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打雷劈》信口开河hiya

10、人间十

　　乐湛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少爷，你怎么把老宗主和大少爷的事和她说了？”
　　“嗯，无妨。”
　　“乐湛有句话，不知……”
　　“不当讲。”
　　都不用回头看，身后这人脸一定拉得比秋裤还长。
　　“怎么说呢，我挺喜欢这丫头的。关于她的事，查清楚就行了，不用打扰她本人。”张大宗主发话，格外关照黎淑——这位杀父仇人之徒。
　　“少爷，你逗我呢吧？白天你自己怎么说的？脑子吹|箫吹出去了？”
　　“我有脑子？好了，笑一笑嘛，这才刚开始呢。一开始就把姑娘吓住了，往后怎么来往？”
　　“你是主子，说啥我照干就是了。”乐湛撇嘴道。
　　“我答应过大夫人，会为父亲和长兄报仇的。必诛芈纵。”
　　“说起老夫人，少爷，小少爷的棺……”
　　张良没吩咐，可这事也不能总是打个马虎过去。
　　“乐湛啊，你瞧，今夜星辰，煞是好看。”
　　“少宗主，都快两个月了。眼下就要入夏了，还能去哪找冰啊？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谁想得到是这般结果。小少爷这么早走，是天命，您拦不住的。”
　　“嗯，我懂了。按你的意思办吧，葬在大夫人身旁。不必随礼器，一切从简。”
　　“少爷，还是好好操办一番吧，小宗都等着看呢。”乐湛低声道。
　　张良停住脚步，回身呵斥：“你还知道！”
　　少宗主经常生气，不过是赌气犯孩童脾气。可言此话时却是完全的凶狠。
　　“正因小宗都看着，他们都在等我这个宗主犯错！你不是不知道，自从长兄被害，他们有多渴望我也被秦军一剑刺死，最好再捎带上那个不成器的张醇。”张良担心声量过大，惊扰旁人，仍尽力压住怒火，“都姓张，谁不想看看暗影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是宗主，我不能犯错！我不能纵容！我不能刻薄！即便那人是我弟弟，是我最后的家人，我掌罚，我亲自抽的他！现在满意了吗？他死了，按家法不敛葬。好一个操办一番，做给谁看？阿醇他能看见吗，能吗！”
　　“少爷恕罪，乐湛不是这个意思。”
　　平日情同手足不讲尊卑的主仆二人，此时怕也是连心的痛。
　　乐湛跪在他脚边，不是怕主子责罚，是怕……
　　怕什么来什么。
　　他话音刚落，张良转眼跌坐在地，双手死死攥住衣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似仍吸不到空气似的，脸色近乎铁青。目光涣散，眉头锁在一起，痛苦万分。
　　大夫说过，这是先天弱症，无药可医，只能靠自己挺过来。若是撑不住，便丢了性命。
　　“少爷！没事的，没事的。我去拿些水。”
　　“不要，不要，乐……乐湛……”张良忽而伸出一只手来，拼命去拉乐湛。
　　乐湛握住他的手，稍作安慰，帮少爷把脖子担在自己腿上，躺下身来。尽管呼吸顺畅了些，张良还是喘得厉害，拉乐湛的那只手骨节发白，勒得乐湛手生疼。
　　将近半个时辰后，万幸，情况转好。
　　主子终于撒了手，嘿哟，真够劲儿的，凑着月光囫囵一瞧，刚被握的手眼下红一块白一块。得，又得残废几天。工伤啊，这账可得记清楚了。
　　“乐湛……”
　　“少爷，好些了吗？”
　　“别离开我，求你。”张良声音微颤。
　　乐湛笑了声，“我离了你我上哪吃饭去啊？还有，这手算是残了，少爷你可得负责啊。”
　　“嗯。”他把头侧向一边，叫乐湛看不见他的脸。轻轻唤了声，“乐湛……”
　　“主子你吩咐。”
　　张良故作轻松语气，好心提醒道：“你先找棵树扶一扶。”
　　“你还是赶快说吧。”
　　“哈哈，又得吓你一大跳。”笑过后，他反而沉默片刻。
　　张良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不由觉得太疯癫，单手遮了半张脸。憋住了笑，又清了清嗓。
　　“我想请你，要是，我再犯喘疾，别去找大夫，陪着我就好了。”
　　乐湛真是听见鬼话了，直接打断了他，“我看你就是今天喝酒把自己喝醉了！”
　　“我是认真的。活下去固然好，撑不住了，我不想到最后没人在身边陪着。一个人的滋味，太寒凉了。我要是最后也孤零零地死了，我怕自己会不瞑目。”张良挣扎撑起上身，硌得乐湛腿骨也即将申请工伤。
　　“主子，乐湛是死是活都只认你一个人的话。”
　　“别犯傻。我死了，你就替我合了眼，也不必立碑安葬，一把火烧了就好。然后，忘了我。没人再束缚你了，自由自在地活下去吧。”张良想了想，又补充道：“这就是我给你最后的命令，你没权力违背。”
　　乐湛权当这人把自己咳傻了，含混打哈哈说：“烧都烧了，我还是收收你的骨头渣吧，路上瞧见也怪吓人的。”
　　“那随身带着？”
　　“带着。”这次回答倒是坚定。
　　张良笑道：“行了吧，随身带一罐骨灰，就不怕把你家子翕吓着。”
　　“什么时候成我家的了？他姓方，我姓张，少爷，你别仗着我不打你就敢胡说。”这护卫最烦主子开这玩笑，涨红脸辩解个不停。
　　“好了，回屋吧。我躺着觉着冷得慌。”

　　刚要歇下，张良忽又撩起床帐。
　　“乐湛！”
　　“怎么了？”
　　隔壁这小子本就困得要命，折腾了半宿又叫他。亏得隔了竹墙不用让张良瞧见他的臭脸。
　　“明日通知采办弟子，给各家女眷还有几位师叔那边再备一床薄被。换季时节，最易受凉。”
　　张良的主意打算的妙：反正明天辩和赛事没安排上他，贪懒多睡一阵还行，但要一整天无事可做也实在憋闷，刚到手的管账小权还没怎么用，不如折腾些花样。即给孟宏表明自己如何勤勤恳恳、事无巨细，还能不显山不露水地给小丫头献会殷勤。何乐不为？
　　“知道了——”被折腾来折腾去的乐湛不耐烦的情绪简直不能再增，不摘采都能从隔间溢至张良榻前，还顺带铺满缚云轩院内外。
　　“去睡吧。”
　　乐湛平时糙得掉渣，此时却飘渺觉出一丝不对劲，“少爷，你是不是喜欢淑小姐？”
　　“不算喜欢吧。”
　　“嘁，你方才刚捡了条命，刚好些又想起关心别人。别以为我心大就啥都看不出来。”
　　张良不仅把心思藏得深，还偏爱各种找借口掩饰，“大师兄好不容易放心把差事交给我，自然要上心些。”但说到一半又转了主意，坦诚布公起来，“不过，我不是喜欢黎淑，我心悦她。想护在心尖上，拿糖围起来的心悦。”
　　好嘛，自己贫嘴，找着让主子雷个外酥里嫩。
　　张良明摆了故意的，他这护卫，偏得吓唬急眼了才不纠缠。这叫作，一步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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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当个小甜品看吧，第二主线即将开启。
《留侯世家》里面刚开始令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弟死不葬”，手足间的生死分离，虽然史记可能是为了侧面突出一下阿良的家国情怀，但本人可能会偏向于他的一种无奈、不得已。原因上一章讲的，同样是我杜撰的。
学究党自动跳过吧，历史上的仓海君大概不会如此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