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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计划(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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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阿梨略作梳洗,便出门直奔桑宅,又在那税务街里转了一圈,见里面小店饭馆十分齐全,那深处的几处勾栏院,已是临近街面这头的榆林巷,心中更是满意,便又重新回到桑宅门口下了车。
略想一想,看那一家‘王家小店’最是热闹,想来口碑不错,又见那些人进出往来不断,便抬脚走了进去。
此时,各种店铺都是在人的家里,并不临街,因此走进大门方才看到竟是一个早点摊子,是一对小夫妻搭档,房间里面收拾的十分干净整齐。
阿梨只在门口小桌上坐了,叫碗白粥和一个馒头,又配了几样店中自家腌渍的小菜,不想竟是十分爽口,看来果然不俗。正吃的十分高兴,一阵脂粉香气迎面扑了过来,不禁抬头望去,就见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站在门口,衣着十分鲜亮,均是浓妆艳抹,其中腰里别着个绿巾子小姑娘手里拎着一个小巧的朱漆描金的食盒,正哈欠连天的对那马二交代,听起来十分熟络:“马二哥,我家小姐说胃口不好,只要一碗白粥就行了,只拿盐青瓜十分开胃,倒要多装一些下饭。另外再照例装几碟子包子和菜合子,可要仔细些,不要再滚出来,昨日我便挨骂了。”
马二早笑着接过那食盒,说道:“可不会再出错了,今日的白粥熬得不错,快进去喝一碗再走。”
马二家的也迎了出来,说道:“倒让两位妹妹为难了。快别站在风口上,坐下歇歇。”说完拉着二人倒了里面,仔细把那椅子又擦抹一通,方请两人坐下,又手脚利落的端了白粥,又配了几样小菜。
那姑娘被房中暖气一熏,又连连打了几个哈欠,用那绿巾子搌搌眼角泪花,方笑道:“不瞒马二嫂子,昨天半夜那潘家的三公子又来纠缠我家小姐,自是不能见得。倒苦了我们这些旁边伺候的,只得又是赔笑又是陪酒,溜溜站了一宿,刚刚他走了,我们才算交差,可真是累坏了。”
店中又来了几个年轻后生,见她二人巧笑嫣然,便坐在旁边桌上装模做样吃着早点,只用眼睛不住的睃过去,那两个小姑娘早看在眼里,互相施了颜色,那粥吃将起来更是十分舒缓,竟带了几丝妩媚。阿梨见状,不由十分感叹,第一次与这风尘女子近距离接触,倒真是勾人。
正此时,店门口进来一位五十来岁的老员外,手里牵着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正一眼看见那两个小姑娘,不由脸色一沉,口中低低骂到:“果然是不吉利,竟让大清早撞上这些。”便转身要走,可手中小女孩儿眼睛早盯上那热气腾腾的大屉,口中吞着口水,脚下一个劲的打跌,偏是不走,只得低头轻轻劝道:“若儿,我们一会儿再来。”
此时店里早有食客高声叫道:“桑家老哥,今日起的倒早,快带若丫头进来吃罢。”那若儿早伯伯叔叔的,跟里面坐的打了一圈的招呼,可那桑员外嘴巴里依然嘀嘀咕咕的骂着,正让那两个丫头听见。
那别着绿巾子的丫头娇笑了几声,狠狠地说道:“一大清早的,桑员外好大的火气。看您这岁数,也的确不知道我们那里的好处,倒是要去多逛逛才好,说不好倒再添个儿子呢。”
桑员外早气的脸色发白,全身都在颤抖,可此时店里众人不知该怎么接口,只能埋头喝粥只做没听见,倒是那几个年轻的,扑哧一声笑出来,倒让店里空气十分尴尬。
那若儿虽不明白,但也知道这定不是什么好话,小脸也是一沉,高声说道:“待我长大了,把你们连同那苑子都买下来做我们家的奴才,到时可不要忘了今日对我爹爹不敬之事。”
阿梨一愣,一直以为这是祖孙二人,原来却是父女,倒是十分难得了。
那两个丫头一愣,可她们可是身经百战的,怎会把这小姑娘的威胁之语放在眼里,正要开口调笑,马二家的见事不妙,早麻利的把那食盒送了过来,笑道:“两位妹妹快些回去吧,伺候你家姑娘吃了也要再躺一会儿。虽说现在年轻,睡得少了,也是要长皱纹的。”
那两个小姑娘听在心里,又赶紧互相看看脸上,方才放下心来,可再顾不得那若儿,只起身会了饭钞,拎了那食盒,一摇一摆,互相调笑的走了,那几个后生见旁边邻居多怒目而视,也觉得讪讪的,便也溜了。
店里的食客方七嘴八舌的劝说那桑员外,何必跟那些风尘女子一般见识云云,那若儿早唧唧呱呱的点了几样,又软眼软语的拉父亲快吃,那桑员外脸色方渐渐平缓下来。那若儿又高声称赞几句饭菜滋味甚好,那马二家的又送来一碟子盐青豆算是给那桑员外赔礼,又摸摸若儿的头便又忙去了。
阿梨只在旁边看着,心中对那若儿十分喜爱,暗道,莫非这桑氏发家便着落在这小女孩子身上?
吃毕,阿梨随那父女二人出来,见他们果然便是回那桑宅,忙紧走几步叫道:“桑家伯父,我有事商量,可能拨冗详谈否?”
那桑员外一愣,上下打量阿梨几眼,见她穿戴富贵,十分有礼,便笑道:“我却不认识你,不过倒可家来小坐。”
说完,推开门,让两个小姑娘进来,再想想,又把那大门两相大开,方带二人进来。
北方房屋都是坐北朝南,而桑宅因在路南,便是倒坐,而大门正开在税务街上。房屋构造十分简单,只有两排房屋,正中间是一条石子铺的甬路,院子十分宽敞。
正此时,后面迎出来一位老太太,头发有些花白,想来便是那桑夫人了,见来个陌生的小丫头,不由一愣。
那桑员外也不多话,直接来到里间中厅,若儿又奉上茶来,方团团坐下,请阿梨细讲来因。
阿梨早打量这户人家,见桑家三口服饰虽然破旧,但十分整洁,房中家具虽不多,但多是十分古朴庄重,想来祖上定有些来历,便不敢怠慢,笑道:“我叫阿梨,此次前来是想租用桑宅做个小生意。”
要知道,阿梨这是第一次踏进汴梁本地贫苦人家,
那桑员外猛地站起,哼了一声便到东里屋去了,那桑夫人也是一愣,对阿梨笑笑,忙也跟着进去了。
阿梨不由一愣,一时摸不到头脑,那若儿笑道:“阿梨姐姐莫怪,我爹爹最听不得别人来租我家祖宅,倒不是为你。”
阿梨方才放下心来,只和这若儿闲谈,方知道她今年十岁,是桑家独生女儿,名字唤作桑迪若。
两人聊得十分热络,这时,桑氏老夫妻重又回到中厅,那桑员外只垂头做在上首长吁短叹,那桑夫人眼圈发红,方絮絮道来。
原来这桑家曾是前朝名门,家大业大,只后来败落了,倒桑员外父亲这代时,文不成武不就,偏偏也只生了这独苗一根,含恨而终。而桑员外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后哪会什么营生,前些年更是把外面的田产败了个干净,只留了这租宅一处,后老来得女,方略好些,不过大多时候,也是靠典当祖宅家具过日子。可眼下女儿渐渐大了,也该寻些由头为她置办些嫁妆,桑夫人念及此,才追进去劝说一通,那桑员外爷无法,只能同意和阿梨细谈。
桑夫人最后说道:“租金事小,这生意却不能乱七八糟,我们一家三口也要住在此间,不能离开。”
阿梨略一思忖,便笑道:“也好。本来就是我和王大哥两人住在这宅子里。只是要把这西墙推到,盖几间临街的铺子,倒不知道可不可行?”
那桑氏夫妻又商量一通,便也同意,只说这几间房屋不能擅动。
阿梨自然同意,又见那桑氏夫妻十分爽快,这房租便也不罗嗦,给出一年200贯的高价,倒唬了那老夫妻一跳,见阿梨不是玩笑,不由十分欢喜,当下便约好下午签订契约。
阿梨回到黄宅和王远之细细说了,下午两人如约而至,那桑员外见王远之竟是一位饱学的书生,曾经乡试头名,更添三分信任,直言把那租金再建20贯,只请王解头闲暇时候教导教导桑迪若。
阿梨本是喜欢那若儿,又见桑员外虔诚,早满口应了,倒是王远之一脸的苦笑,可看那老夫妻对自己十分尊重,那若儿又十分聪慧,便也笑笑应了。
桑员外大喜,又亲自去请来保长,又请四周高邻做证,与王远之和阿梨签了契约文书,租期三年,一年一付。
桑员外豪爽贯了,眼下手里有了铜钱,便见不得众人辛苦,便一并请了,到旁边潘楼街上的潘家正店,点了一桌上好酒席,果然滋味鲜美,正是皆大欢喜。
第二日,桑夫人便雇了短工,把前排房屋收拾干净,又生了炉火,好让阿梨和王远之在腊月前搬进来。
韩司这十多日也十分忙碌,一大早便匆匆出去,又直到半夜方才归来,倒是要托梁小七跟阿梨王远之交涉,一直忙到月底,知道二人第二日便要搬走,方才醒到此事果然成真,才提前回来与二人小聚,可也只略略嘱咐几句,便闷坐不语。
王远之见他似乎入仕,却并不快活,一直无机会细谈,眼下又是满腹离愁别绪,便也不多问,只在那里自斟自饮;倒是阿梨怎会把这点路程当做分别,又处在兴奋之中,唧唧呱呱的说了那桑宅诺多的好处,见那韩司狠狠瞪过来几眼,不免莫名其妙,但也不好再说,也只得正襟危坐。
于是这场践行宴会吃得是虎头蛇尾,早早的便散了。
阿梨一连忙碌十多天,此刻大事终定,便再也撑不住,回到房里倒头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韩司果然如约躲了出去,吃过早饭,红玉便过来帮阿梨收拾衣服行李。却直收拾倒临近中午放才结束,而王远之处也是十分繁杂,那梁小七给他也装了满满五大箱子方罢。要知道两人虽是客居黄宅,可费夫人和绿蕉在时,对他二人照顾的十分周到,每日添加不觉多,这一收拾起来,倒让阿梨暗暗乍舌。
阿梨和王远之打定主意要低调行事,便顾了三辆牛车,从后巷出发,又绕走几条小巷,方赶赴桑宅。桑迪若早早站在门口迎着,见二人终于来了,欢喜的大喊大叫,桑家夫妻不住的呵斥,但眼角满带着宠溺,怎么奈何了她。
王远之便住在西面临街的三间前屋,而阿梨便住东面三间,这次收拾安置却只能靠自己,因此到用了两天时间方才收拾停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