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归去楼上来怪客 ...
-
（2）归去楼上来怪客
“小二，来壶好酒！”时值正午，烟暝江畔归去楼内，此刻正人声鼎沸，不时有英雄豪侠大呼“酒来！”自有白衣白帽的小童恭敬将酒奉上，一个个面貌清秀，笑脸相迎，就算是原本寻闷酒来喝的，一看到这般宾至如归似的服务，心情也立刻好上几分，更加放开吃喝。
因而这归去楼内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最近订坐的单子更是如雪花片般纷纷扬扬，直乐得那掌柜日日笑呵呵，最喜欢点着银子数日子。
“喂！掌柜！结帐了！”年轻掌柜正笑得合不拢嘴在想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就被身旁的小二喊醒，于是连忙赔着笑收了银子，口中连连“欢迎下次光临”，目送那几个穿戴不俗的江湖人士出了门。
“咦，最近楼里怎么多了这么多江湖人士，好像比往年都多呢！”刚刚站在掌柜身边那个白衣小二，虽然乍看装束和其他小二无甚不同，不过论起容貌来，浓眉秀眼，倒真比其余的小二都好上几分，最重要的是他在楼里既不用端茶送水也不用卖力吆喝，只要站在这里，对那年轻掌柜进行提点就行了——
“这有什么奇怪，看看看看！都是我的促销策略好——”年轻掌柜说着一手指向高高悬挂着的一块字牌，只见上面歪歪斜斜写了好几行字，仔细辨认后大略可以认出来是“喝酒满三壶送花生半碟，满五壶送一碟”云云，随即便看得掌柜“嘿嘿”一笑道：“有这么优惠的措施，怎么可能不客似云来呢！”
却见那白衣小二听罢，只是对着那些字皱眉，随即无奈笑笑道：“如果你能把那些字练成方方正正的，有一天能让客人们读懂了，我相信会更加客似云来！”
只说那掌柜听得白衣小二如此奚落，倒也不恼，反而扭了头道：“哼，又来教唆我读书！你知不知道我很忙！燕姑姑既然把酒楼交给我了，我怎么能不全心全意做好它呢，我要全心全意做好它，又怎么可能有空去读书呢！倒是你来这里做什么！没的碍手碍脚！”说罢立刻朝二楼去了，不再理会那白衣男子。
年轻掌柜一边走着，一边回忆着今天雅间的来客，据册上记载，一群是西域来的，一批是当地的豪族，还有几个零星的江湖豪侠。一般说来，每每这个时候，雅间里的人物总是值得认识一下的，因为他们往往有着非同一般的来历。而这年轻掌柜最擅长的，就是和不同的人打听同一件事，当然，对于这番说话技巧，他也是极有分寸的。
“客官，酒来了！”手里亲自捧了一壶招牌无花酿，年轻掌柜的脸上满是春风和煦般的笑容，他首先来到的是那间西域来客的雅间，因为听说西域之人多见多识广，他料想着说不定就有他想得到的消息。
推门进屋，原来屋内正端端正正坐着五个人，一行皆是西域的奇异打扮。年轻人见了，也只是习以为常，殷勤送上那壶佳酿，随即笑着侍立在一边，似是等待着什么。
“我们并没有要酒。”五人之中一共有三个人戴了斗笠，这说话的便是正中戴斗笠的那的。他的脸色隐藏在斗笠之下看不分明，声音却像是格外压低一般。只见掌柜只是热情笑笑道：“这是本楼特别赠送给几位客官的，以表本楼对于几位光临的感谢。不收分文！”
“哦？如此，多谢了。”大概是讶异于一向以天下第一楼，天下第一贵著称的归去楼如何会这样大方，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男子淡淡回应了一声，随即又把目光投向了窗外，想来西域之人多豪气，对这馈赠自然是不在意的。
年轻掌柜看得几人目光均投向外面，自己的眼光也不由跟了去，窗外是茫茫江面，从这件雅间的窗口正好可以看到胭脂渡——说起来，那也是自己经营的产业之一——于是年轻人呵呵笑道：“客官可是对胭脂渡感兴趣？只要花十两银子，渡口的美娇娘就能把你渡到任何想去地方——”
话还未说完就感到一束冷光扫来，年轻人连忙停住了口舌，他一向是灵敏的，顺眼望去，却见冷冷扫向自己的目光早已无迹可寻。脑中不由闪过燕姑姑的话来——千万不要得罪江湖中人。
于是自觉无趣，扫了继续聊天的兴致，只是心疼桌上那壶酒——早知道不给这些人送酒了，看他们样子也不会再来，白白浪费了银子——
“客官们有事再找小的吧，小的是这儿的掌柜——”年轻掌柜强自保持着一脸笑容，这是职业训练的效果，说着便往后退去，心里却不知道诅咒了这群人多少遍——没事开什么雅间，不知道雅间很宝贵吗？不知道雅间是用来套消息的吗——
“等一下。”刚刚那个书生模样的清秀男子突然开口，硬生生把就要带上门的年轻人叫住了，做掌柜的只好再扬了笑容走进去：“客官还有什么吩咐吗？”
“胭脂渡，最迟的渡船是几时？”书生随意打量着这个个头不高的小掌柜，发觉他的眉目还算清秀，浓眉大眼，目光灵动，只不过眉毛忒得过于粗浓，掩盖去了眼睛的不少光华。额前散发缕缕，配上他那白色的礼帽，只能说是有些滑稽。
“啊，胭脂渡的渡船一向日落的时候停歇的。不知客官可是有兴趣到江上一游？”掌柜眼见得有商机可循，立时两眼放光，拿出十二分的殷勤来，笑着上前道：“客官若是有兴趣，我可以让船娘过来接送——”
“哦，暂时不必了。”清秀男子淡然笑笑，随即又专心向窗外看去，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做掌柜的还杵在这里。那年轻掌柜又一次自讨了没趣，心情更加恶劣，于是当即退出屋子，握了拳愤愤然，再不去其他雅间打探了，直接下了楼。
却听那房中书生突然悠悠朝了一个其中斗笠男人道：“你确定，他今天会来吗？”
“掌柜的，结帐了！”又是一声大喊，白衣小二不知已经多少次提醒正在走神的年轻掌柜结帐了。自中午从楼上下来起，掌柜的脸上就没有出现过一贯的笑容，对于客人也只是奉上招牌似的笑容，连平常说的客套话都少了几句。于是聪慧如他，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他受了气的症状。
“掌柜的，我说你今天下午走神得太厉害了，连钱也勾不起你的兴趣。你这到底是怎么了？让我猜猜——”白衣男人终于忍不住在掌柜第三十次叹气的时候问出了口，平常他受气的时候也就是闷闷不乐，今天却还连连叹气，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是哪间客人吃霸王餐？——”
“谁敢来我归去楼吃霸王餐！”掌柜的立刻目露凶光，向白衣小二扫去一眼，狠狠道：“除非他不要命了——”
“啊，那是王五家的酒价又涨了？”白衣小二想了想，犹豫道。
“嘘——你敢泄露我家酒的来源，我灭了你——”只见掌柜凶神恶煞一番，随即又转过头去叹息。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白衣小二迷惘了，除了吃亏，他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事能让这出了名爱钱如命的掌柜这般无奈。
“啊，这说起来，一言难尽啊——”掌柜的一边从伙计手边接过银子，一边皱着眉头道：“小二啊，你说——唉，我怎么就这么——唉——”
“到底是什么事？”白衣小二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看这样子，难道不止受了一点委屈？
“唉——小二啊——你说我以后送去雅间的酒是不是应该多掺点水啊，今天白白送了那群西域人一瓶酒，什么话都没有套出来——我真是亏大了，太亏了——”
。。。。。。
“什么？就是为了一瓶酒？”白衣小二当即愣了，显然被这个掌柜的思维完全震惊，摇了摇头，只见他一脸无奈道：“就为了一瓶酒——你至于这么唉声叹气一下午吗？而且那本来就是你自己自告奋勇要送去的。谁也没有逼你啊。”
“唉——就是因为没人逼我我才难受啊——早知道不送酒了，送碟花生就算——本来还以为能从他们嘴里多套点有用东西来的！唉！我对不起燕姑姑，她把酒楼交给我打理——”掌柜越想越后悔，连带叹出的气都长了许多。那是一整壶的无花酿啊，连成本都要一两白花花的银子——
“算了吧，酒都送去了，又不能拿回来。”白衣小二一脸黑线，只对着掌柜凭空叹出一口气来。
就一壶酒，一壶酒！至于叹气一下午吗？至于吗！
“啊！不行！我要去看看他们把酒喝了没！要是没喝我就再把酒拿回来！那毕竟是银子啊——”掌柜的越想越心痛，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就要往楼上冲去。
“喂！别忘了你是掌柜！”只见白衣小二眼急手快，一把就抓牢了掌柜的手臂，心想燕姑姑叫我来看住你果然是对的，随即终于摇了摇头道：“算我帐上好了！”
“呀——这怎么好意思——”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谁都看得到掌柜脸上窃喜的奸诈表情了。
“嗯。没事。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白衣小二说着放开了手，心知这掌柜得了逞，估计一时也不会再有别的什么花招。
唉，不就是一壶酒吗？
“嗯。你上个月欠了五碟花生，六盘瓜子，还有七壶酒——”掌柜的不知从哪里突然找出了一本帐本，一边翻一边道：“一共是四十两——加上这个月的七碟花生，三盘枣，四壶酒——”掌柜一边滔滔不绝，却见那白衣小二连忙制止她道：“明天我让邢大把帐送来好了吧——”
“啊——谢谢客官光临，欢迎下次惠顾——”掌柜的忙着笑呵呵送走了一批客人，又飞快转身朝白衣小二道：“呵呵，真是麻烦邢大了，每个月都来——”
正当白衣小二还要说点什么，而掌柜的也要开始清算今天的账目时，突然，二楼传来了一声“乒林乓朗”的声音。
下一刻，没有人看到掌柜的是如何像箭一样发出去的，可是当所有人同时向柜台看过来时，却已然发现向来喜欢守着柜台数钱的掌柜果然不见了，并且和往常一样，是在一眨眼的时间里不见的。而白衣小二也只得叹了口气，缓步上前道：“没事没事，大家继续干活！”
于是一切又恢复井井有条，每个人都像是在刚才瞬间定身后重新醒悟过来一般，可是他们每一个都知道事情决不会这么简单。因为谁都对掌柜的脾气再清楚没有——他对于玉器向来比自己的性命还要爱护，而归去楼所有的容器又无一不是玉器，最重要的是，如果有人对他的宝贝玉器造成了什么伤害——
“啊——我的青玉壶——”二楼果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喊声。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归去楼上来怪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