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凄美*咏叹进行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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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东国际机场* 00：26
空寂的午夜，空旷的等候区里，灰色的漏网椅上坐着一个单薄的身影。他静静地
坐着，手里拿着一本周刊，速度极快地翻着，似是在打发等待的空隙。
一个身影定定地站在他面前，熟悉的黑靴，纤长的双腿，颈边似藤蔓的伤痕以及
温暖的眼神。此刻却落满机场里的飞烟和空寂，悲伤的默契象是风暴，瞬间淹没
一切言语。
他低头，依旧执着于手里的周刊，俨然无视面前的人。
来人脱下外套，搁在左手上，弯腰替他翻页。片刻，定在一张偷拍照上，道，“这
才是你要看的，哥。”
他依旧无声，没有看来人翻到的页数，只是静静地将周刊合起，轻声问，“谁在
照顾她？”
“至则。”，来人斟酌了下，又补充，“也让黎禾留下了，放心吧。”，说罢，便靠
着他坐下。
他将杂志放到来人怀里，眼神淡淡地扫过窗外刚起飞的航班，道，“你终于达到
目的了，向天。”
夏向天微抿起嘴角，左手食指尴尬地勾着眉角，揶揄，“大哥...对不起。我没想
到会变成这样，我以为...”
他的眼神忽而凌厉地扫向夏向天，把夏向天到嘴的后半句生生地瞪回去。夏向天
难过地垂下头，象是失宠的小犬般低鸣，“对不起...哥。”
他轻轻笑起，伸手将弟弟的头揽到自己肩上，宽慰道，“也不怪你，怪我太迟钝。”
“那嫂子...”，他欲言又止，怕是踩到亲人的痛处。
“我自有打算。”，夏时季依旧是淡笑，眼底始终是难以察觉的寒意。
*上海新华医院*ICU01 07：52
清晨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湿气，昨夜的雨下得沸沸扬扬，象极情人眼里的留恋，
尽是不尽的缠绵。
站在电梯里的黎禾摸摸怀里的汤煲和盒子里装着的蒸饺。还好，还是暖的。心里
刹时稳了，但想到昨夜飞回台北的夏向天一直没来的电话，心里又恨得痒痒。
这个没良心的，到了也不打电话过来！害她直担心了一晚。不过，话说回来，她
干吗要担心他？
电梯门“唰”地打开，迎面走来一个狼狈不堪的人影，引得她大惊
——“钱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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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紧吧？脸色这么差。”，本想把手里的重担交给钱至则的黎禾还是打消了
自己迫害良民的念头。
“只是一夜没合眼地照顾了三个病人而已，跟以前的....我”，他的人猛地一软，
黎禾下意识地想伸手扶他，但手里重担极多，无奈帮不上忙。幸亏钱至则撑了下
身边的墙壁，继续道，“跟以前的我比起来，简直就是，就是...”
黎禾除非喊了声“妈妈咪呀”，便只能无辜地看着钱至则倒在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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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累也不休息下，跟某某人还真象。”，看着护士将钱至则安排在唐江的旁边，
黎禾终于得空可以自言自语。
“你怎么来了？”，这么说着，唐江才发现了站在护士身边的黎禾。
“接钱经济的班啊。”，她调皮地笑笑，手则习惯性地打开了病房的电视。
“哦，太麻烦你了。”唐江作势要下床，却被黎禾拦住。
“干吗呀，跟我太生疏了吧。”，大耳环明显地甩过，黎禾将唐江按回病床，岔开
话题道，“你饿么？我自己做了蒸饺和鸡汤，向天说这个适合孕妇吃的。”
眼神瞥去，却见唐江静静地靠在病床的枕头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她。象是穿过她，
看到其他人。
“回魂！”，黎禾将勺子轻敲在唐江头上，不正经地说，“孕妇大人，小人在跟您
说话呢！尊重点！”
嬉皮的语调逗笑了她，唐江也调侃道，“恩，我要吃青菜蒸饺和鸡汤，快点！饿
死了。”
黎禾不满地瞪着她，象是在说“合着，还蹬鼻子上脸了！”
“现在插播一条临时事故，于昨晚12：45分飞往台北的东021次航班，由于突
遇对流气流，于今晨05：22在琉球岛海岸发现遗留残骸，截止目前，仍未发现
一名生还者，本台会负责追踪报道。下面的人文时间...”
方才还手舞足蹈的勺子猛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安静的病房里，
只听得黎禾渐渐沉重的呼吸声。
“禾？”，察觉到黎禾的异样，唐江轻声唤道。
黎禾忽然全身颤抖起来，还不待唐江起身，便飞快地冲出门去。
躺在病床上的唐江有点迷糊，侧身想问身边的钱至则，却是看到他疲惫的睡颜。
发生了什么事。
*上海新华医院*ICU02 11：23
中午时分，雨总算是稀稀拉拉地掉了几滴，但依旧是湿漉漉的绵缠，象极无法摆
脱的梦寐。
透过重症病房前的厚重玻璃，能看到里面雪白的病床，雪白的墙壁，
似是极干净的神祉，连金属器材也在洁净的照耀下，发出阴惨惨的银光。而躺在
那个地方的人，更是苍白无力得仿佛随时消失。
唐江只是站在窗前，丝毫没有更深一步的接触。这让她身边的主治医生很是纳闷，
通常来说，既然是这样关注病人的家属，不应该是迫不及待地冲进ICU里吗？怎
么反倒是他在这里干着急呢？算了，这也是人家的私事，还是惜言慎言阿。
“江。”，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大门边传来，唐江和身边的医生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
戴着硕大耳环的女子苍白的脸，站在雪白的墙壁边，仿佛可以融入其中。
这种感觉她很熟悉，所以也害怕。唐江不顾身体的负担，几步上前扶住靠在门边
的黎禾。
“发生什么事了。”，她的口气里是满满的担心，却让黎禾更加无法开口。
她的脸色也不善佳，却总是因为关心了别人，而忽视里自己，甚至是...自己最
爱的人。她的母亲是如此，只是刹那，眼前强作坚强的唐江便与十年前还是个初
中生的少女重合。黎禾想起了在那次葬礼上坚强的少女，如此的单薄，却象是充
满韧性的芦苇，是优雅的，也是伤感的。
“唐小姐！”，仍站在ICU窗前的医生忽然呼道，接着，不待唐江反应便已迅速冲
入病房中。
唐江这才牵着黎禾匆忙走到监护窗前。
门边涌入两三个护士，有的手拿针筒，有的一手推车，一手吊瓶，有的拿着记录
簿。经过的紧张气氛凝结在病房前的玻璃后，让站在玻璃前的她可以清晰地触觉
到，但却无法感同身受。
医生拿着手电筒翻着病床上人的眼皮，左边，右边，咖啡色的瞳孔苍白地上下翻
动。医生侧头对身边记录的护士匆匆说了两句，便开始拿起另一护士手里的吊瓶，
准备换药。
透明的玻璃前，她注视着病床上人唯一没有被包围的右手，微微勾动。
“他要醒了。”，手里牵着的人，低声说着，语调里竟是溢满悲伤。
她不置可否，依旧保持着先前的表情动作，看着病房里的医护人员忙得不可开交。
黎禾张嘴，总是在话到嘴边的时候被自己生生遏止，变成一如之前的沉默。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医生才从里面全身而退，走到唐江身边，如实回禀道，“病
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大约再过一小时就会完全苏醒。但由于药效作用，暂时会
出现神智不清，语无伦次的症状。”
唐江面无表情地听着，在意识到医生已经说完时，才后知后觉地点点头表示了解。
医生看了眼她身边面色欠佳的黎禾，无奈地摇头离开。
待医护人员全部撤离后，唐江才缓缓转身，打算离开。
而依旧被她牵着手的黎禾却站定，仍旧站在原地，奇怪地打量她，待唐江转头用
眼神质疑她时，她才开口，“为何不进去看他？”
唐江莞尔，松开牵住的手，道，“那劳驾你去帮我照看他吧。”
片刻，便只剩她一人，站在了无尽头的ICU病房大门口，望着那头渐行渐远的人
影，进而失去了呼喊挽留的勇气。是啊，自己已是如此懦弱，怎可强求别人的逞
强？
黎禾回头，看向病房里依旧沉睡的人。袁承东，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局？
*上海新华医院*ICU01 13：41
一身整洁的病服，手里提着两个汤盅，浑身湿漉漉的站着，引起了躺在病床上看
电视的钱至则的注意。
不注意还好，这一眼可是险些送掉他半条小命。
钱至则急忙地奔向门口，抄起衣架上挂着的大衣，将站在门口的唐江包了个严实。
“唐经济！你是不是疯了！你不要命！难道连肚子里孩子的命也要剥夺么！！”，
他的语气横冲直撞，一如他现在的举止。一把夺过唐江手里的汤盅，往桌上一搁，
便慌忙地冲进浴室，拿了好几块毛巾，一块塞在她手上，一块则紧紧包住她的头，
手下还不住地揉搓，似是要把方才瓢泼的大雨全从唐江身上挤出来。
手下的人出奇地安静，没有反抗，没有还口，只是紧紧拽着他病服的衣袖。
火气一过，钱至则才察觉到此刻的诡异。
他放慢手下的动作，将唐江凌乱的短发分齐，才拿起依旧原样搁置在她左手上的
另一块毛巾，替她擦脸。
他不禁倒吸了口冷气，她的脸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乌青？
钱至则赶忙褪下刚给她披上的大衣，撩起她湿透的病服，脑门象是被人狠狠打了
一棍子，刹时便闷了。
他利索地按下窗头的“呼叫”红色按纽，手下却依旧不停地擦拭着她湿漉漉的头
发和脸。
待护士来了，钱至则才稍微松了口气，准备将她交给护士去检查。
却硬是无法脱身，唐江依旧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袖，没有脱手。
钱至则奇怪地看向她，试图松开她的手。
这时，黎禾也从门口走了进来，穿过护士们，站定在唐江面前。
“唐小姐，请松手。为了您腹中孩子的安全，我们必须为您做及时的身体检查。”，
护士见唐江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开始劝解。
“发生什么...”，黎禾的话还未说出口，唐江已经松开了手。
这让在场的人不禁松了口气，却在见到她慢慢倾倒的姿势时又再次紧张起来。
“唐经济！”，
“江！”，
“唐小姐...”
“快推病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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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前*
刚买好“煲汤堡”的唐江因为雨大，不得不暂时躲到路边的车亭下，待雨势变小。
中央路上巨大的电视直播里，正照例播放着全球各地的时事讯息。闲着无事，她
便也坐顶了下来，百无聊赖地看了起来。
“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12：41分，距昨夜发生的东021次航班事件已有将近七
个小时。根据最新的搜寻汇报，目前在九十六名乘客仍未发现一名生还者，已发
现的41名死者，在其中包括娱乐界享有‘微笑杀手’的夏莳济及其胞弟，临夏
国际的小开，夏向天。当然，搜救队并不排除有人已逃离生还的可能性....”
雨狠狠地砸在地上，溅起的水花终于还是弄湿她千方百计想要庇护的身体。她的
汤盅也不知在何时已滚落在脚边，湿哒哒的，象是被遗失的美好，无尽惋惜。
她怔怔地，想要拣起，却是数次怄下身子得到屡次的失败。
强烈的无力感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象是蓄谋已久，终于在此刻找到宣泄的缺口，
突出重围。
伞也“啪”地掉在地上，真如向天所说的“祸不单行”。
眼眶忽然干涸起来，雨水放肆地侵入其中，迅速缠绵她的病服，浸湿她的发，她
的脸，她的一切。
她忍着下腹的疼痛，再次蹲下身，想要拣起地上的汤盅，却是失败。
为什么你这么没用？为什么什么事都要自己一意孤行？你就不能听我安排么？
父亲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身边有好心的人帮她捡起了汤盅和伞，而她只是匆匆接过他手里的汤盅，将伞落
在那个好心人的手里。好心人拉住她，想要她拿走伞。
她隐忍着额上的冷汗，碎开嘴边的弧度，露出最干涩的笑，“这就作为您的报酬
吧。”
她虽是低着头，但也能感觉到来人同样湿漉漉的双手，必定也是避雨之人。
身后的人不再纠缠，放她自由。
她一左一右地挎着两个汤盅，忽然发现回医院的路变得艰险异常。不时地会被路
边的石子绊倒，或是撞到路边的垃圾筒，或是不小心被路边的车经过时溅起的水
滑淋了满面。她依旧是走着，在雨里走着，麻木地走着。
她抬头看向高楼耸丛里唯一可见的乌云漫天，瓢泼的雨似家里的莲蓬头，将她的
全身毫无遮拦地淋遍。
你是不是也在上面看着我呢？夏向天，夏时...季......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凄美*咏叹进行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