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
大把的不明所以都写在脸上，陆黎左顾右盼了一遍，最后，只能把目光落回身边这位仁兄身上。
好像，眼下能给她答案的，只有他了。
陆黎歪过脑袋，瞅着身边的男生。他比她高出大半个脑袋，她还得再往上偏45度，不然，就只能跟他的下巴对话。
他站在外侧，正好也是柱子遮挡的位置。所以，站姿分外放松。
“咳，那个……”一直未发声的嗓子，因为出汗缺水，有些发粘。
“嗯？”男生微挑了眉，偏过头来。居高临下的角度，却俯就地放低了一侧肩膀，很友好对话的样子。
没料到他的靠近，陆黎往后缩了缩脖子：“你也是来演讲的么？”她说着，指了指他手里卷成筒的稿纸。
被他握成上大下小的样子，跟冰淇淋底下的脆皮蛋筒似的。
纸张不厚，透过纸背，能看见上面的红色字格和黑色的字迹。不怎么规矩，连着笔，打着飘，还夹有红笔的批注。
很有她想象中讲稿的模样。
“……”男生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看手里的纸张，又抬起眼看她，和她手里带褶的讲稿，表情有点要笑不笑的纠结。
他脸上的那道疤，也跟着抖了一抖。
陆黎忍不住又去看它。
“咳，”男生也咳了一声，突起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同样发粘的嘴唇张了张，“我是来做检查的。”
“啊？”陆黎没反应过来，一时有点愣怔。
像是被她这反应逗乐了，男生挑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不知是坏笑还是自嘲的表情。
两个人离得近，陆黎甚至感觉得到，那一声短短的嗤笑时，他鼻腔里呼出的气息。敷了一层薄汗的额头和脖颈，对这一点小小的空气对流，也格外敏感。
有一点青草味的微凉。
男生把手里的稿纸，往她面前抬了抬，又重复了一遍：“我写的检查，待会儿要念的。”
“额……”陆黎终于明白过来，却也不知要怎么接口。
敢情是反面教材的典型啊。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看看他脸上那道伤，倒是挺新鲜的。大概这检查，就是与它有关吧。果然不是走夜路在电线杆上撞的……
男生冲她手里的稿子压了压下巴：“你是二班的吧？待会儿发言的？”
“嗯。”陆黎照实点头。
男生又笑了：“本来这次轮到我们班的。”说着，把手里的检查松了几分，像在展示，“因为这个，就换成你们班了。”
“……”
平静的陈述语气，既不见懊悔，也没有得意，太过坦然的态度，倒是让听这话的人更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呃，是么？”陆黎自己都觉得，唇角的肌肉有些僵硬。
“嗯。”男生点点头，看了看她，转过脸去。
重心也从右脚移向左边，原本倾过来的身子，也拉开了一段距离。
陆黎又愣了两秒，才把脑袋转回前方。
校长大人的发言，还抑扬顿挫缠缠绵绵，远未及结束。
……原来，害自己搭进去一个周末的罪魁祸首，就是这家伙啊。
不过，陆黎倒是挺惊讶，他这三言两语，就把她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的疑问，统统解答了个明白。
像是能看透她似的。
她这么想着，又忍不住偷瞄了他一眼。
男生穿着校服，站姿却很随意，松松垮垮的。低头翻着稿纸的样子，也随意得很，一点也没有即将当着全校老少的面进行自我检讨的深刻自觉。
他头发不长，侧面短到看得见青白的头皮，也细细的，沾了一层汗。不怎么服帖的耳朵，大喇喇地露着。张扬，却不招人讨厌。
……可能他们班主任并不这么想。
感觉到她的目光，男生忽然转过脸来，长眉微挑，一脸疑问。因为离得远了，他只是用口型无声问她：“怎么了？”
陆黎没来得及躲开，被他问得一囧。
“呃……”她想摇摇头，回一句没什么，可话到嘴边，就生生卡了壳。
她的目光，被他额头上的一道亮晶晶的细汗吸引，眼看着它从他眼角擦过，直直流向那一道伤口。那一小截伤口，似乎后来又伤过一回，还是新鲜的血红色。
总觉得，会很疼……
“那个……”她指了指他脸上的伤口，想了一下，又把手塞进裤子口袋，摸了两把，摸出一包纸巾。
巴掌大的蓝色包装，今天早上刚塞进口袋的，还没开封。她把它往他眼前递了递。
男生皱了皱眉，没接，只抬手在伤口上碰了碰，又去看碰过伤口的指尖。
被碰的伤口还有点疼，那是他今天早上洗脸时，一时忘了，蹭掉了疤又弄伤的。指尖上却很干净，没有血。
他疑惑地看眼前的女生，她手里的纸巾，还固执地举在他眼前。
“……”他很少这么近距离感受同学之谊，因为太过直白，有点招架不住。所以，难得的，失了一瞬的果断。
陆黎没明白他的犹豫，眼看着又一滴细汗，从他额头滑落，以一个三十度的夹角，斜刺里融进了刚才那一条透明痕迹里。
两滴汗水的重力，明显比两滴汗水的摩擦力大得多，眨眼的功夫，合体后的那一滴水滴，就滑到了还透着血丝的伤口上。
“嘶。”男生疼得皱了下眉头，短短的抽了口气。
“……”陆黎的额角跟着抽了抽。还是晚了一步。
男生下意识抬手，用摸过伤口的指尖擦过额头，擦去一片水渍。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
“……”陆黎忽然觉得，自己和手里的纸巾，存在得有点多余。
有那么点悻悻，她垂了眼，想把手里的纸巾收回来。
前方不远，校长大人的讲话，忽然一个有力的拔高，骤然昂扬收尾。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校长大人转过身来，面上仍挂着三分微笑，一抬眼，就瞧见了身后这同学间互帮互助的有爱一幕。
未及关上的麦克风，一不小心，发出“吱呀”一声电音。
校长大人的眉头，倏地就皱到了一起。看不出是怀疑，还是嫌弃。
陆黎：“……”
一旁的学生会干部，赶紧过去，接过校长手里的话筒，低头关掉开关。
校长的注意，被他吸引了去，也垂眸看了恢复安静的话筒一眼。
陆黎吞了口口水，趁着这个空档，鬼使神差的低下头，一手揭开纸巾的封口，快手快脚抽出一张纸巾，反手就塞在了男生手里。
然后，又抽出一张，一边甩开来，擦着自己额上鼻尖的薄汗，一手就把剩下的纸巾塞回了口袋。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毫不磕绊。用实际行动给男生做了示范——她的纸巾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男生看着手里的纸巾，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开口：“……谢谢啊。”
陆黎：“……不谢。”
校长大人再抬头时，所见的，就是一脸严肃擦汗的陆黎，和一脸汗颜跟着擦汗的不良少年。
两颊略下垂的肌肉，微微抖动了下，校长大人还是瞪了迟到的少年一眼。然后，不紧不慢的，朝后面的水泥阶梯走去。
前面，学生会干部简短过场：“下面一个环节，国旗下讲话。有请高二二班的陆黎同学。”
陆黎一边走上前去，一边侧身让过校长大人，差点被他严冬一般的严酷无情冻得一个哆嗦。
原本想附赠一个礼貌微笑的，却一时也笑不出来了。
走到前台，接过话筒，陆黎甩了甩手里的讲稿，好叫它平展一些。熟的不能再熟的开头，中间，和结尾，一开口就念得顺顺当当。
就是手心里多了一团纸巾，翻页的时候，她得小心些，不能叫它不小心掉下来，成了主席台上的白色垃圾。
他们班的队伍，正好排在主席台中间稍稍偏左的位置。她的同桌庞浅浅，就站在顶靠前的地方。
听到她名字的时候，大家还都抬头瞧上一眼，鼓掌时，也分外热烈。
可其余时间，大家大都垂着脑袋，一副表面上很是受教实则快要冒出鼻泡的困倦样子。
真是一派静谧安详。
波澜不惊，结束发言。和校长大人一样，最后一句的结束语尾音加重上扬，然后是台下算不上太热烈的掌声。
陆黎忽然发现，自己还挺老调的。
她关掉麦克风，把它还给走上前来的学生会干部。还未来得及道谢，就已感觉到身后台下，同学们的蠢蠢欲动。
照例，到此为止，就要解散闪人了。
可麦克风再次打开，然后是学生会干部响亮的招呼：“同学们请等一下，先不要解散。今天的升旗仪式还有一项……”
陆黎抬头，就见柱子后的男生，一边捋着手里的检查，一边低头往台前走。唇角那一抹笑，倒是收敛了一些，可那模样，一点也不像是要当众检查的样子。
心理素质相当好。
实在叫人佩服。
擦肩而过的瞬间，男生也掀起眼皮，朝她微微一笑。
主席台两侧，扩音器里，学生会干部的声音正正传来：“……高二一班，楚迟。”
于是，这个名字，和这张面孔，恰如其分地组合在一起。记忆忽然复苏。
噢，对了，他的名字叫楚迟。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五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