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逆光来》督门提酒

3、好友，孟可欣

　　石蕊料想的没错，第二天中午警察便过来了。一个中年的男警察，叫徐宏。身材中等，单眼皮，鹰一样勾的大鼻子上一双锐利的眼睛。随行一个年轻的女警，二十出头，叫王笙。看样子是刚开始实习的。说话语气及其温柔，她在一旁询问医生恢复的情况，男警官便开口了。
　　他所有的问题，石蕊都一一答着，无一隐瞒。
　　徐宏并不是第一次处理她的事，所以情况多少了解一点。
　　她升初中时与林歌林钰成为同班同学，班里典型的女混混，不知什么时候起便开始欺负她了，如果非要追溯原因的话。大概是初一下半学期，石蕊在下学路上看见二人欺负一个同学。石蕊路见不平了一下，至此后炮火转移受欺负的人就变成石蕊了。先是课堂上的各种骚扰，恶意编排诬蔑人品。然后变成下学路上的围堵，索要钱财，抢东西。林歌是林钰的亲姐姐，后来林歌上了中职，石蕊和林钰考上同一高中。林歌半个学期后便退学了，整日与社会混混厮混，不过即使到了社会她欺负石蕊的兴趣还是没变。
　　“所以你是打抱不平才让她们注意到的”女警官温柔地询问。
　　她知道每所学校里基本都有这种以欺负同学为乐的学渣混混，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好像有天大的仇恨似的。下手又没个轻重的，偶尔也会捅出点乱子，虽然才工作半年，但这样事情也早已见惯司空。
　　石蕊点点头，撑在枕上的手开始有些麻，于是不断在空气中张合以此缓解。
　　“那把刀到底是谁的”
　　石蕊望着徐宏警官的眼睛，他浓密的剑眉如同他的职业一样浩然正气。
　　“是我的。”
　　徐宏眉头微皱，严肃而又疑惑的语气“你上学带着刀器多久了”
　　“一个多星期，她们近期越来越嚣张，所以我才随身带着。”
　　“有些被欺负怕了的学生不敢反抗可又心里害怕，拿着防身的工具是可以理解的。”徐宏挑挑眉，无比严肃地说道。
　　“但是这是错误的防身方法，你以后不要带了。对了，你们学校是重点高中，你是怎么把刀带进去的”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想带进去就自然有办法。”
　　徐宏轻哼一声不再追问，他也是经过高中的人，知道学生的道行，凡事学生感兴趣的，老师又严令禁止的，总有一些学生用出其不意的方法实现目的。所以带点东西进去总有办法的。
　　“那把刀是你们争执途中掉到地上的，情急中林歌拿起那把刀捅了你。案发地点在校门口不远处，你是怎么惹恼她的，让她能失控到在校门口行凶”徐宏未意识到他询问的语气过于严肃了。
　　石蕊眼神有些涣散喃喃道:“可以理解的错误的防身方法”
　　“我在问你是怎么惹恼她的”徐宏有些不耐烦了，语气又加重了几分。他以为她还在回答他上一个问题，没有跟上他的问话节奏。
　　石蕊回过神来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眼神倔强。
　　“每天下学都会过来勒索，但凡身上带的钱财都会搜刮走，没有的话就会拳脚相对。她们抢走了我身上一个星期的饭钱，还觉不够，我不过是争辩两句，她们便合起来殴打。后来刀掉到地上，她看到恼羞成怒，就失手捅了我。”
　　“是这样？”徐宏像是自问自答。“她只看到你掉了刀具就捡起来伤害了你？”
　　“看到从来懦弱的人居然设防，试图反抗才是最不能忍的吧无所谓我惹没惹怒她，我就是变成一棵树她每次经过说不定也会打两拳。“
　　徐宏虽然有些惊讶她这番话，却也无意识的点点头，他是非常理解这种未成年冲动犯罪的心理。
　　“你这棵树比喻的倒是挺稀奇。行了，大致情况我了解了。你好好休息吧早点养好伤，你的同学还等着你回去呢！”
　　“同学“石蕊不解地喃喃着。
　　“那个在警察局录口供哭了几个小时的女生,叫孟什么欣挺可爱的。你们关系可真好。”徐宏略带着钦羡的眼神，像想起了什么”我女儿也有个好朋友，平时形影不离的，什么都要在一起，跟双面胶一样。”
　　石蕊看着他骄傲的说着，那么严肃的人大概只有在谈起女儿时才能露出少有的温柔神情吧!
　　这时门开了，女警官迎着门有些难为情地喊了声上司。
　　徐宏和石蕊望过去，看见林钰和她父母提着果篮笑容尴尬的站在门口。这场景石蕊以前也见过，林歌曾经在学校失手砸伤过她的头，闹到校长那里，最后她们也是这样出现在校长办公室的。
　　徐宏站起身来表示工作已经完成，对着林歌的父母说了几句要他们好好道歉，多管教好自己女儿的话。随后便和王笙离开了。
　　一桩很简单的校园暴力案件，他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功夫，剩下的就是要尽力劝慰受害者，最好能和平解决双方矛盾。
　　两位警官走后，病房里一度尴尬到只剩下吊水瓶滴答的声音。石蕊撑在枕上的手已经麻了，她挪动了一下想要去拿桌上的水。
　　林歌的母亲见状抢先端起了杯子，脸上堆着尴尬的笑递给她，石蕊看着那杯水再看看眼前的女人没有接，抬手掖了掖被子。
　　“喝什么水，我们买的不是有酸奶吗拿出来给小蕊喝。”女人声音提高了一个度，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台阶笑的更勉强了，仿佛这样才能不断增加信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断的在病房里看来看去，把新买来的各种日用品一一摆上。收拾好小小空间的卫生后，林歌的母亲又开始旁若无人地坐在床边削苹果。
　　而那个为女儿来求情的男人，西装革履，也不得不放下颜面却讨好一个小姑娘。一旦案子被定为刑事，那坐牢就是一定了。甭管时间长短，一个女孩留下这种案底，将来工作，人际交往，甚至嫁人都有影响。但若是双方采取和解，事情自然就好解决的多了。
　　男人搓搓手，严肃地对着石蕊的床前鞠了一躬。石蕊被吓了一跳，她也是第一次见林歌的父亲，从前她只知道林歌的父亲是一位在本市生意做的挺大的商人。此刻她竟然有些郁闷，这个国字脸，其貌不扬却谦虚有礼的男人为何会生出这么一个女儿？
　　但石蕊还是无动于衷地闭上眼，忍着腹部的疼痛，努力往自己的被子里钻去，闭着眼。
　　而坐在一旁始终沉默如铁，一脸生无可恋的林钰，见到父亲这样子，这一刻终于爆发了。
　　她把她母亲手里的苹果往石蕊身上一掷，大声喊道:“爸妈我们走，用不着求她。摆那副脸给谁看啊？”黑暗里的摔门声震耳发聩，门外一家人的争吵隐约能听见。
　　模糊中，石蕊听见门外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是男人的暴怒和林钰的哭声。
　　许久，房间里传来一句声音“小蕊，我们就先走了，叔叔阿姨过两天来看你。”女人的嗓音温柔明显带着哭腔。
　　石蕊在一片清净中睁开眼。
　　就在刚刚一个油然而生的念头在心里发根生芽。像这种人就让她去坐牢吧!做错事的人就该得到惩罚，惩罚才是唯一饶恕的出路。
　　傍晚，孟可欣趁着放学来看石蕊，与之同来的还有陈年。
　　“你们怎么来了”石蕊惊讶道。眼前的两人看似很熟的样子。
　　陈年又带了骨头汤，熟练得打开盖子“上次你不是叫我找孟可欣给你带东西嘛！然后留了手机号，今天就约好一起过来”。
　　石蕊语气冷淡地“哦”了一声。 心想:手机号吗？我好像还没有你的手机号。可是又转念一想真是奇怪，为什么会在一瞬间有这样的想法？是吃醋了吗？怎么可能？石蕊突然有些嫌弃自己。
　　她这样想着，却见陈年已经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了“你把你的存上，这样联系方便点。”
　　石蕊没说话，拿着他的手机，输了一串数字。
　　明明心里想要的偏偏碍于那羞耻的自尊心不肯表露。如果不是主动给的，好像就没什么意思。
　　“你家人来过了吗添置了这么多东西？”
　　“林歌林钰的父母来过了。”
　　陈年把刚洗好的水果摆在盘子里，特意拿了一个芒果递给石蕊。
　　“出了这种事情，家里做父母的才是最着急的。来求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石蕊继续默不作声地喝着汤，把芒果放在床边的桌上。心里纳罕，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芒果的？又是孟可欣告诉他的？
　　“啊”孟可欣此刻精致的五官因为生气显得有些奇怪，只见她没好气的说“那家人还有脸来求情，上次砸伤你也是这样，屡教不改的。他们要是真有诚意，还不如教育好自己的女儿。”
　　陈年警觉道:“你说什么？砸伤？这不是第一次”
　　“当然不是，林歌就是因为砸伤石蕊才被校方勒令退学的。至于欺负，数都......”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不会发生了。”石蕊打断她的话。
　　“过去你觉得她们会放过你吗”
　　“我已经决定了，这次不会和解。怎么样这次都比上次情节严重，林歌应该会坐牢的。”
　　孟可欣惊愕了一刹那，思绪飘远。如果当初不是小石头挺身而出的话，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应该是她吧
　　陈年若有所思地望着石蕊,看着现在无比平静喝着汤的她，和那天在校园门口看到的分毫不差。可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是哪里不对呢
　　倒是孟可欣很热情的嘘寒问暖,石蕊一边喝着汤一边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一直到上课时间快来不及了，二人才打车回去。
　　石蕊的手被孟可欣握着，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石蕊只能劝她，不要担心自己很快就好的。
　　孟可欣这才依依不舍的道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