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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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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
“!”张窕被唤回神,看着面前这个气质非凡的男人,陈玉的爸爸。
“小朋友,天已经黑了,你怎么不回家?”
“叔叔好!”张窕从大石头上下来,落落大方的冲陈爸爸躬身,口齿清晰道:“我叫张窕,我五岁了,我爸爸才来这里工作,我没有妈妈。我是来找房子的。”
“……”陈爸爸听他井井有条的自我介绍,心下一软,真是个彬彬有礼的孩子,教养也好,不像这村里的小孩子。他指着自己礼尚往来道:“我姓陈,那是我太太,和我儿子,陈玉。他也五岁了。”他将自己的家人一一介绍给张窕认识,又提议道:“我们送你回去吧?”
“陈叔叔好。”张窕乖乖的对挨个众人打招呼,道:“可我还没找到房子。”
“房子可以明天再找,你这么晚不回家,爸爸不担心吗?”
“……”张窕有心说他爸不会担心的,因为老爸一定在办公室加班,没空担心。不过他不能给陈家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为难的看那母子俩,又看陈爸爸。
“我太太和儿子一起,我们一家人一起送你。”带着小孩子,不会被当做坏人,陈爸爸是这么想的。虽然他本身不是坏人,可他作为一名成年男人,无论他多么温文儒雅,带给幼儿的压力总是大的。他怕这孩子不安。
“你别害怕,叔叔不是坏人。”陈爸爸微笑道:“阿姨和小弟弟也一起去。”
“好,谢谢叔叔。”张窕只得应声,又鞠一躬,伸手让陈爸爸牵着自己的小手,二人一起往车边走。
一路无话。
虽然张窕一直想找机会跟陈玉说话,可陈玉半靠在陈妈妈怀里,眼睛都不睁开,显然玩了一天,他累了。张窕便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忐忑不安的坐在陈妈妈身边。
陈爸爸不时从后视镜看后排三人,见张窕心事重重,也没有说话,只按着张窕给出的地址驾车,不一会儿,车在张窕已经熟悉的大楼下停住。
张窕一眼看到在大楼下左顾右盼的父亲,原来父亲真的担心了。车一停稳,他推开车门冲下去,跑到父亲身边,抱着他的腿,让他别担心。
父亲抬手想打孩子屁股,到底舍不得,呕得自己猛叹气。
“爸!”张窕安抚了父亲后,才指向陈家的车,说是他们送自己回来的,却发现那一家三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做好事不留名,他们真好啊!
罢了,明天再说吧。
“陈叔叔很好,”张窕从卫生间念叨到床上,竭力说服父亲同意去江北的杨柳村租房,道:“离你公司也不远,我试过了,公交车只要二十分钟,等天暖了,买个自行车,你骑车上下班还能健身,一举两得,多好啊!”
“那是个村!”父亲不同意,再说,公交车二十分钟在老家那样的城市不远,可这里只是一个偏远的十八线小破城,在这样的地方,二十分钟的公交车简直是从北郊到南郊的距离!他不赞成道:“人往高处走,我怎么能让你回村子里去?!”
“可城里不好啊,那个村子不差,别看是个村,陈叔叔可是知识分子,还有车开呢!”张窕拉着父亲的衣袖拽了又拽,撒娇道:“明天跟我一起去看看,就看一眼,一眼,好不好嘛?在城里房租又高,你工作才起步,你那么辛苦,我也担心啊!”
“臭小子!”父亲被这猴儿闹得头痛,哭笑不得的墩了墩儿子的小屁股蛋子,双手一捞把孩子放在自己怀里,让孩子爬在自己身上,拍了拍这熊儿子,他妥协道:“明天下班后去,你不许再自己乱跑。担心死我了。”
“嘿嘿!”张窕计划得逞,骑马一样骑在父亲的肚子上嘿嘿嘿的挠了一通,父子俩拥着睡了。
张窕如愿以偿搬进陈玉家。
两个父亲碰面后,居然相见恨晚,当即拍板,陈家把院子里多余的空闲房间收拾了一间出来,租给张窕父子,又把自家以前换下的简单家具给他们摆上,转眼间,只有爷儿俩的家,看起来也挺像个家了。
张窕父亲工作忙,除了早餐外,他一日两餐都在外面吃,可孩子哪儿受得了这个,还得长身体呢!两家又商量了一番,决定张窕的早餐跟父亲吃,父亲做,午餐和晚餐跟着陈家一起吃。他们吃什么张窕也吃什么,这于陈家而言只是加双筷子多洗一个碗的事,陈家当然同意。
张家却不好意思白吃别人的。
父亲说,每个月除了房租外,再加些孩子的伙食费。
陈家不要伙食费,知道他们父子离乡背井而来,生活并不容易,何况一个小孩子,真的吃不了多少。张窕想了想,对父亲说:“每周买点菜给人家,米面油盐什么的都行。给钱伤和气。”
“我去看看他们家吃什么米什么面,以后咱们买。”
“小机灵鬼!”父亲笑,打趣道:“你就喜欢陈阿姨做的饭是吧?”
晚上,父子俩躺在新家的大床上,照旧说几句家常话。
“陈阿姨做饭好吃。”张窕诚实道。相比之下,父亲做的饭粗糙,很糙。
“你妈做饭也好吃……”父亲一叹,低声道。
“爸,”张窕小心翼翼问:“你还在想妈?”
“怎么可能不想,那是我媳妇!”
“……”张窕心里有些难过,那一世,父亲殉情。母亲难产无救被宣告死亡,紧接着父亲就自杀,随母亲而去了。
想想其实除了对孩子不负责任外,那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不用一个人独活着饱受相思之苦。
可父亲那么做的结果就是张窕在孤儿院里,长成了个争强好胜的男人婆,最后还跟陈玉一起跳楼了。
这一世,张窕及时拦下了父亲,自私的让这个老男人活着,养活他。虽然那时候他还不能开口说话,只能一直拉着父亲的衣袖,像个粘人精一样一刻也不离开,他根本不给父亲自杀的契机,也成功转移了父亲的注意力。
“爸。”眼下看父亲这么难过,张窕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否正确,可他已经这么自私的霸占了父亲。
他不后悔。
他只是心疼这个可怜的老男人。
他用短小的手臂搂着父亲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末了仍旧只是一声呼唤:“爸——”
“傻儿子!”父亲一手搂着张窕,用下巴上的胡茬在他稚嫩的小脸颊上刺了刺,惹得张窕咯咯直笑。
父子俩闹腾了一会儿,才拥着入睡。
闹钟响,天亮了。
父亲起床洗漱做饭,喊张窕起床,二人一起用过早饭,父亲再三叮咛张窕不要再一个人到处乱跑,拿着儿子给他准备好的零钱出门坐公交车,上班。
不一会儿,陈家父母也出门,上班去了。
张窕悄无声息的溜出自己家门站在院子里,往陈玉家望。
“小玉。”张窕喊。
“谁?”陈玉回答。
“我是张窕啊!”张窕站在陈玉家门口,敲了敲门,道:“你开门。”
“不能开门。”陈玉糯糯的说:“妈妈说不能开门,也不能出去,”
他也打不开门,因为锁在外面。
“……”张窕没办法,失望的在陈玉家门上到处找缝隙。
其实把孩子锁在家里并非不可理喻,这年头家家都是独生子女,陈家又没有爷爷奶奶帮忙看孩子,孩子还没到上学年龄,父母又得上班。
不能把孩子带到单位去,他们只能把孩子锁在家里,以防万一。
而陈玉家锁得这么紧,显然是因为黄瓜事件已经发生过了,所以家长才这么紧锣密鼓。
张窕伸手又摸了摸踮起脚尖也够不着的门锁,颓颓的坐在陈家门口,道:“哦,那我们就这么玩吧!”
“可我看不到你。”
“你听得见我。”张窕说:“我坐在门口呢!”
“那我也坐在门口。”陈玉说着声音变小了,不一会儿,门里传来吃力的走路声,接着噗通一声响。
“你怎么了?”张窕担忧不已。
“……我……”陈玉大喘气,断断续续道:“我搬了个,凳子来!”
“我们玩什么?”陈玉问,听起来很期待。
他很寂寞。
玩什么呢?张窕哭笑不得,两个小孩子隔着上锁的门,能玩什么呢?
“我教你念诗。”
“我会念‘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陈玉一口气道。
“你真厉害!”张窕赞道,他带记忆重生,根本不用念书,陈玉却不一样,他什么都不记得,所有的都是重新学的!
“你要教我念什么?”陈玉问。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张窕念道:“我教你念这个,行吗?”
“关关……雎鸠是什么?”
“鸳鸯。”
“鸳鸯是什么?”
“水鸭子。”
“关水鸭子干什么?”
“让他们生孩子。”
“……”陈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道:“水鸭子也要生孩子呀!”
“他们生蛋。”张窕一本正经道:“鸭子是禽,禽生蛋,兽生胎,所以人生出来的是胎儿……”
“就像鸡蛋?”
“对。”
“啊?”陈玉忽然绝望起来,呜呜的在门里哭。
“小玉,你怎么了?”张窕心急如焚,没头苍蝇般在门口打转。
“我,我吃了鸡宝宝……鸡妈妈得多难过,呜……”
陈玉大哭起来。
无论张窕怎么劝说都不管用。直到赶回来做午饭的陈妈妈进门,开门后抱着陈玉哄了又哄,才慢慢把哭得虚脱的陈玉哄睡着,放在床上。
“……”张窕眼巴巴的看着陈阿姨把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的陈玉抱进屋里,不知所措,跟了两步,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忐忑不安。
“没事。”陈阿姨温柔道:“是这孩子太善良了。”
“……”张窕也觉得就是陈玉太善良了,哪儿有人会因为吃了鸡蛋就担心鸡妈妈伤心,并为此哭泣的。
可他到底惹陈玉哭了,搬来第一天就把人家的心肝宝贝儿搞哭了,他不敢再在陈家惹人嫌,见陈阿姨不说自己,忙蹭蹭的偷跑回家,藏在屋子里唯一仅有的衣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