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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甜甜甜(糖里有玻璃碴,自行挑出) ...

  •   伤筋动骨整百天,言下之意便是,直至百家集会结束,承贤庄三当家都得卧病在床,账目打点尚能看些,不过马术之类、攻守推演云云皆与他无关了。都足有半月了,仍不得出门。闷,也没什么办法。
      “谁!”突然听见乐湛厉声呵斥。
      已是月出东山,还能有访客?
      张大才子英勇负伤之事传遍下邳城的头几日,各路乡绅、多少豪杰竞相拜访,庄内各家先生也是纷至沓来,常扰得子时尚有鼎沸人声。不过这时大抵清闲下来,也就自家师兄时常午间探望。
      真不知除了大胆毛贼还能是何方神圣。
      “乐湛兄弟,在下黎淑。请问,张先生歇下了吗?”
      阴阳家路子都这么野的吗?半夜私会男人,还是到男人屋里!我真是,艹了!
      “歇息了。少爷睡得轻,姑娘还是别去打扰了。”乐湛冷冷回道。
      “哦。”原本就有些发怯的声音,人耳可辨地愈发细弱了,“这应该是张先生的弓吧?黎淑奉还。”
      “怎么在你那!”
      黎淑声音弱下几分,“说来话长,抱歉啊,我当时不知是你家的东西。弓柄碎得厉害,拿银补了也不知道行不行,你家少爷要是还有其他好弓就,就、就别用这把了。告辞。”
      还未行两步,乐湛便大声喝道:“站住!弓弦呢!”
      “在弓上啊。”
      “不是这根,原先那条呢?”
      “我换了……之前那根,扔了。”
      扔了!
      “那是百年青牛筋!”乐湛一把薅住黎淑左腕。
      一时吃痛,忍不住嘶了声。
      牛筋?换的这个还是冰蚕丝呢!不识货。黎淑暗想。
      旧伤发作,额角青筋突突跳着,她也毫不示弱,道:“所以呢?”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
      “旧弓弦都染血了,还怎么用?”

      乐湛可不管她,甩了手,气冲冲朝张良屋里走去。“少爷!这死丫头把你的弓全给糟蹋了!”
      好你个护卫,还敢偏你姑奶奶说张良睡了!不由分说,紧随其后,也踏入了缚云轩。
      “我艹,你进来干嘛!”
      “乐湛!”张良慌忙起身制止道。
      黎淑撩过珠帘也跟了进来,“嘴上艹来艹去,你以为你多大鸟!我怎么就不能进来了?合该待在外面听你颠倒黑白?”
      下一秒她立刻后悔了。我天!对不起,不是有意的。得罪了,我不该进来。
      难怪乐湛对她爆粗,先不提此处是男子卧房。屋内场景也是,也是,奇妙?
      书简散落也罢,外衫被随手堆在书案上无妨,可、可是,你们男的睡觉不穿衣服吗?大哥你不穿就不穿吧,你把床帐放下了啊!
      一进门,我的妈呀,瓷白瓷白的,烛光一映,腰线更是好看。之前在靶场,黎淑摸他胳膊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原先死不认账自己是明知那人正是张良。这下好了,眼珠子都扒人家身上了。
      “哈,这么巧啊,小淑也没睡。”张子房算是被自家护卫坑惨了,尴尬说道:“那个,淑姑娘先等我一下,有事我们去厅堂聊。乐湛,你把我衣服拿来。”
      “不用不用,没事没事,我睡了。啊,不是,你睡。”黎淑也紧张到嘴瓢。
      也不知道是闷得太久实在不会说话了,还是纯属掷脑于九霄外而图一时嘴快,尽管不刻板但儒雅尚在的张先生居然接了一句,“小淑这般紧张,该不会想一起睡吧?啊哈哈,哈哈……”
      气氛逐渐尴尬,乐湛都想给这货一嘴巴。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主子,你就是这个意思。
      黎淑怕不是已被吓傻了,“哈,我还是,不打扰了。”
      “让你走了吗!你糟蹋我家弓弦的事还没完呢。”乐湛又不依不饶道。
      “够了,我看你还是别说话了。” 这边张良身残志坚,已然粗略整理好。由护卫扶着,下了床。“我送淑姑娘回去吧。”
      “好,好吧。”
      纤云扰月,路上亦是雅静。
      “对不起,张先生。我把你的弓弄坏了。”黎淑喃喃道。
      “哪里,明明当时就断了。我还没谢谢你帮我修好了呢。”
      “可那个弓弦,我不知道。我以为沾了血污就不能用了。”她声音更低了。
      乐湛气血又涌上来,“你听谁胡说的!弓弦染血,那是将士无上的荣耀。”
      “好了,乐湛。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张良头疼不已。
      “你这个护卫能不能有点眼力啊?我是把原先的弓弦扔了,可现在的也不差啊,我都把冰丝琴弦送给你了。你知不知道这琴弦也是极好的材料?听说你不喜俗金,下邳这个鬼地方又没有银匠,我把我家工匠从南郡请过来也不是光付钱的事。怎么就不能好好接过,说声多谢了事呢?我不是不知道修得不好,可是也没其他办法了。”
      黎淑气急了,一股脑地把火撒了出来。
      几面之缘,黎淑如何知晓自己不喜金器?以银雕饰,配上冰蚕丝弦,拂去戾气,更似礼器。费心了。
      “多谢。”
      “你不必谢我。那日要不是你和子翕师兄救我,我早就没命了。比赛那日我看你见到王小将军的弓时,好像是有些惊诧,本想借公子旨意拿回来再转赠于你,结果他说那是王家的物件,他不能做主。我就想着,能把你的弓拿回来也好,可惜拿到了才发现损坏得厉害。”
      “快别提黄金弓了!那孙子也配?”乐湛又忍不住插嘴道。
      “好了,我同淑主事坐会儿,你下去吧。”
      “是……”
      少爷烦了,还不得让着?乐湛纵身一跃,隐于高林。
      “听乐湛的意思,黄金弓与先生有些渊源?”
      “渊源谈不上,故事罢了。小淑想听吗?”张良嘴角勾笑,声线极具吸引力。
      他的声音怎么这般好听?好像无论说什么,自己都会被迷心智,言听计从。
      “想。”
      抬眼,还是那个明媚丫头。
      “小淑知道我有一位嫡兄长吗?”
      “知道,你提起过。”
      “白马张氏有一柄祖传的名弓。以千年柘木为料,赤金盘丝雕饰,墨狐皮绕柄,百年老青牛筋做弦。”
      “千钧弓!”黎淑抢答道。
      “不错。相传是黄帝时期留下的神器。”
      “我听师父说过,张少宗主在白马一役时,就是用这张千钧弓,一箭射碎了一辆秦军战车。好生厉害!”
      张良神色淡然,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不过区区一件兵器,还不足以阻止韩国的灭亡。”
      “之后,千钧弓就收于皇帝武库了?”
      “是。”
      “那王小将军的黄金弓可正是令兄的旧弓?”
      “算是,但也不全是。”
      黎淑不解,问道:“何意?”
      “他的弓,是将千钧弓上的赤金剥下,重新熔炼的。”
      “好端端的神器,何苦这般糟蹋?就为了赏人?”她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或许是因为杀气太重。”
      “驱邪镇压?”
      等了许久,张良都没有继续讲下去。
      “后来呢?”
      “后来……”张良瞳色冷了些,“王家战功卓著,且王离于白马一役因那一箭负伤。皇帝施恩,就把黄金弓赏给王小少爷了。”
      “不是这个,为何要毁掉原来的千钧弓?”
      张良维持笑容,眼帘却垂下大半,“抱歉,我不想说。”
      是与他兄长的死有关吗?黎淑暗想。
      “不想说就不说了。反正都过去了。那王少祸害你家宝弓,如今也半身不遂了,算是天道轮回吧。”
      许是想让张良心情好些,她也没想那些繁文缛节,拉起张良的手,微微牵了牵——小时候自己爱哭鼻子,杜娘娘常这样安慰她。
      “千钧弓,弓角有犀角装饰,犀角开刃极为锋利,既可远攻也可近战。”他抿了下唇。
      “直至以身相搏,张少宗主也没有放弃?”黎淑圆眼里充满敬意,“怪不得乐湛方才讲,弓弦染血,是将士至高的荣耀。”
      “嗯。”他淡淡回应。
      “你父兄光荣战死,也算是求义得义,会得来生顺遂,生者不必太难过的。”
      “他们,不是战死。”张良顿了许久,喉头滚动,“家父使秦,于庭受辱,在白马城下被我长兄了结。兄长,战败被俘,杨熊命随军督察令用千钧弓弦,断其首级,挂于城门,示众。而后大风骤起,千钧弓断。”
      张良语气平缓,目光无神。仿佛只是在讲一个乏味故事。
      “竟是这样……”
      “怎么?”
      黎淑自责起来,指甲不停地扣着袖口,“你的弓弦也是青牛筋,是、是那根吗?抱、抱歉……”
      “没事,冰蚕丝与老牛筋很像。”
      “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报仇?”
      或许师姐也有家仇国恨,此前谋划只为心间难平意。或许仇恨唯有得报才能快意,此番刺杀只不过忠义之举。
      “你还在想那事?”张良轻笑,有些搞不明白这丫头,对复仇恩怨云云比自己还上心。如实答道:“想过。”
      “所以刺秦?”
      “不,那件事只是看走眼的生意。现在时机未到,我还不至于那么傻。”
      “是呢,傻得要命。”
      张良忽反应过来,这丫头给他下套呢!“小淑,前几天的事,与我无关。”
      “我知道啊,哪有刺客伤雇主的。”
      “聪明的雇主会。”张良意味深长地一笑。
      “那人就伤了我、你,子翕师兄和王少爷。你我都不是,王家蒙受浩荡皇恩,子翕师兄又和皇族无仇无怨的。看来又是一伙笨贼人。”
      “所以,你是在替扶苏公子追查?”
      黎淑说不上来,她没心思多管闲事,但多日辗转反侧全然不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道:“也不算是,只是觉得他并不暴虐,况且贤名远扬,就算以后当皇帝也无妨啊。觉着事出蹊跷罢了。”
      “放心吧,这件事我在做,伤过张家的人,大多不会好过。刺客雇主会找到的。”
      “找到后你会告诉官家吗?”她有些紧张。
      张子房看出了奇怪,进一步威逼道:“告官太繁琐了。以暗影客的实力,大概会就地解决吧。”
      “张先生还是不要如此睚眦必报了。”
      “淑小姐一向如此博爱众生吗?”
      “池中白莲?”
      他琢磨了一下,夸赞道:“这个形容,很贴切啊。”
      “哦,上一个敢在我面前提这词的,现在应该还在喝牛乳解毒吧。”
      隐约记起,就在那日黎淑跌倒当晚,阴阳家便急求了数壶生牛乳,往后数日皆供求不断。原来如此,有趣有趣。
      “那便是小淑喜欢扶苏公子?”
      “只是不讨厌,熟悉后大概会喜欢吧。哎呀,同你讲不明白。就是,觉着他人不错而已,不是那种喜欢。”
      “哦?那种是哪种?”张良尝到了逼问小丫头的甜头,有些欲罢不能了。
      皓月相衬,丫头颊侧薄覆红晕。
      “你欺负我!我,我不理你了,告辞!”黎淑说罢便起身要跑,看来是有些真恼了。
      张良自幼养尊处优,除了发病时偶有失态之举,从未毫不掩饰地挽留过任何一人。心气过高也罢,不愿强人所难也罢,都不曾如此,下意识拉住一人手。
      一来尴尬,二来他手劲太大,实在挣脱不开。她索性坐回原处。
      “小淑。”
      “何事?”
      “事一,我取表字了。”
      黎淑嫣然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不知张先生学贯古今学富五车,给自己取什么字啊?”
      “淑姑娘谬赞了。小生不才,取美玉之意、承御己之志,选了‘子房’二字。”
      “子房,人间璞玉,星辰御者。确然不错。”
      “我既唤你小淑,你也可叫我子房。无论人前人后。”
      “子房。”
      此声唤得极轻,恐怕只有黎淑自己听见。正想偷窥子房发冠模样,却偏偏对上那人眼神。
      浅浅一吻,落于额间。
      !!!!!!
      颅内炸裂!思绪全空!一动不敢动!
      “还有一事。”张良故意压低声线,伏于耳际,“良,心悦于卿。”
      缄言半晌,思索数遍,也不知如何回他,只蹦出个“哦”字。
      他微微靠近,“小淑可知于齐鲁之地,‘心悦’是谓何意?”
      “何意……”这下好了,人傻了,头也不敢抬,只顾着咬嘴,揉扯袖口。
      “就是,那种喜欢啊。”
      黎淑猛然抬头,脑门正磕在张良下巴上,顾不得喊痛,慌忙说道:“我得回去了!你叫护卫来吧。”
      跌跌绊绊,一路小跑。
      算是拒绝吗?也好,离自己远些,更安全些。张良揉着第二天必定淤青的下颌,想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看官们还能坚持到这一章。
    但是,莫要投营养液啦!阿信没签约,拿不到钱钱,投了也没啥用。
    单机写作很久了,我也是一直在做憨憨铁头娃。谢谢看官老爷们的留言,我会奥利给的!不弃坑!
    今天下午有大实验,一下午就泡实验室了,所以今天么得二更,明天也有可能稍晚发。感谢在2020-06-30 11:39:59~2020-07-01 09:0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朔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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