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逆转的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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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场* 22：26
“前面，是谁打电话给你？”，走在夏时季身侧的唐江担心地问，她能读出他脸
上的焦虑和不安。
他默默收回右手的手机，自然地用左手接过，不经意间，却是放开了她的右手，
“是向天。”
夏时季欲言又止的态度还是引起她的怀疑，并没有细究他的转眼冷淡，而是顺应
地接口，“他，说了什么？”
他急促的步伐突然停下，定定地立在她面前，深邃的灰色瞳孔映着街边稀落的霓
虹灯光，是初见他时的淡漠。
唐江也看着他，微仰着头，眼神纯澈得依旧象是初入尘世的孩子。但他也应该知
道，越是这样纯净眼眸的主人，越是无法公平地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慢慢伸手，牵起她的手，转而飞快地向停车位走去。而他身后的唐江虽是一肚
子的疑惑，却也只是徘徊在嘴边，仍是等待对方给予她答案。但隐隐感觉得到，
一定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或是，已经发生了。
*保时捷* 22：30
搁在车台案上的黑色手机不时“嗡嗡”地震动，唐江迷惑地看向格外专心开车的
夏时季，再看看那个有要转180度趋势的手机。不顾身边人的反对，她自作主张
地接起，
“你...”，嘴边的“好”还没说出口。
电话那头便是劈头盖脸的残酷，扑面而来，“大哥！你在哪里？EDIN的病情忽然
恶化，初步诊断是药物过敏，现在已经在抢救室里了！千万不要告诉嫂子！也不
要让她看到任何报导！更不要让她回医院！把她带回台北，尽快...”
“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在打颤，喉咙里翻滚的血腥味让她不能清楚
地吐出完整的句子，而那些短暂的震惊在瞬间变成爆发的愤怒，烧尽她所有的理
性。
她却出奇平静地将那黑色手机合上，显然是不顾电话那头还在竭力解释的夏向
天。然后将它平稳地放回原位，淡淡地开口，“我们这是，去哪儿？”
驾驶位上的夏时季抿着下唇，并没有要回答的痕迹。
她的愤怒冲上后脑，顺手便怒不可遏地提起正在驾车的夏时季的领子，厉喝，“给
我去医院！听到没有！去医院！！”
“唐江！”，他低斥，气急败坏地用右手打开她的蛮横，“是在去医院的路上，你
冷静点！Do you want me dead？（你想我死吗）”，英语是他的母语，最后那句
显然已经是本能的质疑。
听到他语气里的隐忍，她还是妥协了，但眼睛还是死死地瞪着他，仿佛想要借此
对他有所报复。
一路上，直到医院，他和她都没有说过半句话。
*上海新华医院*急诊手术室 22：41
“哒哒哒——”，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夏向天疲惫地陷进绿色
的长凳里，而钱至则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手术室门上的那盏掌控生死的跳灯，一直没有熄灭，从远远的暗处看过去，就象
是生命里的红灯，让她没有向前跨进的勇气。
身侧的夏时季感受到她的惧怕，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引得她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阵
颤栗。
片刻的温暖终是难以持久，她深知他和她的沟壑，于是果断地推开他的手，独自
走进前方未知的黑暗。
看到面前急步走来的人影，唐江下意识地抓住，语气忐忑，“他...怎么样了？”
钱至则被她骨节分明的手指掐得生疼，微微挣脱开来，如实说道，“已经进去很
就久了，但是...”，他打量了她一眼，补充，“向天已经签过责任保证书了。”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顺手便撑在身侧的墙壁上。
夏时季收回刚伸出的手，站在她背后的阴郁里，没有做声。
钱至则不安地将视线转向一言不发的夏时季，咽了咽口水，犹豫再三，还是没了
动静。
正在钱至则做思想决断的时候，猛地被“啪——”的清脆声打断——
本站在他面前的.唐江不知何时已站在坐在长凳上的夏向天面前。而此刻的她，
右手还保持着甩手的动作。她面前的人，脸则惯性地撇向右边，微抿的右嘴角渗
出隐隐血迹。
钱至则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思维顿时卡带，他机械地看向还淡定站在角落
里的夏时季，霎时迷了方向。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她的右手慢慢垂下，略长
的头发挡住她此刻的神情。难以抑制颤抖的肩膀却昭示她此刻的悲愤交加，何以
言明，转而咆哮：“为什么！你告诉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夏向天不动声色地将头转回原来的轨道，微抬头，露出以往的甜美笑容，“嫂子。”
你可以从来都没有认真听过我的话，从来没有把我放在心里的位子，从来没有设
身处地为我着想，但你不可以误会我的动机，不可以亵渎我的真心，不可以为了
一个外人忘了我们的价值。
她一愣。眼前浮现那些过往，嬉皮打闹中他的一声声“嫂子”，一次次对她的关
心，一点点将她拉回夏时季的身边...这样的细节，其实早已铺垫。自己竟是如
此不可点化，硬是到现在，才发现他的用心良苦。
她慢慢往后退着，象是迷失在走了很多遍的归途般茫然无措。
看出她脸色的不寻常，钱至则赶忙上前想扶住她。而她张着空洞的双眼看着钱至
则，黑色的瞳孔象无底的深渊，让他忘记要紧抓住她的手。
唐江从钱至则身边脱离，飞快地奔了出去，却被羁绊——
夏时季站在暗处，保持着背光的姿势，紧紧扣住她的手腕。黑暗象是一直存在的
遗忘，将他牢牢裹住，让急于摆脱的她琢磨不透。
他们都是缺乏耐心的，就算是为了对方，也无法真正迁就。
她一根根掰开他紧抓的手指，却觉得沉重，每一丝的用力都象是用尽她最后的信
任，最终是让她独自沉浸到用无止境的颓唐中。
他的个性一向的执拗，被她拨开的手指迅速反抓她的另一只手，灰色的瞳孔里翻
滚的是隐忍的痛苦，让人无法狠心甩开此时的，如此无助的他。
“放开。”，她挪开酸涩的目光，陌生的环境连带着连她的声音，都变得让夏时季
感到从未有过的陌生。淡泊的语气象是他只是抓错了陌生人的双手，而她只是在
驱赶难耐的误会。
唐江偏着头，侧对着他，但仍能感觉到他目光里深深的刺痛。那带着寒意的视线
象是无法逃离的桎梏，扯着她心里的矛盾，让她无法彻底地掩藏真实的自己。
感觉到手腕上的寒冷渐渐抽离，她毫无留恋地拨开他最后的顽固。她的脑里如今
是一团迷糊，只想逃开，逃得远远的，逃到没有人可以找到她的地方。
*上海新华医院*中心花园 23：16
午夜的公路上偶尔有疾弛而过的飞车，她烦躁地挠挠靠在长凳上的黑发，沉沉地
叹了口气。
手机骤响，唐江不耐烦地看了眼显示，微微犹豫，才接起，“哥。”
在另一头的唐临星似乎有些意外，但口气依旧不佳，开口便来势汹汹，“死妮子！
承东他怎样了？！”
“还在手术。”，她低答，口气里是尽量掩饰的疲倦。
“哎.”，身在台北的唐临星无奈地看了眼对面的父亲，道，“妮子，该做出决定
的时候，切忌拖泥带水。如此，只会伤害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知道么？”
那久违的唠叨声逗笑了她，她仰起头，大声肆笑起来。
手机另一端的唐临星又是一声叹息，声音里透着溺爱，“江，照顾好自己。”
手机的那端忽然沉默，唐临星不免担忧，急问，“江..？”
“我...我不知道怎么办，哥。”，她的声音里有呜咽。虽然很细微，但彼此的熟
悉还是让他捕捉到了她此刻的故做坚强。
“问你自己的心，究竟是谁？”，那句话象道魔咒，让她不安的心瞬时安宁。
听不到她回答的声音，唐临星并不着急，轻声继续，“难道你的心会欺骗你么？
相信你自己，既然有了决定，那么就要坚定地相信你的心，坚定地相信他。”
她慢慢垂下手。现在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人，记忆里的他不善言辞，不轻易表露
自己，甚至不会随意对人说抱歉，而他。却愿意为她改变。愿意为她争取他能达
到的自由空间，愿意为她象街头艺人般卖唱，愿意为她在所有人面前承认自己的
清白...而她仅仅因为一次的过失和自己的怀疑，拘泥不前，无法给他充分的信
任。如此卑劣的自己，怎能装成过去的无知，再次回到他身边。如此不堪而偏执
的自己，即使再回到他身边，也不过是徒增他的灾难。
她淡然地笑了，心里一片明净。刚准备起身，有人从后面牢牢缠住她的脖颈。
她忽然就傻了，莫名的慌乱让她手足无措地想要摆脱缠住她脖子的人。
来人轻笑，摸摸她的头发，道，“江，你也会害怕吗？”
唐江怔在原地，如此温柔的声音，竟是出自刚才被她那样伤害的他？心里发酵出
淡淡的酸气，蒙住她的心，呼吸也无法自然如初。
“不要这样...”，她的话被泪腺里喧嚣而下的泪水侵蚀，一滴滴尽数消失在环住
她的手臂上。
来人俯身，唇轻轻地侧碰着她的眼帘。他的举动过于亲昵，让她一时不知如何应
对。他灰色的瞳孔里满满映着她，而她却只能在里面看到一片冷漠，一如她初见
他时的冷漠。
她一愣，人下意识地想要离开。
他嘲讽地笑起来，双手自然地离开她，枕向脑后，仰头望天，“这就是你对我的
报复么，唐江。这就是你利用向天，即使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的目的么？”
他逼近她，灰色的瞳孔里，已没了在车上的挣扎与温柔，双手顺势牢牢固定她四
处躲闪的视线，道，“你已经达到了。我也承认过了，所以——”
他钳制她想要挣扎的左手，从她的无名指上生生褪下那枚精致，闪光的亮点在他
张开的手里，很快就消失在那夜色的地毯里。
“我一直以为聪慧如你，只是没想到。呵呵，也只是没想到。”
灰色的瞳孔蒙上一层淡淡的朦胧，在她眼里愈加不真切。
却，像极他方才扔在她脚下的戒指，是她曾难以想象的奇迹。
“这场戏，能够如此收场。你应该感到庆幸，唐江。好了，也不多耽误你时间了。
你的EDIN已经醒了，他要见你。”，他撑在凳子的椅背上，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
也笼罩在那片未知的阴郁里。
她被他说得混乱，却也没有怀疑。是的，可能他是真的被告知了什么，关于她的。
只是那人来意不善，并在她的动机上动了些心思，再将扭曲好的“现实”告诉
他...如此也好，果真如他自己所说，能够这样收场，她，是该偷笑了。
不再回驳什么，她便真的头也不回地走进大楼里了。
待脚步声渐行渐远，他才改变身姿，将身体重重地摔到刚才她呆过的长凳上。干
净的未知花香味将他慢慢包裹，他如初生般用手臂牢牢裹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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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换得你的解脱，未尝不好。
————夏时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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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新华医院*ICU02 23：22
“病人现在的情况还不是很稳定，但基本已经脱离危险。现在是需要休息的时候，
请看护人做到相应的配合。”，主治医生不安地扫了眼立在ICU大窗户前，面色苍
白的唐江。
她微微点头，眼睛时刻盯着里面。仿佛她一出神，便要错过里面人苏醒的瞬间。
“请不要紧张，病人的情况已经很乐观。通常有败血症的病人是无法承受这样的
手术，袁先生已经是我见过最好的奇迹了。”，医生看了眼里面还未苏醒的苍白男
子，冲唐江的侧面点头示意，便出去了。
当医生走到门口时，一直守在门口的夏向天伸手拦住他。
“这是‘MOON 鼎’对贵医院合作的支持，也希望贵医院可以做到如所承诺的缄
默。”，医生看了眼夏向天，微微一笑，接过他手里的支票，迈步离开。
钱至则看向出手如此大方的夏向天，心里的侦察因子又开始作祟。于是，他凑近
夏向天，出其不意地说，“原来小天那么有钱啊``”
“作为一个名不副实的‘老综’，如果连张象样的支票都捉襟见肘，恐怕MOON 鼎
也难以在业界立足吧。”，夏向天面露讥讽，眼光冷冷地看向ICU监护室的尽头。
钱至则无奈地靠在身边的墙壁上，近乎自言自语地低声，“其实爱情这种东西，
有时候真是情非得已。真正相爱的人不能真正长厢斯守，而真正能长厢斯守的
也并非彼此相爱的人。不过，这样谋划得来的，真的能确保是原来想要的么？”
“那又如何？”，夏向天转身，走向出口的方向，平静的声音在午夜空旷的走廊
里回响，“爱情需要的是信任。如果连起码的基础都没有，何谈未来？”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而站在电梯口的夏向天却迟迟没有进入。象是在
进行某一个仪式的巫师，寻找最后能普渡众生的咒语。
“我能做到的，仅限于此。如果有缘，终能再见。”，他抬步，不再彷徨，待电梯
门缓缓盍上，他还能听见走廊那头飞奔而来的脚步声，“再见，我的朋友。再见，
唐江。”
钱至则将手狠狠地拍在已经关上的电梯门上，几乎咆哮地吼道，“夏向天！你这
个白痴！！！”
他无力地靠在电梯门上，离心的失控感让他强烈地感觉到从未有过的难受。那种
无厘头的告别算什么，无言的反抗？
他猛然想到什么，飞快地冲进ICU监护室。
唐江依旧保持着凝视窗户的动作，对于走进的人没有丝毫反应。
“唐小姐。”
这是钱至则第一次用如此生疏的口气，而唐江已无暇顾及。
“小天走了。”
依旧是没有回答，而这次，唐江偏头，用苍白的面孔朝着几乎崩溃的钱至则。
“你还要为了躺在里面的那个人，将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地驱逐离开么？！”，歇
斯底里的咆哮，眼前的钱至则已然没有了平日的理智。
她默然，将脸转回先前的轨迹。
“宁愿一辈子也不面对，也不去接受么？宁愿这样守着一个未知的真相，也不去
了解么？宁愿失去身边你爱的人，也不离开里面那个人么？宁愿就这样...”
“我能怎样？”，她呢喃，转而大笑，“我能怎样！面对一群永远不肯对自己坦白
的人？还是去了解他们所谓保护我的真相？还是离开一个宁愿死也要留住我的
人？还是渴求那些人，所谓我爱的人，象我一样被这样的束缚？！”
她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是看着窗户里的病床，身边隔离出的空气将钱至则牢牢捆
住，无法动弹。
其实她，早就察觉到了？
“但是这样做，只会让你和他们越走越远。”，钱至则也看向窗户里的男子，音调
里已消失了刚才的怒气。
她又转头，冲他微笑，象是昙花在黎明前最后的美好，她在他惊诧的呼叫里，慢
慢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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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说好的，要一辈子在一起。”，他近在咫尺，依旧是没有神采的眼神，冷漠
地看着她。
她一步步向后退着，明知道自己身后是离开他的漩涡，也不能退缩。
他忽然笑了，转身看着自己身后的道路，低沉的嗓音是她熟悉的隔离，“放你自
由，这一生，不再见。”
然后大步流星，不拖泥带水地向着远离的道路走去。
她遏止自己想要阻拦他的冲动，任凭悔恨的泪水注满泪腺，阻挡她最后看到的背
影。难以抵制的情绪几乎让她崩溃，她狠狠地咬在自己的右手上，血快速地渗出
来，合着她的泪水，滴在她脚下，已经没有他的土地上。即使是那样的疼痛，却
和心里断裂的麻木比来，也不过尔尔。
有人从她身边慢慢走过，带着她熟悉的调皮微笑，他轻呼，“嫂子，以后我不再
的日子里，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
她明知道是幻象，是无法抓住的梦魔，但仍是伸手，而理智却让她在快要抓住的
时候松手，“对不起...”
夏向天轻轻抚摩她的头发，呵了口气，叹息，“再见，江。”
“不...”，头顶上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她知道他也将离去，无法抑制地喊，“不
要！不要！！！！！”
然而只剩回音，只剩她一个人的声音，只剩她一个人站在了无尽头的幻境了，无
法超脱。
“孩子。”，母亲站在梦的那头，用慈爱的眼神注视着她，声音穿过身边的间隙，
被她听得真切，“人的一生过于短暂，要把握自己的短暂，让人生没有遗憾。否
则，等到离去之时，也方才感悟自己的错误，到那时也为时已晚。”
烟雾骤起，烟雾里有她和他在一起的每次相遇，每次她对他的误解，每次他开心
的笑，每次他对她的宽容，太多次太多次....连她都以为是如此短暂的相爱，却
象是已经过了一生。
“爱就是爱了，何必苦苦纠缠于现实的繁缛中，为什么不肯承认，进而接受？”，
仁爱的，母亲的声音一如既往，“孩子，无论如何，相信自己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逆转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