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等故人归》玥灵君

3、百闻不如一见1

　　沐晚这天终于如愿地踏进了昀市二中的大门，中考的时候这里是她的考场，所以这个本该陌生的环境传来的熟悉感让她感到安心，但是周围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还是让她感觉有一点浑身不自在。
　　看着堆在教学楼门口大板子前面的同学，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和手腕，迈着激动又胆怯的步子走上前去探了探头，发现自己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她个子不高，又小又灵巧，三下五除二挤到教学楼门口的大板子前，在墨绿的树荫下张望着寻找自己的班级，那瞪大的眸子就像是泛着荧光的萤火虫。
　　啊！六班，沐晚瞄了一眼同学的名字，心里莫名一喜。
　　白璃？
　　有一个初中同学的感觉真不错，她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看着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名字，脑子里已经为这些名字想象出了一张张鲜活的面庞。
　　叶含烟——这个名字太文艺了，说不定会在这个班里很有主角光环。
　　还有文雪和刘雨旋，好熟啊，初中肯定听说过。
　　沐晚一边傻笑一边用左手食指点着太阳穴。
　　“同学，你已经在这块板子前面傻笑很久了。”闻言沐晚一惊，停下来左手的小动作，脸立刻烧了起来，语塞地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茫然地抬起头，撞上了一双清亮的眼眸，那是一个比自己要高上不止一头的男生。
　　“你是哪个班的？”男生问。
　　“六班。”沐晚有点局促不安——自己这是被搭讪了吗？局促之余还有点窃喜。
　　“啊？真的啊？我也是。”男生的惊喜表现得有点太夸张了，让沐晚向后缩了缩，男生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合时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说，“我叫谭弋，你呢？”
　　沐晚听着耳生，感觉刚刚在板子上好像并没有看到。她犹豫了一下，想想都是一个学校的，也不会是坏人，便说：“沐晚。”
　　“好听。”男生笑了笑。
　　“谢谢。”沐晚垂了垂眸，有点不好意思，又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抬起头告辞，“我先走了，一会儿见。”也没有给谭弋说再见的机会，一溜小跑走了。
　　在陌生人面前，她就像是一只竖起刺的小刺猬，扎得人很痛。谭弋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在她身后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这个女生太单纯了——自己说是六班的还真信？刚刚看了那么半天板子白看了吧。
　　沐晚来到教室，等教室都坐满了也没有看到谭弋的身影她就知道自己被骗了，心里滋生的那么一丝丝不爽又立刻被班主任的声音打断了。
　　站在讲台上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和蔼的男老师，圆圆的脑袋上布满了皱纹，眉毛和头发格外浓密，活脱脱一个长了毛的核桃，声音中气十足，黑框眼睛里框着混沌的黑色大眼睛，脸上挂着当时沐晚还看不出来的圆滑的笑。在给全班介绍完自己之后，又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让人跑神儿得厉害，终于在沐晚不知道第多少次骂谭弋是个骗子的时候，他切入了正题，也就是即将举行的军训。
　　“咱们班虽然是个新组建的班级，但一定有彼此熟悉的，所以说有没有人能整队啊？大家各自推荐一下呗。”
　　“……”全班安静了几秒，角落里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
　　“林默归啊。”
　　老师很无奈地看向那个发声的角落：“林默归去做手术了。”
　　沐晚撇了撇嘴，能不军训多好，早知道自己就去割阑尾了，一边想一边拖着腮帮子望天。
　　“那有谁能喊口号啊？”老师又发话了。
　　“林默归啊。”
　　老师再一次歪了下脑袋看向那个角落，隐晦地翻了个白眼，又企图用笑来掩藏住，可惜还是被沐晚抓住了，她捂了捂嘴，觉得这个班主任有点意思。
　　老师继续问：“那体育好的总有吧？”
　　“林默归啊……”
　　全班哄笑，老师吐了口气，佯怒，看向那个角落。
　　沐晚回过头，不得不怀疑这个女生和这个无所不能的林默归的关系。女孩巴掌脸，一双丹凤眼显得十分无辜，一看就知道是勾人魂的眼睛。利落的短发被发卡别的整整齐齐，嘴唇薄薄的，笑起来标准的八颗牙齿，看起来清清秀秀、瘦瘦高高的，此时感觉大家都看向她，正羞赧地捂着自己的嘴巴。沐晚此时也只是围观群众的一员，还不知道自己一语成谶，这就是那位带有主角光环的叶含烟。
　　沐晚看着叶含烟，脑子却被林默归这个名字轻轻拨动了一下，但怎么想也记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林默归。
　　等回家之后问问妈妈好了，沐晚想。
　　随着没有什么营养的班会的结束，沐晚麻溜儿地离开了学校回了家。

　　“妈，你听过林默归这个名吗？”沐晚到家时候一边帮妈妈切菜一边问。
　　“林默归？你怎么还记得他，咱们小时候的邻居，那个时候你们可好了，穿着开裆裤在楼下的院子里追来追去，但是他后来搬走了，就再也没见过，他走之前一直叫林放，后来改了名，还是我有一天无意间在他妈妈的朋友圈里看到的。”
　　“哦，这样啊，我们今天学校里还提起他了呢，我们是同班同学。”沐晚听了妈妈的话之后心里直发笑，只盼望着这个林默归不要记得她穿开裆裤时候的样子才好。
　　“是吗？那你们还挺有缘。”沐晚的妈妈冲她狡黠地一笑，“那个时候你们玩过家家，每次你都要当妈妈，然后让他当……”
　　“我儿子。”沐晚认真地点了点头，“不用说了，我知道。”
　　她妈妈被她的插嘴逗得前仰后合，嗔怪地骂了她一句，把她轰出了厨房。
　　从军训到补课，这位谈不上神秘的林默归一直都没有露过脸。一直到开学几周之后，沐晚也没再想起好好研究一下林默归是谁。妈妈嘴里那句没有说完的“爸爸”也只是被沐晚当作了自己当时过于年少轻狂的胡闹。
　　不过说到底缘分该来还是要来的，那是沐晚第一次和叶含烟的生活有了交集，也是长大后的沐晚第一次和林默归的生活有了交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开端，两个人的命运就像是两段纠缠在一起的线，从头到尾，纠结而杂乱无章。
　　学校的第一次集体活动是运动会，本来和沐晚是没什么关系的，她也本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态度，毕竟大家都不熟，怎么着也轮不上她，但是她硬生生被白璃给卖了。
　　初中的时候她和白璃三年的交情，就是源于运动会，白璃是体委，当时是按体育课的成绩报的名，沐晚短跑跳远都是第一，长跑也得了第三，便彻底让白璃把沐晚彻底记在了心里，每年的运动会也一直都没放过她。高中白璃虽然不再当体委了，但显然没有放过沐晚的意思，那时的体委正是林默归。
　　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班里空荡荡的，只有白璃和沐晚，叶含烟去了洗手间，她们两个人等着她一起去食堂吃饭。是白璃和叶含烟先熟络起来，于是由于人类的群居特性，三个人自然而然凑到了一起。
　　林默归刚从操场回来，满头大汗，那是沐晚还不知道这是林默归的时候第一次正眼瞧了瞧这个人。也是一副黑框眼镜，让沐晚想起了班主任的那副面孔，没由来撇撇嘴，似乎被林默归尽收眼底。不过林默归和班主任是大有不同，运动过后他的眼睛里洋溢着喜悦和爽利，校服上虽有汗渍但也干干净净。感觉到沐晚的注视，林默归转过头，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短兵相接，都迟迟没有移开自己的眼睛，林默归感觉到自己的眼神似乎撞在了一团棉花上，便不再自讨没趣，移开了目光，随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白璃才看不出这两个人之间一瞬间的你来我往，看见林默归之后眼前一亮，在沐晚茫然的注视下冲到了林默归面前：“报名运动会！”
　　林默归上下打量了一番白璃，似乎是在衡量这个人是否够格，然后嘴里轻吐出一个字：“你？”
　　这毫不掩饰的轻蔑让沐晚一阵不爽，不过她才不会因此毁了白璃的兴致，只见白璃继续兴高采烈地说着：“不，晚晚！”
　　林默归向白璃身后看了一眼，这次的无意一瞥倒是看得沐晚心跳漏了一拍，她站在原地，冲林默归尴尬地笑了笑。
　　“你确定她不是被迫的？”很显然，林默归察觉到了沐晚的手足无措，本就小巧的她站在白璃的身后，让人不住的萌生出保护欲。她脸上露出的迷茫的笑竟然如同春酒滑过舌尖那般缠绕在他的心头。她嘴边有浅浅的梨涡，兴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过。那称得上是一次草率的心动，但是从那一刻起，沐晚就真的如同春酒滑过喉咙后留下的醇香一样留下了独属于她的回味。
　　“我当然确定了！”白璃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似乎这种事情她已经干了成百上千遍了，“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啊。”
　　沐晚翻了个白眼，恰好叶含烟从门口走进来：“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啊，白璃要帮沐晚报名运动会。”林默归看着自己的老同学。
　　“没有，没有。”白璃连忙摇头，“这是在为班级着想。”
　　“可是她看起来并不像很厉害的样子。”林默归无辜地耸耸肩。
　　“嫌弃我矮？”沐晚瞬间就反应过来，抬起头瞪着林默归，而说出这句话的罪魁祸首还若无其事地加了一句：“跟我蹲下差不多高吧。”
　　沐晚额头跳了跳，从小到大说自己矮的人不少，但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欠揍呢，长得高了不起啊。
　　“我就要报。”沐晚也跑到林默归面前，一只手撑着桌子，活脱脱一副女流氓的架势，“你报不报吧。”
　　林默归看着明明矮自己不只一头的沐晚此时霸道地俯视着自己，强忍住了想要摸一摸她的脑袋的冲动。那是夏季的尾巴，她倔强的样子，他桀骜的样子，就这么深深烙印在彼此的心里，哪怕少了些心动，多了些滑稽。
　　“对，对。我跟你一起报！”叶含烟拿了饭卡，挽住了沐晚和白璃的手臂，插嘴得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咱们能先去吃饭吗？”
　　“马上，马上。”白璃拍了一下林默归的桌子，“你可得记住了，我们晚晚可厉害了。”
　　餐厅里，三个人围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诡异的安静。
　　“晚晚。”叶含烟突然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只不过接下来的话让气氛向着更奇怪的方向发展了，她看着沐晚问，“你有没有觉得林默归喜欢你？”
　　“没有！”沐晚从米饭里抬起头，连反应都没有反应一下，看向叶含烟，“他只是在嘲笑我，别多想。”
　　“好吧。”叶含烟一脸了然的继续低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