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庭栀子香》夕澈

21、愿

　　会塘关隘，天耀军帐。
　　“世子到！”帐内的人急忙迎了出来，“见过世子！”二人抱拳作揖，“张兴，吴战，怎么是你们？”上官泽不由的有些意外，“咱们进去再说”“好”。
　　“此番你二人前来，究竟所为何事？我未曾收到任何消息”
　　“是长公主殿下命我二人前来接应世子”
　　“母妃？出了什么事吗？”
　　“是裕王，不幸坠马”张兴面色有些凝重
　　“什么？！父王可还安好”
　　“世子放心，王妃一直在旁照顾”
　　“哼！都怪那戍边令赵腾，硬要随军巡边，王爷若不是为了他就不会坠马！”吴战恨恨的说道。
　　“与其说那赵腾，不如说朝堂上那群居心叵测的文臣”张兴一语点醒。
　　“所以母妃是想让我尽快赶回去”刚一说完，上官泽眼中便浮现出文曦的眉眼，猛然起身。大歧有律，公主出嫁要随驸马回夫家，如此她便可以和东方辰雪一起离开帝都！若不是南征若不是这赐婚，她便会一直为质被困帝都！刚一奔出帐外，敏锐的发现，军士马匹皆着重甲。张兴，吴战以为有什么要事急忙跟着出来，“世子怎么了？”张兴问道。
　　“你们可是自西北军营里出来的？”
　　“是”二人点头
　　“两千天耀皆是重甲，西北营距帝都最快也需半月，两千兵士却无声无息直抵会塘？”上官泽眼神锋利盯着面前的两人，气息冷冽，看得二人心头一颤。见二人不说话，上官泽自顾自的返回帐内，桌几上行军地图赫然摊开。素手一指，朱唇轻启“三梁道”，身后的张兴吴战相顾一视，“世子英明”，“几日？”上官泽问道，“急行军五日”。那三梁道早在先皇时本就是一条废弃的商道，极其隐秘残破不堪无意间被上官飞鸿发现，被秘密修缮数年，如今怕已成了。“你们此次南下除了迎亲还是为了行军探路吧”，“什么都瞒不过世子爷”吴战笑着说道，“不过长公主殿下还是希望世子能够尽快回去，这帝都呆不得”。既然得了答案，上官泽再次转身走向帐外，翻身一跃上马，“世子要去哪儿”“一些私事儿，你们且在这城外等我消息”“是”。
　　帝都文相府，桂香阵阵。
　　“为何要答应？”
　　“驸马想说什么”一句驸马，刺的心疼
　　“答应嫁给东方瑞”上官泽沉重的吐出这几个字
　　“这与驸马何干？”文曦语气淡漠疏离
　　“不该是这样的，曦儿你别这样”上官泽伸手死死的扣住文曦的手腕，却被挣脱开，“驸马请自重！”闻及此言，上官泽错愕的眼神之下是掩饰不了的慌乱，双手抚上文曦的肩头，声音轻颤“曦儿，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对不对？”“我，心甘情愿”。“可你说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上官泽通红的眼眶中满目的情意让人不敢正视，文曦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短短一息，倏尔睁开，满眼的淡漠，“在一起？两个女子在一起本就有违纲常伦理，上官泽，清醒一点吧”。站在眼前的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居然变得如此陌生。“儿时胡诌的戏言你也当真？”“儿时戏言”字字刺痛，上官泽喃喃重复道，双手不由的滑落，儿时戏言吗？她却当了真。
　　彼时入昆仑，小时候灰白冰冷的记忆因为她而有了暖意，山中岁月静好，寒来暑往。她说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她说好。西北酷寒，军营艰苦，她却没有抱怨，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守护自己珍视的人。入京为质，只想离她近一点，站在她身旁。征战西南，挣得军功，明媒正娶。
　　“原来自始至终只有我当了真，从头到尾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对吗？”心中满是酸涩，颤声的问着，此时还存余一丝期望。“对”淡淡一字，却用尽了文曦全身的力气，“你是世子，皇嗣之尊，那又怎么样，也不能改变你是女儿身这个事实。天下本就姓东方，他日东方瑞登基，我便为后，母仪天下，文氏一脉，荣耀万世，可你又能给我什么呢？”将上官泽逼退一步，对方满脸震惊苦楚尽收眼底，“不是这样的，你根本就不是贪图富贵荣华之人，究竟是为什么？文曦，你告诉我”残存的理智让上官泽不由的握住她的手，一片刺骨的冰凉，“人是会变的”抽出被握在掌心的双手，一双温暖了她无数寒冬的手，转身离去，没有片刻停留，眼角的温热一滴一滴连成串。
　　帝都，八宝楼雅室，中秋前日。
　　“谁能想到堂堂靖南王，裕王世子竟是女儿身！”东方瑞目光阴冷盯着眼前的“猎物”，却没有看到对方的慌乱，文曦轻抿一口热茶，“谁又能想到西南匪患是堂堂太子殿下暗中指使，此间罪证是交予裕王还是陛下呢？别忘了，东平王东方信还好好的呢。”
　　“你想怎样？”“太子殿下又想怎样？”
　　你有你想要的，我有我珍视的，各退一步，各取所需。
　　犹忆那日，普光寺，“神明在上，信女文曦祈愿，惟愿所爱之人，一生平安顺遂”。
　　赐婚圣旨一下，宫里头上下就忙活开了，嫁妆，喜服，宗祠入册……相比宫中上下的喜庆欢闹，宫中一隅的沐汀宫就显得冷清了些。书房里，上官泽，文达相对跪坐软榻之上，桌几上茶香缭绕。
　　“文公子来我这沐汀宫，可是稀客啊”看着眼前的文达，上官泽不免有些意外。两人的交集不多，只知道来者是文家的二公子，如今在沁暖阁当差。思及此，才发现自己对这文家二公子了解的不多啊，是自己忽略了，这一见面居然摸不清对方底细。文达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似乎下了很大决心道，“此番前来叨扰，一是恭喜世子爷大婚；二是请世子爷务必善待九公主”，“这是自然，毕竟雪儿以后是我的妻了”。语毕，看着对方紧攥的双拳，似乎在隐忍，上官泽便是了然了。一口一个世子爷，这是不承认自己是驸马的身份；一口一个务必，想来是万分不放心的，也对，普通世家公子都可妻妾成群。更何况，堂堂裕王世子，大歧的靖南王。“还望世子记住今日承诺，在下告辞！”便是打算离开了，一晚上的彻夜未眠，终究还是来到了沐汀宫。中秋宴席上，文达也是在的，东方辰雪对上官泽有情，他也是知道的。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她是大歧的公主，看着她守着她陪着她就好。当传言真正变成现实，这么多年的丝丝侥幸被全部粉碎，一直想要守护的终究留不住了。他心中不甘，却又无奈。
　　“文公子请留步”
　　“世子有何事”
　　“既然来了，何不留下用晚膳，本王也好尽尽地主之谊。对于文公子觊觎我王妃之事，本王很是好奇”
　　“卑职不敢！”文达急忙跪拜在地，额头渗出冷汗
　　“那就起来陪本王用膳吧”
　　“是”
　　直至子时，文达自沐汀宫出来，一路上有些浑浑噩噩的回到文府，想着与上官泽的长谈。
　　“我待辰雪一直如我妹妹，她还尙小，根本还不懂何为情，此番贸然请旨，太过莽撞了。可事已至此，一切都只有向前，成亲也只是权宜之计。”
　　“你可知，我为何入京为质，又为何领兵南征”
　　“若是喜欢一个人，你为何不让她知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人，我带回裕王府了，会先替你好好看护她”……
　　建章十三年，大歧太子东方瑞迎娶文相千金为太子妃，辉帝大赦天下，与此同时赐婚靖南王上官泽，九公主东方辰雪，双喜同庆，举国上下盛况非凡。
　　帝都郊外，两千天耀精骑皆着红装，整装待发，迎世子，世子妃归裕王府。离别在即，辉帝亲自送别，这一别归期遥遥，父女不免泪目不舍，一旁的上官泽心头五味杂陈。“吉时到！”礼官唱和，“拜！”上官泽和东方辰雪并身跪伏在地拜别辉帝，“再拜！”“三拜！”“起！”
　　红妆十里，旌旗扬扬，马蹄声起，别后难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