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外室》墨青丫

9、第九章

　　温渺渺一夜好眠，隔日对镜梳妆面色红润娇美，李嬷嬷和秦珠珠陪侍在侧也是精神倍爽。

　　自从公主有个惊梦的毛病后，她们轮番守夜特别警醒，仿似许久都没睡的这么酣畅过。

　　温渺渺看似在听珠珠叽叽喳喳，实则左耳进右耳出，心神恍惚。
　　昨儿晚上她做了个梦中梦，那梦还很有些不可描述。

　　梦始是她惊梦再起，正悲呼哀泣间瞬就被搂入了一个，有些沁凉却又温暖的男人怀里。

　　那男人搂着她，轻吻她的玉额高鼻，呢喃着柔声哄她，她很想睁眼瞧瞧是谁，奈何眼皮子太重只有作罢。

　　但她感觉到，那男人似乎对她视若珍宝，孟浪吻上她的唇时，呼吸急促而沉重，身子似乎还在激动的发颤……

　　朝早初醒时，温渺渺一个激灵坐起，慌张掀开软被，见自个的大红肚兜和丝绸里裤，还好端端的穿在身上，脸瞬间便红了个透澈。

　　她那会强自暗暗宽慰，自个已近三年没有过房事，又是花期正茂之时，作了个不大不小的春梦实在也没什么。

　　只是，她无法停止羞愤的是，她梦到这种事，竟是在重见慕明晰之后，且梦到的男人，竟也和那个无情的男人气息相似！

　　她楚朝九公主在楚都某些恶人的恶语中，是骄奢跋扈又yin逸好美，怎可这般的没有出息！！！

　　“公主，尚衣局尚宫带了两位司制正在外候着，说是奉陛下之命，来为公主量体裁衣、精制簪耳钗环。”

　　温渺渺本正处于羞恼纠结之中，听得秋葵进来禀告中陛下二字，只觉烦厌，随口就道，“叫她们去回了，本宫不需要！”

　　这话一出，连秦珠珠都知道极为不妥，朝李嬷嬷张望，恭敬禀话的秋葵自然更是木讷无措，弯身垂头一动不动。

　　若是以往，温渺渺在秋葵跟前或许还不会如此外露情绪，只是昨儿的春梦中，她没有梦到李嬷嬷和秦珠珠，反梦到那男人进帐前，帐外好似是秋葵的语声。

　　她暗忖，原来她对这个仅入公主府两年多的丫头已信任如斯，一句气话竟也没防着脱口而出。

　　这秋葵是个十九未嫁的老姑娘，生的还算周正，偏左额处一大片青绿胎记，性子又老实木讷，孤苦伶仃的独自一人在楚朝飘零。

　　逢公主府招下人，她一把子力气被看上做了个烧柴火的下女，也正因为力气大，在公主府出了名。

　　温渺渺同情她的际遇，便升了她为自个的扫院侍女，慢慢的瞧她办事稳重，老实本分，又升她为二等，这回来大昭，见秋葵祖籍大昭，便顺理成章带了她来。

　　见她此刻闷声无措，温渺渺软了心，柔声又道，“叫她们先候着吧，你可去同她们仔细说说本宫的喜好。”

　　秋葵如临大赦，响亮道了声是便自行退下，温渺渺没了胃口，推了桌前玲珑剔透的精致玉碗，兀自出神。

　　李嬷嬷见她这猫儿般的食量很是揪心，在旁哄着，“公主，鸡丝粥好克化，多吃些可好？”

　　温渺渺抬眸见嬷嬷心焦，勉为其难重又舀了勺入口，一碗粥见了底，见李嬷嬷如释重负似舒了一口气，不由抿嘴自嘲，“本宫十八都是可以做娘的人了，可吃口饭食竟还要嬷嬷如操心幼童，本宫怎的就是不能长进些！”

　　李嬷嬷乐呵呵的，“公主心头烦忧免不了不思饮食，公主哪天若能真正万事可以放宽心，自然就不需要嬷嬷来盯着了。”

　　“可叫本宫如何放宽心……”温渺渺严肃起身，在嬷嬷的搀扶下回了寝屋，自来了大昭，她的寝屋若无宣召，唯嬷嬷和珠珠自由能进。

　　珠珠在外吩咐宫人收拾碗碟，此刻室内无人，她便说了最大的忧虑，“嬷嬷，本宫若不能求了天子放人，真入了大昭后宫为妃，只怕没多久活头……”

　　李嬷嬷闻言大惊，“公主何出此言？！”

　　温渺渺自然不能说是惊梦示警，似是而非道，“嬷嬷，后妃争斗，大昭比之楚朝只有更烈……”

　　李嬷嬷脸皮不由松了松，“公主担心这个无可厚非，可万一只有入宫为妃这条路，公主背靠楚朝自然会多了一层保护，当然帝宠加身难免会惹了后妃嫉恨，只天子自然会护着公主的！”

　　温渺渺闻言，对嬷嬷笃定天子对她有情的固执也是无奈至极，她实不忍心告诉嬷嬷，梦里慕明晰和后宫嫔妃郎情妾意、雨露均施，对她如何，虽没梦到，只瞧她最后惨死深宫，便知他是随她死活。

　　她也不与李嬷嬷再辨，坚决说了句，“嬷嬷，若本宫如何求他，他都执意不点头，本宫投井是没那个胆，不过绞了头发做姑子，倒不难！”

　　这话当时是负气，没曾想要成了真。

　　温渺渺两日来，都纠结郁闷着如何寻了机会伏低做小，如何才能说服了慕明晰大度放了她，还没等想出个子午丑卯，楚朝使臣张大人便急急来了上林苑寻她议事。

　　不知何故，大昭天子突然早早就召见了他，言谈当中似乎对昭楚联盟开采云金一事，多了迟疑，并坦言，九公主对联姻有异议是他考虑不周。

　　张大人虽是毕恭毕敬立于正殿禀话，温渺渺还是听出些对方的不满，身穿紫色绣丹鸟纹公主常服，端坐正殿首位暗自心虚。

　　她父王对这回昭楚联盟势在必得，饶她如何吵闹也要舍了她给慕明晰为妃.

　　她自知再闹也是枉然，便假意同意出嫁，摆出一副矫情不甘的姿态，蒙骗父王说要随使团前来大昭见一见慕明晰，还可在大昭采买些入宫的嫁妆。

　　楚王巴不得她入宫前和慕明晰尽释前嫌，自然张口就应了。

　　张大人是楚王宠臣，个中关系也知道的清清楚楚，现下突然被九公主摆了一道，可想而知他的恼火。

　　在他心底，国之大事岂是儿戏，公主此举着实自私自利。

　　可温渺渺没再见慕明晰之前，认为昭楚联盟是两国大计，慕明晰虽心眼子比她多上万倍，可为人素来顾大局、论是非，岂会因她不同意入宫为妃这么件小事，便扯上国家大事来做筏子，自然就没想过，自个的计划会损国家利益。

　　而再见之初，慕明晰摆出的雅量，又使她更是没多想便道出所求，虽为对方的天子龙威所震慑，但也实没想到如今的慕明晰，区区小事上也要动心眼，玩手段！

　　她大眼轻眨，期期艾艾的问张大人，“天子莫非不想要那云金，这么大一块饼，天子难道不想分一杯羹……”

　　张大人眼皮轻抬，严肃一句，“大昭军力强盛，云金只是如虎添翼，然而对楚国，云金是强国之本！”

　　温渺渺顿就垂首无话，待张大人离去，仍神情萧瑟、怔坐出神一动不动，直到李嬷嬷看不下去了，上前出声，才犹如惊醒，怔怔望着李嬷嬷说了句，“嬷嬷，本宫果然是要做姑子的……”

　　没待瞠目结舌的李嬷嬷，将喉咙要出的惊语理顺，温渺渺就蓦然起身朝寝屋内冲去。

　　李嬷嬷和秦珠珠焦急紧跟在后，竟瞧见公主一路上丢了头冠，取了发钗，披头散发的进了屋子之后就满屋寻绣剪子！

　　吓得她们魂飞魄散，两人齐齐上前哀呼阻止，奈何一个老弱一个娇小，竟被温渺渺寻着了剪子，就要尽毁一头青丝，亏得秋葵及时赶了来，伸臂架住了公主，片刻便将剪子从公主手里抢了出来。

　　温渺渺沉着脸朝她伸出手臂，冷声大喝，“拿来！”

　　秋葵将绣剪负于身后，肃然摇头，“公主恕罪，婢子不能听命！”

　　“大胆！拿来！”温渺渺睁圆了一双杏仁眼再度提声大喝，眼中晶莹剔透泪珠盈眶，见秋葵仍是固执不动，伤心环视身边三人一眼，泣道，“你们可知本宫已没有退路，你们阻止本宫便是在害本宫！”

　　李嬷嬷心疼含泪，“公主，万事一人计短、数人计长，公主先冷静下来，我们从长计议，可好？”

　　“是啊，公主，珠珠马上给干哥哥去信，他或许就能想出好法子的……”

　　秋葵听了秦珠珠这一句，木讷的脸皮筋实在忍不住直抽，横眉冷斜了一眼过去恼火腹诽：这个时候竟还要提公孙契！！！

　　“公主，请恕婢子从现在开始需日夜不离公主身边！”

　　李嬷嬷诧异望了眼自作主张的秋葵，转念一想亏得秋葵反应快，如今这情形还非得秋葵这力气大的才能阻止公主做蠢事。

　　此刻温渺渺下榻的东配殿大门外，慢慢聚集了她带来的其他随行面露惶恐，甚至还有大昭御苑的宫人在门外凑头窃窃私语。

　　李嬷嬷得了侍女提醒暗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这么一小会，声高了些就闹得人尽皆知，若是传到了天子耳里，可怎生得了。

　　她不得不捧上心，脸上似极为痛苦，呼吸也似很是不畅，秦珠珠一见焦急高呼，“公主，嬷嬷要犯了心病！”

　　正怒瞪秋葵的温渺渺忙慌张扭过头，急急上前和秦珠珠扶住了李嬷嬷，朝秋葵高声吩咐，“速召楚医！”

　　秋葵沉声道是，转身走至寝屋门边找了个楚朝侍女赶紧去带楚医过来，自个却重又转身回了屋内，离温渺渺近至三尺。

　　温渺渺岂能看不出她的心思，心头直叹这个丫头性子木讷，重要时刻却是最稳得住事的……

　　楚医很快来到，一出手李嬷嬷的病症似乎就马上好转了很多，温渺渺瞅着嬷嬷脑门顶上，扎着数十根的银针还要频繁出声劝慰她，心里难受极了，待楚医取了针，吩咐珠珠陪着嬷嬷回屋歇息看顾。

　　李嬷嬷心存担忧自是不愿，可也晓得公主需要时间冷静，瞄了眼秋葵转身走了，出了大殿外，轻声笑语有意无意解释了句，侍女做事不精，公主发了脾气。

　　上林苑很快重又步入宁静，闹了一场温渺渺实累了，靠坐在窗下的美人榻上，远望殿外院中高大的合欢树泱泱出神。

　　秋葵果真守在不远的八仙桌边，坐在桌凳上低头绣着丝帕，她一手巧夺天工的绣艺也是公主升她为近身侍女的原因之一。

　　这一守就守至了黄昏，她见摆在榻桌上的点心、花茶，公主一口未动，身形似也无变化，不由得心里苦叹，她侍奉的这位主子怎的就是这般不服软……

　　正当她要起身前去点上金架上的烛火时，温渺渺突然就动了身形，怔怔盯着窗外，脸色复杂不堪。

　　秋葵耳力不错，心头一松，深深看了眼九公主便转身垂头弯身静立，听得一声“陛下驾到！”，眼角余光瞅到一眼明黄龙袍的衣摆，便跪下叩首，高呼，“恭请陛下圣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政务繁忙的明晰帝白日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