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骑士] 双向占有》烙阳

10、8. 焦渴

　　说起来我的确有好几年都没有生病过了。甚至遗忘了发烧的感觉。此刻头脑一片混沌不清，犹如岩浆喷涌前缓慢的冒泡。
　　对小赖把我送到养父的办公室，还多少有印象。但接下来的事情是我自己的梦，亦或者真实，就完全没有认知了。养父将他的手背贴在我的额头上，凉丝丝的，很舒服。可惜他几秒后就拿开了，为难地说自己不得不出学园一趟。
　　——事后我才知道，他和夜刈老师一同去了猎人协会。
　　那之后有人将浸满凉水、拧到半干的毛巾贴在我的额头上，还端来一碗粥。粥散发着白米和青菜叶的香气——只有零这种居家巧手的人，才能将这样简单的食材煮出如此好闻的粥。
　　优姬，多少要吃点东西。零说。
　　我昏昏沉沉地被人扶起来，可惜往常香糯可口的蔬菜粥现在就像在喝胶水，没滋没味。这可真是不可思议。于是之后我还就着粥被骗吃了一碗刚冲好的颗粒药汤——料想病毒专门找茬，苦味的知觉一点都没减弱。让我知道谁骗我喝的他就死定了。
　　都是我的错。零歉疚地同赶回来的理事长说，她是为了我，大量抽血才会这么虚弱的吧。
　　零知道这件事了？我停止转动的大脑来不及处理这条消息。
　　不要多想，零。理事长安慰他，优姬只是不小心被蚂蚁咬了一口，毒素激发了免疫系统的应激对待。来吧，让她睡一会儿，我们出去说。
　　呵，果然是笨蛋。
　　……就算你再温柔地帮我换毛巾，我也记住你这句话了，锥生零。
　　我小心眼地计较着陷入了昏睡，再醒来的时候头脑似乎清醒了一些。毛巾还是又湿又凉，显然不久之前刚刚被人替换过。没有拉上窗帘，月光明亮，大致已是深夜。可见时间在我失去与世界的感知时并没有停止转动。
　　有人在我床边。
　　察觉到这个，我下意识绷紧了后背，浑身一激灵，但很快被人安抚地握住了手腕。
　　优姬。
　　低沉，忧伤而又缓慢的语调，像是意大利戏剧中缓缓流淌的西西里舞曲，是我无比熟悉的人。
　　“枢学长……”我有气无力地将这几个字挤出牙关，嗓音却沙哑到自己都不好意思继续开口。
　　是了，已到午夜。小赖该去睡觉，理事长出门还没有回来，零还要负责今晚的巡逻。除了枢来照顾我之外几乎没有更好的人选。
　　我似睡非睡，意识朦胧下产生了心理学中常有的既视感。小时候也有一次这样发高烧。理事长之前用这样的借口骗过枢，但枢并不是狼来了里的那群大人。哪怕在被骗上一百次，恐怕他依旧会像那次一样，没有耽搁一秒，赶到了我床边。
　　年纪还小，精神脆弱地不行。发起烧来，一看到枢就委屈得呜呜想哭。他耐心地陪我聊天，照顾我整晚，直到破晓。那还是他第一次陪伴我这样长的时间。而我贪婪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眼皮打架就抬起沉重的胳膊用两根手指撑开。即使再不小心睡上五秒钟就会突然惊醒。
　　枢看到我这样十分想笑，但还是板着脸：“优姬，赶快睡觉，病才能好。”
　　“如果优姬睡着了的话枢哥哥就走了。”我摇摇头，“优姬不想枢哥哥走。”
　　他放下托盘，严肃地说：“如果你不睡的话，我现在就走好了。”
　　好吧，他总有办法整治我。我将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攥住了他五指的指尖。他无奈地俯身，将手贴上我的脸庞。常人的体温此刻在我看来犹如天然冰块。我就这样抱着他的手，幸福甜蜜地睡着了，感觉自己就像童话里被兄长宠爱的公主。
　　即使醒来时我失望地发现他还是悄悄地离开了。
　　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即使他离开，我也知道该去哪里寻找他。
　　即使我知道该去哪里寻找他，却依旧没有理由挽留他。
　　“优姬，我说过的吧，不要太过拼命，否则会受重伤的。”枢递给我一杯常温的白水。
　　我注视着他酒红色的眼眸，心中升起近乎愤怒的不甘，突然觉得很渴。即使断断续续喝下满满一杯水仍然觉得好渴好渴。难不成我应该喝冰水才对？
　　不，又或许，我需要的并非是水。
　　枢俯身要拿走空杯。鬼使神差地，虚弱的体内不知从何处涌起一股巨大的力量，我将手臂绕过他脖颈，猛地用力下压，枢的额头撞上了我下巴，真实的疼痛感让我们两人都吃了一惊。
　　可这并没有让我更加清醒。
　　体内的焦渴更加炽热地燃烧了起来。枢的脸庞一瞬间在我眼里竟然如此清晰——并未开灯的房间里，我看得清他垂下的每一缕头发，还有他眼睑上每根睫毛都在诉说的如假包换的震惊。从这个角度他看不到我的表情。
　　我将发热的手指搭上他无暇的脸颊，病毒使我将身体的指挥权交由野兽般的本能。
　　微微偏过头，嘴唇缓缓靠近他的下颌。
　　等等等等——大脑此刻突然跳了出来：你到底想做什么？把他禁锢住？
　　不，不是这样。体内有一个声音答道。
　　我想一口咬穿他白皙修长的颈部，想喝他的……血……
　　我在想什么？
　　我霍然放手，理智尽数回笼，大脑里的中枢神经再次工作。我甚至庆幸自己此刻在发烧，毕竟吸血鬼的眼睛可不会像我们一样被黑夜的笼纱遮蔽，而我的脸反正不会比发烧更红。
　　“那个，对不起，枢学长，我……”
　　“优姬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呢。”枢笑了笑，将空杯随手放在床头柜上。他一手撑住床边，俯身将另一手盖在我的眼上。
　　“睡吧，我在这里。”
　　我也因为刚才过于生龙活虎的动作有些脱力，甚至连再次伸手抓住他的力气都没有，闭上眼就被睡意拉入黑暗。
　　一夜无梦。

　　“所以说你这家伙真的没事了？理事长不是说你还可以多休息一天。”
　　花了整整两天从细菌感染式的发烧中恢复，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于是此刻我和零并肩站在夜间寮的寮门口，执行着风纪委员的表面工作。一切如常，并无异样。
　　“完全没事了！我现在胃口好的能吃一头大象！”我冲他握拳，却只收获了一个鄙视的眼神。好吧，他总是嫌弃我偶尔犯傻的动作。
　　离开寮还有一段时间，我们两个躲在人群后的阴凉里偷闲，难得惬意。
　　“对了，零。”
　　“嗯？”
　　“一个人如果抽血后贫血的话，会变成吸血鬼吗？”
　　“哈？”零的表情活脱脱写着“你满脑子都是什么奇思妙想”，“怎么可能，那是针眼，又不是吸血鬼的獠牙。更何况本来也不是所有的吸血鬼咬人都会把他变成吸血鬼。”
　　“所以如果我失血过多的话，是不会想吸你的血的，对吧？”
　　零冲我翻了个白眼，似乎觉得这段对话毫无进行下去的价值：“对你来说血可不是什么好喝的东西。”
　　我唔了一声。寮门恰巧打开，我迅速闪到人群前面，少女们比起往日格外兴奋——距离上次他们兴奋地像广场扑棱翅膀的鸽群，还是圣巧克力节的前一天。又快到什么日子了！我朝零抱怨地喊道。
　　舞蹈祭。他的声音恰好我能听见。零只需轻飘飘的一眼就拦住了所有蠢蠢欲动迈过警戒线的女生——不论看上多少次，都让人羡慕。
　　就在这时，一缕熟悉的气味缓慢地渗入我的嗅觉系统。脊背立刻像预备攻击的猫咪一样僵直，我连微微侧头的动作都不敢有，一口气把女生都推到了警戒线后一步的距离。似乎有将出未出的轻笑掠过耳畔，那气味伴随着笑容由远及近，由近及远。
　　玖兰学长！有的女孩甚至欢快地喊到了破音。随即更为汹涌的一阵尖叫爆发。背对着夜间部的众人，我只好随便猜测这是枢礼节性地朝人群回以微笑的结果。
　　自从那晚对他做出冒犯的举动后，我彻底失去了正视他的胆量。但是，相比之前，我反而能更加敏感地感知到他的到来。他的气味，他的笑音，甚至他皮肤所称辐射出的热量我都能接收到——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红外线捕捉器。一切都是心理作用导致的夸张结果。
　　所以到底为什么我当时会做那样的事啊……谁借给我的胆子……
　　我捂住脸无助地在内心呐喊。
　　那可是玖兰枢啊。纯血君王。夜间寮奉若神明的存在。

　　“等一下——！”
　　站在窗边的女人收住了话头，她笑得温柔：“怎么了，小浥？”
　　“所以说……这难道不是因为妈妈那个时候就开始觉醒了吗？”玖兰浥坐在沙发上摇晃着双腿，“对爸爸的血液渴望也好，暂时敏锐的五感也好，这不都是觉醒的征兆吗？”
　　有着一头深栗色长发的女人放下手里的水壶，花盆里生长着的黄玫瑰此时开得灿烂热烈。
　　她歪头笑了一下，居然意外地孩子气：“对呀。但是我当时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个吸血鬼。你爸爸他也没有发现，毕竟他以为我因为发烧在闹小孩子脾气。”
　　玖兰浥嗤了一声：“那他还真是白活那么多年。”
　　“小浥，”已是玖兰当家人妻子的玖兰优姬，经历了漫长却也并不漫长的十年苏醒后，完全没想到一醒来会被儿女缠着问自己的过去。当然，她也十分珍惜这段无忧无虑的，阳光下的时光，所以乐于讲述和回忆。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她笑咪咪地补充，“如果你这么说，让你爸爸听到了的话，可是会被偷偷吃大蒜的哦！”
　　“等，等下，你怎么知道——”玖兰浥瞪大眼睛。
　　优姬举起一根手指，像个小孩子一样露出疑惑的神情：“对哦，为什么我会知道呢？大概是因为他之前惹火我的时候，我偷偷给他包了蒜味很重的饺子吧。啊对了，还在调料里倒了好多酱油。”
　　“原来这都是你做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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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玖兰枢：虽然被整到了，我也学习到了。
那就拿调皮的儿子开刀吧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