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用不到的钥匙和不值得爱的人》锦婵

2、一棵开花的树

　　一

　　“你来，你来，我们去唱歌。车子在楼下等。”
　　琉璃站在她面前对她微笑。琉璃的手指最有趣，从上到下一个劲儿得细下来，胖嘟嘟看不到骨节，根根像小小萝卜。锦蝉伸出手去，手指穿过空气穿过琉璃。琉璃还在对她微笑。锦蝉低头看见自己的手心里空空如也。
　　又是这个梦。锦蝉用一只手撑住床慢慢坐起来，拿过放在床头的水喝下去。
　　锦蝉跟琉璃是大学同学，并且住一间宿舍。开学第一天，每个人默默收拾自己东西。琉璃买了一包葡萄，倒在盆子里一颗颗洗干净，分给每一个人吃。
　　“给你。”她正躺在床上看一本书，一只小手从下面伸上来。她看到这个小小个子的女孩子，眼神宁静。
　　“你叫什么名字？”
　　“锦蝉。”
　　“啊，你好，我叫琉璃。你真漂亮”
　　锦蝉笑笑。从小到大，这样的话已不知听过多少次。
　　“或许我们可以一起上课。”这个女孩子令人舒服。
　　“好。”
　　锦蝉看看周围同学，个人自扫门前雪。葡萄洗得很干净，颗颗晶莹剔透。她拿起一颗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液在口腔里漫延开来。一天的忙碌烦躁终于开始静谧下来。
　　后来，当锦蝉想起第一次见到琉璃的时候，最最清楚的，就是那只小手。
　　有时候，认识了一个人很久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又有时候只见了那个人一面，感觉却像认识了一辈子了。就像开始的时候挺喜欢的那个人慢慢会变得不喜欢了，相反的并没有什么好印象的人，就在某一天发觉忽然爱上他了。世间的事啊，那么神奇。不能预见，不能抵抗，不能避免。所以我们才常常觉得困惑，感到伤心，体会到无可无奈和吧。
　　锦蝉出生在一个生活还算殷实的家庭里，人又长得漂亮，从小顺风顺水地长这么大。也已经找到男朋友。是长相端正，家境良好，为人稳妥的人。锦蝉常常在想，这一生，大概也就这样了吧。平平淡淡，安安稳稳。
　　琉璃从来是同学中的异数。穿肥大衣裤，长发凌乱，独来独往，很少跟男生讲话。锦蝉总也想不通怎么会与这样一个人做了朋友。
　　但是，这个世界上无解的事情多么多。

　　二
　　“琉璃，这是我男朋友，宝善。”
　　琉璃抬起头来，看着这个穿棉布衬衣微笑着站在锦蝉身边的男孩子。一下子知道，他会是一个温暖的男人。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颇有一点令人羡慕的意思。
　　她伸出手去，“你好，我是琉璃。”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好，我是宝善，我知道你是锦蝉最好的朋友。”他轻轻握住她伸出来的手。
　　他的手很大很暖，就像她想象的一样。不像她的，夏天的时候都还是凉的。

　　三
　　“锦蝉，你看，这就是我一直喜欢的人。”
　　照片里的男孩子看起来只是个少年，大概是之前的时候拍的吧。
　　那的确是个极之漂亮的男孩子，穿纯白衬衣，大红色牛仔裤，飞扬跋扈的笑容，发丝柔软，眼神明亮。
　　“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是，从高中一直喜欢。”
　　锦蝉清清楚楚地看见琉璃一贯清冷宁静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温暖柔软起来。
　　“锦蝉，你会嫁给他吗？”
　　“大概会的吧。”
　　“可是我知道，我一定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为什么你知道？”
　　“没有为什么，就是知道啊。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但是，我想去看他生活过的地方，想去走他走过的街道，想去坐他曾经坐过的公车。我是不是很奇怪？”
　　“怎么会呢，琉璃，你要知道，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琉璃看着锦蝉出过来的手，紧紧握住。

　　四
　　“锦蝉，似乎我总不知道该怎么讲好一个故事。”
　　“是么，没事的，你只要把想说的告诉我就好了。”
　　“锦蝉，你是不是这就要结婚了。”
　　“恩，不过，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到我这里来。”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觉得你是到这个世界上来享福的，而我是来受苦的。”
　　“琉璃，不是那样的，只是没有人留得住你。”
　　五
　　“锦蝉，那个人要结婚了。还有就是好像我来这边之前他刚刚离开这里，看来真是一点缘分都没有。”
　　“琉璃，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不，我并不再喜欢他。一天早上醒来，忽然不知道为何对足一个人心心念念这么久，只觉荒谬，似大梦初醒。”
　　“这样最好，琉璃，记得照顾好自己。”
　　“但是，思及曾经岁月，依旧会得眼睛发涩，怔怔流下泪来。也许，一直以来，我心心念念的，都只是那段岁月，而并不是那一个人。”
　　“琉璃，无论如何，对自己好一点。”
　　六
　　“锦蝉，你的宝宝好不好？”
　　“恩，很乖，小小手脚，软软发丝，偶尔发出咕咕笑声，一听见什么疲惫烦闷统统烟消云散。”
　　“那真好。锦蝉，我有时候想做一个男人的妻子，擦地板，洗濯衣物，做好食物等待他回家来。可是，我找不到那个让我心甘情愿的人。”
　　“琉璃，你真的知道，你该做什么么？”
　　“不，时时不知道何去何从，盼望一只伸出来的手，带领我穿过这茫茫人世间。只是自己又无比清楚，谁也不是谁的救赎。所以常常感觉荒凉孤寂。”
　　“琉璃，我亦是同感。”
　　七
　　“锦蝉，我遇见了一个人。”
　　“是怎么样一个人？”
　　“是一个会得停下车子来去为我关一扇窗的人。”
　　“你爱上他？”
　　“是，曾经痴迷。”
　　“现在呢？”
　　“现在只觉男女之间大概如此而已。”
　　“琉璃，琉璃，他是否会得让你伤心呢？”
　　“是，锦蝉，时时如此，不能自己。”
　　“是否值得，为一个什么也不能给你的男人。”
　　“我没想过。我只是想见他。”
　　“可是，他不见得在乎你。”
　　“我知道。所以说，遇见这种事，一下子变成傻瓜。”
　　“琉璃，你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不，没有任何希冀。”
　　“那么，你为什么伤心呢。”
　　“你说得对，他亦没有义务做任何事。”‘
　　“琉璃，坏就坏在你不是全部变成傻瓜，依然七窍玲珑。才累得如此。”
　　“锦蝉，我时时感觉头痛欲裂。有时希望变成一棵树，进行光合作用，无悲无喜。”
　　“嘘，琉璃，什么都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