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妆》涂*娟

11、10、二度抢婚

　　大婚如期到来。
　　我几乎没有怎么睡就天亮了，听见窗外清脆的鸟鸣声，我还恍惚着。
　　推开窗户，满目红绸，全院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小怜端着洗脸水进门，我望着她的黑眼圈，就知道她一整夜也没有休息好。
　　不一会，二娘来枫叶小筑了。纱绫和我一起出门迎接她。
　　“纱绫，你怎么在这里？”
　　“娘，今天姐姐出嫁，我自然要早早过来帮忙，不是吗？”
　　二娘笑起来，唤人将喜娘带进来，安排好一切，先行离去整理行装。
　　喜娘打开梳妆盒，纱绫迅速坐在她的对面，等待上妆。
　　按照预先安排的，小怜端着糕点径直走到纱绫的面前，说：“大小姐，请用点心。”
　　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不填饱肚子可不行。纱绫微笑着，小心翼翼地将糕点放进嘴巴里，精致的妆容使她看起来更加美艳。
　　看来古代新娘妆也需要花费很多时间，我等得都快要睡着了。
　　“你看，我漂亮吗？”
　　“漂亮！任何人看见都会舍不得挪开眼光呢！”我清醒了。
　　喜娘将喜帕盖在纱绫的头上，我们扶着她到床边坐下来。趁着四下无人，我悄悄地退出去。
　　坐纱绫的房间里，我的心还在“砰砰”地跳个不停。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我将纱绫昨夜写好的信笺放在圆桌上，从木橱里拿出我的包袱，换上粗布男装，安静地等待锣鼓声响起来。
　　“哐铛——”，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我激动得从坐椅上弹了起来。
　　“来了来了，老爷，夫人，花轿上门了——”管家夸张的大嗓门响了起来。
　　按照礼节，东方靖会先行来到大厅向我的父母请安，等待喜娘将新娘带出来。这个时间段里，人都会集中在大厅，我就趁机从侧门溜走。
　　正当我算计着时间的时候，大门被人推开，居然是爹。
　　看见我，他也十分惊讶，怒火瞬间爆发：“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么新娘应该是纱绫了？谁给你胆子掉包！”
　　这下完了，不会再把我送上花轿吧？
　　“纱绫被蒙面人掳走了，东方家的花轿还在大门口等着呢，先得把婚礼这关应付好了再去救她。看来，这是上天的安排，还是要你上花轿。你也不要再闹了，把你送出门之后，我们好尽快找纱绫。”爹的脸平静下来，看不出一丝波澜，接着他又喊着门外。“喜娘，你赶紧给我上好妆容，不得耽误吉时！”
　　喜娘战战兢兢地走过来，给我上妆，匆忙的管家也跑了过来，送上一套红礼服。在这样仓促的时间里，真不知道他从哪里谋来的。
　　我就如一只玩偶一般，木讷地套上衣服，被喜娘用红绸布牵着走到大厅。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被人掳走，实在是一件灾难，如果我在这个时候还任性，我会害了她。
　　繁复的流程终于走完，我欲哭无泪的被送上了花轿。我想，应该找一个适当的机会，和东方靖解释清楚。
　　去东方家还有一段路程，花轿颠簸得厉害，使我直想吐。
　　终于，忍无可忍，我急忙唤轿夫停下来，掀开帘子，我就奔向空地，吐了一个痛快。实在没有想到，连轿车都不晕的我，居然还会晕轿子。
　　一阵翻江倒海之后，打死我都不愿意再上花轿了。
　　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我的盖头下面。
　　我对着靴子说：“坚决不坐轿子，敢逼我，我就出手。”尽管语气无力，但是还是有一定的作用。
　　“好啊，那么我们共乘一匹马。”
　　“想得美哦！我骑马，你坐轿子。”
　　听见东方靖无奈地说：“不是的吧？那么，请问娘子，你会骑马吗？”
　　应该会吧？连我自己都不敢确定，毕竟，一年前在动物园近距离接触马匹不过五分钟的时间。
　　趁我不注意，“倏”地一声，我被拉上了马背，东方靖无比亲昵地贴着我的耳朵微笑。
　　太过分了！我忍无可忍，使足了全身的力气，用手肘回顶他的胸腹部。
　　“哇——”我痛苦的喊叫声，足以惊天地泣鬼神。这个死男人，居然在红色礼服里放一块护心镜。我敢肯定，铜镜被我捅瘪了，而我可怜的手肘骨头，不是粉碎了，至少也裂开了。
　　东方靖忍了半天，还是笑出声来。“看吧，亲爱的娘子，如果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连上天都要惩罚你呢，你还是乖巧合作的好啊。”
　　一定是刚才晕轿子还没有恢复的缘故，我无奈地垂下手，任由他说什么，都不再开口。可是，我的心还在思考着，如何才能逃脱出去。
　　静下心来仔细想，这个东方靖还真是奇怪，看见自己中意的新娘被掉包了，不仅没有一丝难过的表情，反而还十分满意。难道是因为遭遇新娘落跑，怕在众人面前没有面子，才故意表现出一副随遇而安的神情来？
　　想到这里，我轻声问道：“东方靖，老实和你说吧，因为纱绫被人掳劫，家父才让我出面救场。不过，你大可放心，等纱绫被救回来，我一定衷心促成你们的好姻缘。”
　　“代嫁？”东方靖爽朗地笑起来。“看来真是一场美好的误会。”
　　“对啊，真是误会啊。”我也跟着傻笑起来。
　　“不过，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这个误会的结局。”
　　啊？我想我能够消化这句话的意思，只是，纱绫不是说他们二人已经情定今生了吗？怎么可以因为这点事情，就随便放弃对方了呢？
　　这个东方靖如此轻视感情，看来，不给点教训他尝尝，就太对不起纱绫了。
　　我不再说话，静静等待好时机。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我看见前面的小河。
　　于是，我嚷着要下马去喝水。等到了河边，我就假装去喝水，把东方靖推进河里，然后飞速地骑马逃跑。
　　东方靖将我放下来，取来一个喝水用的皮囊。
　　“这个怎么用啊，你教我。”
　　“好啊，我带你去装满水。”
　　趁着东方靖弯腰装水的时候，我在他背后狠狠一推，没有想到，他似乎身后长了眼睛一般，及时地避让开来，害得我顺势跌进河里。
　　“娘子，你在做什么啊？”
　　我气得厉害，假装扑腾几下，回答道：“哦，我看见河水冰凉，想下来戏水一番。”
　　“一个女儿家，在大庭广众之下戏水成何体统，还不把手给我，拉你上来。”
　　我拍掉他的大掌，懊恼地站在河边拧干衣服。
　　“公子啊，我看我还是回轿子上坐着，刚湿了衣裳，以免着凉。”
　　东方靖看着我的狼狈样，体贴地点点头。
　　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免得再给自己找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反正天黑之前，我们会在某个驿站落脚，到时候再趁机溜走也不迟，现在还是养精蓄锐比较好。
　　“东方公子，青山客栈到了。”我被轿夫的大嗓门闹醒了，居然睡了这样久。
　　青山客栈，真是一个难忘的好地方啊！
　　由于被盖头遮住，我被喜娘径直送进了客房，连看一眼大厅的机会都没有。
　　坐了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店小二问：“两位女客官想吃点什么、用点什么，请尽管吩咐。”
　　“我是你们店里璇玑姑娘的老朋友，想见她一面，还劳驾小二哥通传一声。”
　　“您想找我们店掌柜啊？她不巧出门了，今日估计赶不回来，您还是安心住着，等明日再看吧。”
　　明日我都上路了，还去哪里看她啊？
　　“小强——，人死到哪里去了？”一声高分贝的女声响了起来。
　　“店掌柜的回来的。”小二飞一般地跑下楼去。依照璇玑的脾气，如果未能及时见到人，估计会拆了屋子。
　　闷热得厉害，我再也不顾喜娘的劝阻，一把扯下盖头，拿起扇子不停地扇风。
　　“谁找我？”璇玑推门进来，看见是我，也很惊讶。“原来是你。”
　　“你今天大婚？”
　　看见喜娘在场，我开始用眼神和璇玑交流，希望她能够看懂。
　　她一抬手，闪出两支银针，喜娘顿时沉睡过去。
　　“好了，你说吧，她一时半刻无法苏醒过来。”
　　“小女子请璇玑姑娘帮忙脱离苦海。”
　　“今天不是你大喜的日子吗？怎么说是苦海呢？难道，是抢婚，可是，也没有必要有这样大的排场吧？”
　　“详细情形，我现在来不及一一叙述，还是先脱身为妙。”
　　“不过是小事一桩，不过，你也知道，作为生意人，本姑娘可不做赔本的买卖。”
　　比金钱，我还没有她多；比外貌，她实在可算倾城……想了半天，我蓦然想起了一个人。慕容冷月，真的很对不起你了，为了逃脱，小小地牺牲一下你了。
　　“我做一次红娘，可好？”不需要明说，她应当知道我意有所指。
　　璇玑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两颊飞起了红霞。我知道，这桩买卖成交了。
　　一会儿功夫，我换上了璇玑的衣裳，在她的带领下，从地道穿进璇玑的闺房。
　　如今，我唯一可以去的地方，就是玉龙山庄了。
　　不是我不负责任，实在是不想那么早就结婚，而且，对方还是纱绫深爱的人。
　　对不起了，东方靖，尽管被新娘两度放鸽子，我还是坚信，以你的聪明才智，完全可以改变这样难堪的局面。我会尽快找人帮忙找回纱绫，给你一个说法的。
　　我在内心默默地祈祷着，看见璇玑也在收拾衣物。
　　“你准备出门吗？”
　　“我才救了你，这样快就将你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如今民风那么开放，你主动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而且，你们两家也不是很远，为什么不能从好朋友做起呢？”
　　璇玑停住了动作，叹了一口气，好半天才说：“因为，我是飞絮门的人。”
　　“哦，那又如何？”
　　“你听见这个名字，难道一点都不惊讶吗？”
　　“我成日在闺房绣花习字，对于江湖上的事情，甚少耳闻，还请璇玑姑娘指教。”
　　其实，她不细说，我也猜到。自古正邪不两立，看璇玑用毒的手段，想必飞絮门是一个血腥的组织，江湖正义人士都不屑与之为伍，就算是看上去吊儿郎当的慕容冷月，也不想在江湖上背负坏的名声，急切想与璇玑划清界限。
　　璇玑顿了几分钟，叹了一口气，说：“十年前流行一场重型瘟疫，病态和我们飞絮门研制的四大剧毒之一 ——冷胭霜的药效完全一致，于是，江湖传言是飞絮门为了抢夺武林盟主的宝座才引起这场浩劫。瘟疫三个月后才被完全抑止，死伤人畜不计其数，飞絮门的声誉也一落千丈。也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才开了青山客栈掩饰身份。”
　　“十年来都没有查明原因吗？”
　　“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任何人愿意协助。”
　　“因此，飞絮门真的开始破罐子破摔？”
　　“你怎么这样认为？尽管，飞絮门是为了挣取生活费做了一些违背良心的事情，但是——”
　　正想说下去，听见客栈大堂里传来一声巨响。
　　从天窗望进去，原来是慕容冷月，一袭新娘服饰的纱绫站在他的身边，一脸气愤的表情。
　　“东方靖，得罪了！我以为新娘是欧阳绮罗，现在物归原主。”
　　“我倒要感谢你，现在欧阳绮罗已经是我的新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