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沟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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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怎么了？那么吵。”我爸从楼上下来，手里攥着一整叠的平板电脑和手机。
“谁知道呢。”
他没再开口问，我也就低头继续吃手中的面包，不予置评。
但上了年纪的人，似乎比我们年轻一辈更敏锐些。不多时，婶婶急急忙忙地进屋，不知道又从谁那儿唠嗑了什么八卦。
“那块荒地死人啦！”
啊，看来这就是外头人们如此兴致高涨的理由了。
“哪块？”
“最近打算开发的那一块啊！”
“怎么那么突然？”
“不知道。听说一次还死了两个！都拉警戒线了！”
我记得那个地方，挺靠近我们家旧居所的。偶然一次路过，小妹指着那块地的斜坡，说乍看之下特像游戏里作掩体用的反斜，引起众人共鸣，我也就刚好留下了印象。
“去看看怎么样？”我勾起嘴角，毕竟看热闹不嫌事大。
“赞同！”在客厅看片儿的三妹笔直笔直地举起手。
我的提议得到了大票人，除却我姐我妈以外的认同。平时沉闷死脑筋的我爸，竟也破天荒地同意去看看。
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在超自然事件方面，是抱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究竟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个想法……
不清楚。
那天傍晚的天空没有晚霞，没有日落夕照的红橙色，只有一片乌云。
夜晚猝不及防地降临。
驱车到那块地、那个斜坡时，也就八点二十四分。
我知道。因为我清晰地记得我看了手机一眼。
本来也没感觉有什么古怪，但是站到斜坡上的那一刻，我想这是我短暂的一生以来，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何谓“不寒而栗”，虽然那只是飞逝而过的一瞬。
从远处看倒没发现，这会儿方才察觉所谓的反斜，其实是一个挺深而窄的沟壑。
天很暗，我甚至无法看清站在我身旁的父亲和妹妹们的轮廓。
“打个灯吧？”我听得出三妹就在我身旁不远处提议。
我凭借屏幕上细微的光亮，匆匆按下手机闪光灯的开关，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有什么反应。
“诶？”
“怎么？坏了吗？用我的吧？”
“没事。我从摄像那儿试试能不能。”语落，我点开摄像头，将闪光灯设置打开，开始录影，闪光灯应声而响。
奇怪……这证明我闪光灯没坏啊，怎么刚刚开不了呢？
“快往下照啊！看看！快！”小妹的催促声传来，我也不多纠结，将闪光灯往沟里照。
在闪光灯覆盖那条窄沟之前，短短一瞬，我们脑海里都勾画出一片血腥的场景……
事实上，却什么也没有。
没有血迹，没有残骸，甚至连一点点夹带血腥的腐臭味都没有。
“……真干净。”
“啊，完全不像死过人的样子。”
“下去看看？”
我不清楚三妹是不是真的在征求我们的意见，反正当我把闪光灯打响声源时，她已经俯下身，小心翼翼维持着平衡，朝那条沟前进。
虽然我还是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但看这么干净的一条沟，内心的恐惧自然就退去了大半。
我和爸爸没做犹豫，也跟着向下去。
不知道是我本来就拙，还是某处神明特别喜欢看我笑话，爸和三妹走得挺顺利的斜坡，到我这儿却摔了个狗吃屎。
身体跟地面碰触时传来皮肉拍打在硬石表面上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手机被用力摔出去的声响。
闪光灯还在运作，他们都正好看得清我狼狈的模样。
“哎妈……痛死我了，肉都烂了。”我确定关节处没伤后站起身，捡起那不辞劳苦的手机，刻意无视掉好妹妹们的嘲笑。
“也没什么好看的，走吧。”爸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点点头，察觉他可能看不见，又低低地应了一声。
可毕竟下坡容易上山难……
我手脚并用地朝上爬，时不时往四周照一照。不知道第几次举起手机时，我扫视过屏幕。
屏幕上的斜坡顶端，赫然出现一双白皙的小腿！
匆匆一眼，我根本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花眼，只是下意识地朝近在眼前的顶端看去。
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我不敢出声。
再稍微抬头，我就能看见我们的车了，现在造成恐慌，实在太不是东西。可人类或许就是一种专作死的生物。我颤颤巍巍地抬起举着手机的手，往刚才的方向照……
没有了小腿，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微笑着的脸孔直直怼上我的镜头。
“走！！！！快走！！！！这里真的有什么！！！走！！！”
刹那间，我撕心裂肺地吼叫出声，特别害怕他们没听见我的恐惧。
“怎么啦？？”
“什么事？？”
“开玩笑？”
“走！！！！！快！！！！”我隐约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下来，站在半坡的四妹，胡乱地朝她的方向抓，握住她的手后拉起人就不要命地往上跑。
“快！！！！走！！！求你们！！！！回车上吧！！！！”
我就这么跑着，一直跑到车边，看得见四周的万家灯火，才停下来。
我不敢再看屏幕，只是借着闪光灯的余光查看是不是所有人都在身边。
还好，都在。
爸爸喘着粗气地问：“你干嘛啊！那么突然。”
不擅长运动的三妹彻底摊在车门上，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有点幽怨。
大概是跑得脱气了，我双手顾不上发抖，只是声音听着有点虚。
“不知道……我刚刚好像看见什么……从屏幕里……”
在我把话说完后，大家都沉默下来。过了半晌，老爸才拿过我的手机。可他接下来的动作差点没把我气得以下犯上，一掌招呼过去。
——他将摄像头对准了那个斜坡，然后望向屏幕。
“爸！！！！”
“你看清楚！！什么也没有！”
我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朝屏幕看去。
只有肉眼可见的干净、空荡……
“这……”
“唉！累死了！被你这么一闹！唉！”停止摄影，爸爸把手机塞回我手里，催促我们上车回家。
我坐进后座，不由得怀疑刚刚的我是不是真的想见鬼想疯了，才会在昏暗之中把倒映在屏幕上的自己当鬼看。
现在看来似乎真的是虚惊一场。
“现在几点了？”坐在副驾驶的四妹回过头问。
我拿起手机，发现正在录影，而且还前摄，把我一张整脸笼在框里，差点没再把我吓死。
“咋啦？”三妹凑过来，看见屏幕上出现自己的脸后赶紧闪身，“还自拍嘞。”
听见三妹的话，小妹凑过来摆了个pose，又马上被我推回去。
“不是啦，可能刚才不小心摁到。”
话毕，我在屏幕下方中间那个圆里的红方块上按一下，录像却没因此停止，反而转成后摄，把四妹耷拉在椅边的右手和老爸放在操纵杆上的左手纳入镜头。
“不会是摔坏了吧？”
我又在那个红方方上连戳好几下，录像才终于停止。
长舒一口气，我心想：真是个慌乱的夜晚。
车子开上公路时，我翻开相册，勾选今天拍下的所有视频，点击‘删除’。
趁着老爸不在，我霸占他在餐桌上的主座，边吃碗里咖喱口味的泡面，边在手机菜单的主页面上翻来翻去。
有点无聊。
“喂喂！那个地方又死人了！”婶婶抓着手机，匆匆忙忙地从厨房跑出来坐到我身边，“就是上次你说去看看的那个地方！”
“诶——那么恐怖？”我莫名地想快些结束这个话题。
自那晚以后，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我们还在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很多感觉也已经逐渐平静下来，像是没存在过。
“今天早上发现了四具尸体，一男三女，男的大概四十几五十岁，女的全是少女……不觉得很恐怖吗？”
“会么？”我点开相册想看看自己这三个月内拍了什么好看的照片，能往朋友圈上发。
被重摔过一次的手机缓冲了一会儿，才终于跳转页面。那一刻，我的视线被显示为‘最近’的两个视频吸引。
这个视频……我已经删掉了不是么？
顶着好奇心，我点开了最新的录像……
屏幕上一片漆黑，只有背景刺耳的‘沙沙’声。
“现在几点了？”
是四妹的声音。
我紧盯着屏幕，看见视频里出现一个人。
那是我。
那明明是我。
可那满脸的血和伤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四肢健全地坐在这里吗？
“咋啦？还自拍嘞”
三妹……
三妹！她的脸也一样……都是血……都是不知道从哪里流出来的血！
我像是着魔一般继续观看视频，究竟是吓傻了，还是吓傻了……反正我没停下它。
那里头出现小妹的面孔，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是错觉？
支撑我回到现实的乐观信念只持续了短短一秒，出现在屏幕上的变成血淋淋的两只手。
是老爸和四妹！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我们会浑身浴血！！为什么只有她完好无损！！
我的手开始颤抖，连手机都握不住，跌在桌面，旁边婶婶的话却还在继续。
“警方调查过了，哪里曾经是个乱葬岗，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以前有段时间还闹过鬼，传说下过那个山坡的人都得死……”
啊，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那晚除了小妹，我们都下去了……
客厅音响还在播放着周杰伦的《七里香》，婶婶对于惊悚传说的评论还在耳边嗡嗡地响。
四具尸体……
一男三女……
呵。
作者有话说第2章 沟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