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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好像不是那么顺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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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三人经常一起写作业,孟可欣帮石蕊把做完的试卷和资料带回去交给老师。石蕊的床上放着小桌子,腹部有一道指节长短的疤,新肉在里面潜伏生长,有时候痒痒的。
病房里手指摩挲纸张的声音,翻书的声音沙沙响。石蕊每每看着他们坐在凳子上趴在床沿写功课,床单上铺满了书,文具。那情形怎么说来都颇有些诙谐。
石蕊刚做完了一张物理试卷,揉揉酸了的肩膀准备休息一会儿。看着孟可欣和陈年还在弯着腰奋战,孟可欣拿着笔头戳着脑袋苦思冥想的样子非常滑稽,石蕊忍不住嗤笑道:“护士不是说让你们把医务室的桌子搬来当课桌,你们倒好非要趴在我床头装作母慈子孝”
陈年和孟可欣同时抬起头来面面相觑。”母慈子孝?”迟钝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被占了嘴上便宜。 俩人一起朝石蕊扑去抬手作势要打,石蕊连忙告饶,却迎来孟可欣的致命武器挠痒痒。石蕊怕动作太大撕裂伤口,哭笑不得举手投降,三人嘻笑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眼前的两个人,金童玉女般默契。就像黑字落在白纸上那样分明有力,却不违和。这世上,总有些人只是别人的一道心算,或者是只会出现在验算本上的解题步骤。写与不写都不会影响最后的答案。
只要最后的答案是对的,那就没什么关系吧
石蕊不知为何,突然思绪飘远,她从小这样,总喜欢胡思乱想。遂揉了揉眼睛,想要凝聚心神,把精力放在要解的题目上。
时间过的很快,石蕊的伤恢复的很好,身上的大小淤青也已经淡化。林歌的父母也来过两次都被石蕊的无动于衷打发走了,后来也就不再来了。班主任也在好不容易才有的假期日带着同班同学来慰问过,医生也说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这天星期一的上午,石蕊独自收拾了东西,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只需要把带过来的书包和日用品带回去就行了,叫一辆的士就能解决的事。孟可欣在得知石蕊没有通知她就独自提着大包小包回学校的时候,气鼓鼓的在电话里教育她。
石蕊在车上笑吟吟地解释着,旁边的陈年穿着她曾经见过的薄荷绿棒球服,现在的天气稍微有些热,他的额上有些密汗。石蕊单手递给他一瓶水,二人相视一笑。
她没告诉任何人自己今天会出院的消息,倒是不知为何陈年独自过来了,她拒绝不了他的好意便任由他忙东忙西,一起打车回学校了。
石蕊慢慢靠过去男生一侧,摇下车窗,抬头看向五月的天,还有二十天就要考试了,离开这里的时间越来越临近。风中即使裹着柳絮和尾气,也能闻到一种叫做自由的味道。
薰衣草的香味。
陈年揉着惺忪的眼,听见女生温柔的说”马上就到学校了。”
陈年其实并没有睡着轻叹一口气”我有东西要给你看。”他如小鹿般明亮的眼睛,望进石蕊的眼睛里。伸手给了石蕊一半耳机。
石蕊微笑的塞进耳朵里,她以为只是简单的分享一首好听的歌曲而已。然后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杂乱的争吵声,校园铃声和鸣笛声冲刺耳膜。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在盯着手机屏幕,视频只有一分钟左右,她却觉得漫长无比。他们对视着,女生的眼眶里涌出一行清泪。心上似有一条河无声息的被瞬间开垦冲毁,刹那间聚集的河水崩溃决堤。
那是招生办门口的监控所拍下的画面,由于角度问题,拍摄的很模糊。主要人物来回推搡拉扯,不停的出画。但视频最关键处40秒的时候,是石蕊被围攻腹部受伤的画面。如果把画面放慢,一帧帧反复回放。可以看到林歌一只手捡起地上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扑向被两个人牵制住的石蕊。而就在这一瞬,短的近乎没有一秒钟的时间,在林歌手持刀扑过来的一刻,石蕊似乎也毫不犹豫地迎了上来。
那个动作很像有人从背后推过去的,但多看几遍就会发现那几个女生在林歌持刀扑来的瞬间便散开了,虽然不明显,甚至有一个女生在石蕊身后人挨着人衣挨着衣,但事实上确实散开了。整个过程一共也就三秒钟的时间。如果看图说话,非要一个大胆的推理的话,那么不排除林歌持刀行凶,石蕊有意识或者无意识没有躲避。那么如果说林歌行凶是真,石蕊创造条件也是真。这种可能性成立吗
石蕊的右手食指在手机屏幕上小幅度滚动,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至少陈年愿意相信它是存在的。
一切都是真的,一切好像又是假的。
当然这只是推理,如果成立的话,是存在引诱犯罪的嫌疑的。那么案件的性质完全不同。
陈年不想唐突的确定或者否定什么,从他对石蕊开始感到好奇的时候,他就能感受到她是个心思很深的人。即使这样,他觉得自己应该相信她,给她一次机会,否则他就不会留下这仅有的视频源了。
“给个解释吧”陈年紧紧地盯着她,希望从她稍稍波动的情绪里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你想要什么解释,监控不是很明显了吗?你好像很喜欢在别人伤口上撒盐?”
石蕊说完这句话静静地靠在车座上,凝视着前方再没有说话。
她在赌!
陈年转过头就这样一直盯着她,两个人彼此沉默着对持。
直到车停住,二人在校门口下车。陈年提着箱子拉着石蕊走到操场一个隐蔽的角落。
“我一直很郁闷,总觉得有地方是不对的。虽然整个事情逻辑毫无破绽,但总觉得不对。”他望向石蕊继续说:”大概是从看到你非常镇定吧!那种好像知晓一切的镇定,从你醒来到出院,从未看你提过一句林歌,连自己的伤都很少喊疼,对此事只字不提。这一切太古怪了。你才多大,怎么会这么镇定?除非你事先知道。”
石蕊看他做出这番解释有些轻蔑地笑了笑,眼神深邃依旧望着前方。
“知道我从什么时候被她们欺负吗初一下学期,到今天算起来差不多五六年了吧知道我们是什么事情结下的梁子吗是因为曾经她们勒索一个小女孩,把那个小女孩掐的整个胳膊都是淤青的。”
她说着把自己的袖子撸起来,白皙的皮肤上还有许多未曾淡化的青痕,像一块块胎记一样。”我上去帮了她,由于她们人多我们都被打得鼻青脸肿,她们搜走了我身上的零花钱。第二天我告诉了老师,可是最后她们也没有什么事,没有请家长没有通报批评,甚至更嚣张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学校的校长是其中一个她妈妈的高中同学。从初中到现在差不多五六年了吧你觉得我能有什么反应,反抗吗又不是没干过”?
石蕊的脸上有一种哀怨又无辜的笑意。 “她们也很聪明,打人从来不打明处。虽然嚣张跋扈,但事发后认错的态度别提多诚恳了,加上家里有关系所以很多时候都全身而退。”
陈年清冽的眼神里带着些许心疼,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许久半信半疑的问道:“这可是要坐牢的你确定你没有诬陷她如果你真的做了的话,我觉得你只要选择和平解决,不必要非要她坐牢,这件事就算过了,我也会把视频销毁的。她欺负过你,你这样做虽然不道德,但也算出了口恶气......”
石蕊打断他的话“你不要再说了。既然你不相信我,我的事也用不着你管。”
石蕊靠着树荫下那块写着”上善若水”的大石头上,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是啊!他从未对她说过信任她,那么究其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怀疑,她又有什么好埋怨的呢可是为什么觉得很难过,比被欺负被打的时候还要疼
石蕊挑衅地望着他“诬陷?你有证据吗就凭你那个模棱两可的视频我如果说,在背后那伙人的推搡中,我身体不可控的扑向去了呢?我如果说我看见她捡起刀,想要跑可是却挣扎不掉,惊恐中往前偏移几步的时候,她的刀便顺势刺过来了呢”
她那么挑衅地望着陈年,完全不像一个受害人,捏着他的手腕咄咄逼人的语气。“你不去问那个持刀伤人的人,反而来质问一个受害者?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怀疑我,枉我把你当成朋友。”
陈年望着她清秀的脸上掠过一丝痛惜,那是旁观者的同情。
“我把你当朋友,真的!”
石蕊铁青着脸,没再说话。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让把这件事变成刑事案件,你不能毁了你们两个人的前程,这样有什么好的呢你那么聪明为什么想不明白这次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以后她肯定也不敢对你怎么样了。而且很快就高考了,你很快就可以离开了。你就考虑一下吧”陈年劝慰的语气近乎哀求。
石蕊轻呵一声”所以你是在为“:正义”发言吗“
陈年轻叹口气点点头,他抬头看了眼碧空如洗的天空。
“那你这么多年的义务教育真是白读了。”石蕊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感同身受,所以总是站在客观的立场发言必然会引起讨厌。可若是连心里的正义都缺失了,那么曾为之所遭受的辛苦磨难不是失去了价值
只是那拖着行李箱往宿舍走的背影落在眼中,刺痛了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