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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遇刺三 ...

  •   此事平息还是用了三五日的,不过再多流言蜚语,也只不过又在言公子仁德。
      方子翕负伤,黎淑对外宣称头部重创。
      可赛程照旧,阴阳家其他人可是更加头痛了。
      今日终于得空,殷脂前来探望。
      “今日可有什么不适?”
      “师姐,自我落水,您每日都问我。小淑能出什么事?就是懒得出去罢了。”
      “没事便好。前日你遇了那么大的事,阿姐不在你们身边,是我失职了。”
      “是啊,您前日并未去观赛。师姐去哪里了?”
      “傻丫头,又忘了?我在和那些臭男人比剑术啊。”殷脂自若地抿了一口冷水。暗笑,黎淑也是怪懒的,大白天连水都不烧。
      师妹却步步紧逼,问道:“是在剑馆?”
      “嗯,怎么?”
      “原以为师姐比完赛就回来了呢,谁知您一直不在。”
      黎淑移步至方桌旁,与殷脂对坐。“师姐认识扶苏公子吗?”
      “怎么说这痴话?这庄里的谁不认识?”
      “我是指,您见过他吗?”
      “没有。”
      黎淑突然抬眼道:“错!师姐,你见过。”
      “殿下如何是想见就见的,即便同住庄里,行踪也是不清楚的。”
      “那日花会扶苏公子看见我了,师姐扶着我自然可以看见公子面容。”
      “想起来了,确然见过。这又有什么好问的?”
      “您不打算告诉我吗?”小淑已经生疑,边说边窥探对面这人的一举一动。
      殷脂抬手抚了抚发鬓,“说什么?”
      “那刺客,其实是你派去的,对吗?”
      “黎淑,说话时最好小心些,这儿可没师父护着你。”师姐眼中流露出一丝杀意。
      “为何这样做?”
      “你不会懂的。”
      “我确实不懂。扶苏公子虽不讨人喜欢,但为人处事尚佳,何必要至他于死地?”
      “他没死。”
      “大秦律法,包庇连坐,检举有赏。恕黎淑不能知而不言。”
      “黎淑,无凭无据,谁会信你?就因为我不在看台?就因为我见过公子?”
      “比试前一日,你在承贤庄内闲游。我问过子翕师兄,你们恰巧遇见颜先生,知晓了庄内各处场馆分布。”
      “不错。”殷脂从容答道。
      “花会时你见过扶苏,只要暗自记下其样貌,便可给傀儡下蛊攻击。千里追踪术与十步击杀术联合使用,操控者必定精通炎辉阁术法,且不能里傀儡过远。正巧剑馆就在靶场东侧。”
      “那又如何?”
      黎淑铁了心要证明事实,“刺客闯帐时曾被射中左眼,却并未停下,便可推断是受人操控,无需用眼观也可击杀目标。且比常人高出许多,横练武功,显然是咱们佥合堂养的力士。”
      “你倒做了些功课。”
      “阿姐,我当时看见了,那力士额间有你炎辉阁的烈火纹!”
      “亏得有好师妹帮忙用灼石粉消去了。”殷脂媚笑,充满挑衅。
      那当如何!一旦追查到佥合堂头上,谁都脱不开干系。
      殷脂料定她不敢袖手旁观,而灼石粉可伤肌理去额纹,却并非一击毙命的首选毒粉。所以如果扶苏要查,自己也是百口莫辩,甚至是嫁祸的首选之人。
      “师姐,我,我从前信你,是信你尚有善意。可这次并非堂主密令,你却还如此嗜血。公子何错?以至于你要不惜牵连百家而杀之?”黎淑努力压着声量,“若公子追究起来,不光咱们家,儒家亦受连坐。你想过吗?颜先生好心介绍,反倒叫你有可乘之机。偏偏要把所有人给你的真心,都一一撕碎才满意吗?”
      殷脂并不看黎淑,只自顾着理丝帕。听闻“真心”二字,红唇微张,而后邪媚一笑。
      “真心是你们自己愿意给的,如何用那是我自己的事。淑阁主大可只把我当作清倌院里无情无义卖笑的,比不得您从小金枝玉叶池中白莲,看见谁家的恩怨都要高高在上的,对我们指指点点。”
      “为何不能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动手!”
      “不想说。”
      即便此时还要死咬着瞒她?
      师姐啊师姐,你终归这般防我。难道以为小淑真会向扶苏公子告密吗?佥合堂弟子从无朋友,当真不是江湖传言。即便朝夕相处三月有余,也不配为朋为友。
      “黎淑觉得这屋子太闷,想出去走走。殷脂阁主自便。”
      殷阁主未加阻拦,眼瞧着她夺门而出。许是正在气头上的缘故,自幼体弱的黎淑甚至觉得自己跑得极快,似脚下生风,不一阵竟鬼使神差的回到那日的小亭附近。
      “啊!”
      声还留在半空,人脸已结结实实摔进土里。
      脚下没留神,倒霉顽石绊。
      确是摔疼了,加之方才受了委屈,还有一丝丢脸,黎淑索性不起来了,攥紧拳头狠狠地砸向乱草地。而后抽抽嗒嗒落下泪来,着实憋不住了,反正无人看见索性号啕大哭起来。哭倦了突然觉得太过可笑,似发疯一般大笑起来。
      师父,师姐,整整十五年,你们从不肯信我一丝一毫。是我犯浑,竟还想着信你护你!明明,明明她下意识制的是能抹去佥合堂奴隶印的灼石粉,是在帮你们啊!

      殊不知,不远处的亭中,正坐着二人。确切地说,是坐一躺一。
      “子房,你当真就这么放淑小姐在这哭着?”颜商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微笑脸。
      张良玩笑道:“师兄也见我现在这副模样,如何去扶?不如师兄去护这位姑娘吧。”
      “胡闹。你明知……”
      仿佛触及心间柔软,张良怅然一笑,“听闻阴阳家女子十分好强,断然不会因跌了一跤哭鼻子。淑主事想哭,便让她哭一阵子吧,心中不快若能撒出来也是好事。”
      颜商素日待人温和,见不得有人受苦而不施以援手,如今又被师弟劝阻,无奈只得轻叹一声,先行离开。
      已过许久,黎淑早就哭得笑得没劲了,仍赖在地上不愿起来。暮霞将至,石渐微凉,乐湛已立于主人身后。
      “小淑还不起来吗?”张良摆出上课时的字正腔圆,声音足够让扭在草里的那位听见。
      有,有人在?那那那,那岂不是,听见了?
      不管,装死好了。
      “需要我叫乐湛扶你起来吗?”
      “不用!”
      被外人听见大哭已然丢尽脸面,再因被石头绊倒就得别人来扶,传回堂中还不得被众弟子笑话死!
      说罢,双臂一撑,生生蹦了起来。
      真是把张子房逗乐了,招呼道:“过来,先喝口水吧。”
      鬼使神差!她竟毫无防备,径直向亭中走去。
      乐湛代主人奉上热水。
      “吃点心吗?”
      护卫也已贴心将食盒打开。
      “多谢。”黎淑略略点头,缩在亭中一角坐下。
      小丫头眼眶还红着,脸上蹭的灰尘还未拭去,喜食的甜糕也不瞧,只呆呆地噙些烫水入口。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平时,自然风月景下,揽入怀中,温声安慰。
      可现下残了条腿就算了,这次能出来透口气都是低声细语求了乐湛半天才被允的,但凡张良敢动,他手下这员虎将定敢快剑斩了某位“诡计多端”“心怀不轨”的“小妖精”。
      “数日不见,小淑的伤可好了?”
      “嗯。”
      “那日,多谢了。”
      “哦。”
      乐湛真快炸毛了,少爷也就客气两句,死丫头还就受着了!特意移至这丫头正对面翻了个明显无比的白眼。
      “乐湛,你挡到我了。”
      少爷,别在这废话了,快回去吧,再着凉可咋整。乐湛尽力给主子以目示意,对方却故意不接着。
      “小淑?”
      全无回应……
      “是不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依旧石沉大海……
      “乐湛,你要不要先去别处等会儿?我想再待会。”
      “是。”
      关起门来,就算把臭弟弟五花大绑都无妨,可在外面还是主仆有别,一举一动唯宗主之命是听。
      “张先生是为了陪我吗?”黎淑忽抬头问道。
      不然呢?这傻子都搁这看一下午天的。
      张良撒谎撒成了习惯,张口就来,道:“不是啊,我只是发觉今晚霞云格外美艳,想多看几眼。”
      流光溢彩,绯云如练,美则美矣,可金光朱火不正像她那位滴水不漏、妖娆妩媚的好师姐吗?哪里好看!明明是毒辣颜色!
      “我还有事,先走了。告辞。”
      “好,回见。”
      碧蓝身影向南离去,张先生终是绷不住微笑,“乐湛,疼。”
      “疼就忍忍呗。”
      “好乐湛,何苦这会儿嘲我?背我回去吧。”
      嘴上逼逼赖赖,心里面也不舍得把少爷扔这儿疼得满头大汗。
      “她一个世子妃的伤心事,少爷你管什么啊?躺这半天,没唠出人家一句话。”
      “这不是要做生意嘛,关心一下日后也可得利惠。”
      “嘁,你就是看上她了。”
      喜欢吗?不太清楚,偶尔会想起而已,可能只是朋友罢了。
      “少爷?疼死了?”
      “没有。”
      护卫长叹一口气,吊丧起脸,“乐湛不会说话,你听了也别往心里去。您要真只为咱们家生意打算,筠修阁下一任主人十之八九会是方子翕,咱们对他有恩,往后自然不会生矛盾。您要是还想着欠淑阁主人情啥的,也不用以身相许吧?第一次解毒,那是谁都没吃亏的正经生意。这次要不是你把刺客勒住,她小命都没了,给咱们施个药还不是小还人情的事?还有啊,内廷都已经传来消息了,等集会一结束皇帝就会赐她和墨家林小姐给扶苏公子为侧妃,您还是早断了这心思吧。”
      这般苦口婆心当真不是乐湛风格,只是主子迷了心,他再不把难听话讲出来,谁知道色令智昏的下场如何。
      阴阳家徐福主事一年前向陛下上书言仙山仙药之事,深得亲睐,且相传佥合堂部分弟子血脉特殊,延寿百年不在话下。秦皇功绩甚伟,自恨不能享江山千年。此时拉拢阴阳家情有可原。孙辈若有长寿血脉,那更是求之不得。
      墨家务实不善巴结,但皇陵修建图样皆出林氏之手,公子迎娶林家女,无非暗示她父亲做事仔细罢了。
      说来,皆是合情合理,应有预料。
      他顾全大局这么些年,怎么偏就想向屠刀抢一块肉呢?
      “……”
      “少爷,你权当我嘴欠吧。”自己都掏心掏肺了,背上这人还不领情。唉,能咋整啊。
      张良笑笑,“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与她今后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我不是这意思。淑姑娘也挺可怜的,咱们对她客客气气就行了,给老宗主报仇的事还是另做打算吧,你这美色人家也瞧不上啊!”
      哦?瞧不上吗?
      “确实,黎淑身边有子翕兄弟朝夕相伴,怎么会对在下这种凡间皮肉上眼。你说是不是?”
      乐湛争辩道:“淑姑娘对子翕没那意思。”
      “是吗?也对,你当时不在,没看见。小淑天天避着公子,就为她师兄比赛,亲自在看台上呐喊助威。果然只是兄妹情深。”张良一脸陶醉,就是想气气自家傻护卫。
      “放屁!这个女妖精,都快嫁人了还缠着方子翕。都是那个清倌院老板教的好本事!”
      “你晚上要不要洗个澡?”
      “啊?有汗味吗?”
      “我闻着醋味重。”
      乐湛怒了,“张良,你是真以为我不敢打你吗!”
      “乐湛壮士鼎鼎大名,怎么不敢?不仅敢打,还敢让我这残废之人去找方子翕说委屈呢。”张良扭脸换成可怜神态。
      “主子,我,我、我喜欢女的!”
      “唉,可惜了。”
      “咋了?”
      “我喜欢男的。”
      “你恶不恶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给我下去!死龙阳!”
      本身张良就没搂着他脖子,这人装着生气也只是略微“活动了一下筋骨”。没想到真给摔下去了……
      “哎哟!乐湛你还真扔啊!疼死了……”张良那条伤腿直接砸在石路上,整个人都被冷汗浸湿了。
      着实把乐湛吓到了,忙来扶他,“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腿没事儿吧?”
      “别动他!”
      说话这人是申大夫闺女,海月儿。
      “申妹妹来了。”乐湛尴尬一笑,怎么遇上她了,祸不单行啊!
      “你尽知道欺负良哥哥!”
      “我没……”
      申海月上来就要撩张良儒袍诊断伤势。虽说她随父亲学了不少医术,也虽说医者父母心,可光天化日之下,还一脸期待是什么鬼?
      “多谢多谢,我没事。不用不用,不劳姑娘查看了。”张良宁死拽住衣袍,大有“头可断血可流,衣裳不能解”的决心。
      “良哥哥真的没事吗?”海月儿扑闪的睫毛半暖送情。
      你离我远一点就没事了。心中所想自然不能说出来,于是他换成了另一句更容易被女儿家接受的话,“没事没事,有乐湛在我能出什么事?是吧,哈哈,哈哈。”
      专业尬笑,一点也不尴尬。
      “呐,这是我爹给良哥哥配的药,仔细收好喽!”语气发嗲,但不失爽利性格,申海月干脆利落就将盛着草药的竹筒扔与坏乐湛。
      “好,我送少爷回屋就去煎。”
      “不用我帮忙吗?”
      哪敢叫您帮忙!
      张良十岁那年,海月儿九岁,头次见到刚被孟小先生罚跪跪肿膝盖的良哥哥。一见倾心。爹爹开了药油,还配了副补气的汤药。小海月就帮着在一旁煎药,一面摇着扇子,一面窥着歇在榻上的玉人。越看越喜欢,越瞧越出神,直到药壶炸了,这丫头都未反应过来。
      “不用!真不用!申妹妹快回去吧,过会儿宵禁就麻烦了。”
      张良恨不得拿衣袖把脸裹个密不透风。求求了,别看了。
      “那,好吧。我回去啦!良哥哥安心养着,我明日再来!”
      “好。”
      张良嘴上应着,心里却在默念:好乐湛,快想个法请她别来了!
      前面刚说,张良自称有龙阳之好,其实也是这位姐姐逼的。
      近水楼台先得月,申海月自然明白。隔三岔五便凑到良哥哥面前,庄里弟子都道他俩是青梅竹马。女子过十五岁就需琢磨夫家了,可她偏偏拖到她家都得给她上“不嫁税”了,还赖着张良不走。没办法,老父亲明知是高攀,还是贴着老脸来说媒。
      可更没办法,张良家大业大,宗族大夫人的位置显然不是给海月儿这么个没见识的丫头留的。但也不好意思伤了小姑娘的心吧。就搪塞说自幼是立下婚约的,正室未娶不说,就算嫁进来也只是个妾室,多少亏待了些。
      谁知道,申姑娘语出惊人!
      没关系啊,我愿意当妾,就算开个别院当外室养着也行的。
      明摆着要夫君不要脸面。
      姐姐,你不介意,以后真娶了夫人,人家介意啊。况且妾空有情郎无意,凭空捏造些绯闻就算了,可纠缠时间久了,孟师兄也以此为由责他品行不端。
      索性豁出去了。实不相瞒,在下,喜欢男的,很喜欢的那种。
      效果,还行吧。
      庄里弟子明面上尊他师叔,不敢造次,不过私下指指点点而已。反正也是过了十六的少年郎了,正好从颜师兄的步鹤苑搬出来,省的夜半时分师兄辗转反侧。最妙之处,张良再上街闲逛,还能常被脂粉阁老板邀请试用新品。只是海月儿,再见时虽常叹惜,竟仍不死心。

  • 作者有话要说:  首位黑化选手诞生!
    本文非双洁,不知道算不算雷点哈。阿信决定让申姑娘惨兮兮,以衬托咱们男主的渣。狗头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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