当时场景的惨烈，说不定这一次我倒希望能忘记。无论如何，他真的听进去了我的抗议。
　　找个机会谈谈好了。我一边想一边抱着毛巾和换洗的内衣走到浴室。刚摁下门把手，就被里面伸出的手突然拽了进去。
　　我吓了一跳：“蓝堂学长？”
　　“嘘——”他竖起手指紧张地比划了一下，将门打了个反锁，压低声音说：“只有这种地方枢大人才不会刻意探查。”
　　我将东西放到洗手台上，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是当然，枢学长又不是变态。倒是蓝堂学长你鬼鬼祟祟地来做什么？一点偶像学长的气质都没有了哦。”
　　听到我这话，蓝堂学长顿时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开：“谁，谁对你这种人有兴趣啦！”
　　“哈？”我危险地眯起眼睛。
　　“我只是想、想问，那天你和枢大人跳舞了，对吧？”蓝堂学长斟酌着词句问，“之后你还记得你做什么去了吗？”
　　我叹了口气，拧开水龙头往漱口杯里接水：“如果学长想知道我记不记得枢学长杀了绯樱闲大人，而你恰好就躲在角落这件事，怎么不直接问我？”
　　“我哪知道枢大人有没有让星炼消除你的记忆啊！”蓝堂学长抓着自己的头发来回摇晃，“万一枢大人消除了你的记忆，我却不小心让你想起来的话，绝对会被狠狠惩罚的！”
　　“所以呢？学长来这里就是为了试探我的记忆正常？”我漫不经心地将青苹果味牙膏挤到牙刷上。
　　“是……其实也不是啦！你难道对这件事都没点反应吗？”
　　“当然有了，我当时快被吓死了，学长你看不出来吗？”我一边刷牙一边含含糊糊地说，“学长是因为不明白为什么枢……学长会杀掉另一位身为纯血种的绯樱闲大人，既不敢和朋友说，也不敢直接问枢学长，才来我这里的吧？”
　　蓝堂学长小声咕哝了一句，大意是我这家伙也不算蠢。
　　我吐掉嘴里的泡沫，反复漱口三次：“学长之前很崇拜枢学长的吧？我有看过哦，风纪检查那天没收的违禁品，从学长那里清理出很多碎玻璃，还有灯的碎片，那些都是枢学长用他的能力震碎的吧？”
　　蓝堂学长涨红了脸，鼓起脸偏头哼了一声：“你不是也很崇拜枢大人吗。”
　　我掬水冲掉嘴角的泡沫，朝他笑了笑：“是呀，我很崇拜枢学长。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作为一个弱小的人类，单纯崇拜着温柔又强大的纯血种吸血鬼，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即使他做了让我困扰甚至害怕的事，我也依旧信任他。”
　　没错。我能给他的，只有自身最纯粹的信任。
　　“还是说，蓝堂学长会因为这件事觉得枢学长变成了陌生人，阴谋家呢？”
　　蓝堂学长顿时跳起来辩解：“当然不会！”
　　他冷静下来，目露嫌弃打量我两眼：“虽然你看上去又弱又笨，但我有点明白为什么枢大人会青睐你了。”
　　我忍住不把毛巾拍上他的脸，挤出一个笑容，告诉他我要洗澡了。
　　蓝堂学长说他之后还会再来找我。我衷心请求他不要再选在浴室这种奇怪的地方了。说心里话，对于这种预告中的“骚扰”，我倒不是很抗拒。我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我们两人都不会对枢失去一丝一毫的信任。但也正是这种坚定的立场给我们带来了更多的纠结。除去当事人，知道这件事的恐怕只有我们两人了。我们只能依靠彼此。
　　真是神奇，共同的秘密竟然真的能迅速拉近原本疏离的两人。
　　我将全身浸没在温热的水里，闭上眼任由意识漂浮。
　　那首钢琴曲的右手和弦是什么来着？
　　也不知道期末的成绩如何。再过两天试卷分发下来，就要正式放假了。到时候大家也都会回到父母的身边吧。
　　而我因为丧失了五岁之前的记忆，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事实上自从我有记忆以来，枢和理事长救无微不至地关怀着我。他们就像我真正的父亲和哥哥。又过了几年，零也加入了我们的家庭——尽管他刚见到枢就捅了他一刀。但毫无疑问，他们都对我很好。所以我早就不太在意自己之前的父母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把我丢在风雪怒号的深山里。
　　只不过，后来一次野餐，我们偶然经过了那个地方。它在山坡的北面，偏僻又不起眼，我不由得庆幸枢那时恰好出现在那里，否则我恐怕就会被吸血鬼吸干，掩埋在漫天风雪之中了。
　　恰好。
　　绯樱闲的死让我意识到了枢的心思之深，我无法看透他的想法与行动背后的目的。
　　如果那天的一切根本就不是巧合呢？
　　之前我也这样想过，但是用各种借口说服了自己。比如枢只是为了解决那个吸血鬼才出现在那里——可惜现在这个理由已无法说通。他的身份是最为高贵的纯血之君，解决发狂的吸血鬼这种事，根本不需要他亲历亲为。
　　难道枢真的会和我之前的身世有关吗？他认识失忆之前的我吗？
　　我靠上浴缸的内壁，攥了一把水在掌心。它们依旧流动着。
　　要去追寻吗？这种真相。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部聚焦在动画所涵盖的剧情里。
所以很多背景（比如一缕的出现）都默认大家知情啦，不过多介绍。
欢迎和我多聊天！（嗑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