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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同游(2) ...

  •   吃罢早饭,韩司带阿梨出门,走到大门口,就见范管家正在耳房坐着打盹,不由对旁边小厮说道:“去请你范大爷屋里睡去,仔细着凉,这大门口哪就一日也离不了他了?”
      两个人出了门,均嫌牛车气闷缓慢,便安步当车,向旧宋门走去。
      这条路,刚转过那角子门,就看见前面汴河桥上一骑快马飞奔而来,竟不减速,大街上行人甚多,早吓得四散逃奔,韩司见已不及,忙抱了阿梨向路边躲避,那一人一马早一路烟尘而去。
      待到尘烟散去,阿梨方才站起身来,连啐几口,气道:“这是谁家的恶奴?”
      韩司笑道:“这是赵家的恶奴。”见阿梨不明白,便笑道:“看这衣服,似乎是哪个王爷府上的太监。”
      阿梨气道:“这开封尹果然糊涂。即便是有军国大事,也有狼烟呢,竟然容他们这样大街上放马撒野。”
      韩司哈哈大笑道:“你这是什么怪话。不过,这像是从东面新宋门来的,竟然改走南面朱雀门,定是大事。这是要进宫呢。”
      “你倒十分清楚。”阿梨奇道。
      “唉,这汴梁城,我看只有你最不清楚。齐王赵廷美新任这开封尹,他能放行,自然事态紧急。”韩司摇摇头,自言自语道。
      “赵廷美?当今圣上的弟弟?”阿梨突然想起来,这赵廷美日后与卢多逊勾结,意图登基,却被赵普揭发,被贬后抑郁而终,英年早逝,想及此,不由摇摇头叹息一下。

      韩司并不在意,却继续说道:“是啊,齐王做事果敢,倒比……倒比秦王行事利落。”
      “秦王叫什么名字?”阿梨心想,倒十分想知道自己恩人究竟是谁,倒要看看他的命运如何。
      “赵德芳。念念不忘的救命大恩人,你竟不知其名?”韩司笑道。
      “啊!”阿梨大叫一声,心中暗想,这位秦王是赵匡胤的四儿子,好像太平天国六年六月里死了,好像还被传说是吃猪肉噎死的,这算算时间,只有三年之间了,不由念念有词道:“这么潇洒飘逸的妙人,怎么会那么爱吃猪肉呢?”
      韩司先听她大叫,还以为她知道什么,后见她竟然念叨这个,不由得又好笑又好气。说道:“自然大家都爱吃了。说起吃的,你还说要做鱼汤给我,你倒什么时候做啊?”
      阿梨哪里顾得着理他,这边正一脑袋惋惜,但想想这都是既定的命运,怎能改变?再说,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总不能自己跑去跟他说:“王爷,万万不要再吃猪肉?”如此想来,除了能望之兴叹,倒真不知能做什么了。
      韩司见她默然,不禁生气道:“你这丫头,刚才还一肚子感激,现在,就连一碗鱼汤也懒得应承了。”
      阿梨回过神儿来忙道:“韩司,你似乎认得秦王?”
      韩司愣道:“我…….四哥,就是黄公子认识。”
      阿梨便满怀欣喜道:“哪天我赚了大钱,先请秦王和黄公子大吃一顿,你作陪,到时候便给你做我的秘制鱼汤。”
      韩司扑哧一声笑道:“他两个定能同时来。”又偷偷乐了一通。
      此时已然穿过旧宋门,前面距离大相国寺已然不远。早看那集会摩肩接毂,人声更是嘈杂繁乱,韩司一把拉了阿梨的手,道:“你第一次到这繁华所在,可别和我走散了。”
      阿梨心中暗笑,但又甩不开他的手,也只好作罢。

      两个人携手走进人流,倒果然挤来挤去的十分麻烦。
      韩司一马当先,帮后面的阿梨开路,阿梨料那韩司也听不见,便大声赞道:“真是一位绅士!”说完呵呵的偷笑。
      阿梨跟着挤了一会儿,突然瞧见一个捏面人的摊子,便再不肯走。
      只见那人手指上下翻飞,灵活异常,却是正在捏一只孔雀,旁边还摆着几个作品,有双人抬轿,有一人担担儿,有怀抱双子的妇人,有肩挎书袋的书生,竟然还有一个小人也在捏面人,真是构思巧妙,活灵活现。
      阿梨不由啧啧称奇。
      韩司好笑道:“你却喜欢这个?那便多买几个。”
      阿梨眼睛转转道:“你可知绿蕉姐姐属什么的?”
      韩司早料到阿梨用意,笑道:“属鸡。你不觉这太寒酸了?”
      阿梨笑道:“是啊,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去买个金鸡,我却只送这个。”
      韩司倒是一愣,笑道:“那不是送一对儿啦?”
      阿梨装作听不懂,只顾跟那捏面人的道:“这位大哥,你帮我捏一个五彩尾翼九头雉鸡。”
      那捏面人的满脸为难道:“这位小姐,您可是为难我这小生意人,这脖子上,最多捏上个双面,再不能多了。”
      韩司早已绝倒,阿梨也笑道:“这位大哥,那便捏个双头的吧。”
      那捏面人的仔细琢磨,又打了几次模子,倒果真琢磨出一个,那雉鸡一头仰天,一头婉转,十分传神。
      周围原本围着一圈孩子,那些孩子更是高声欢叫,更引来众多人物观瞻,纷纷赞叹问价。
      阿梨高声叹道:“大哥好手艺!”忙把那面人拿在手里,想想又递给韩司道:“韩司,你好生举着,别给人挤坏了。”自己从袖子里拿出个荷包,又由又愣上一愣,这可是当年自己磨那梁七嫂子按照自己设计所做,原是个郁金香的花型,才知道宋人还没见过郁金香,又只得细细画了图形,梁七嫂子仿制,用了十分心思才得,后来便被鲁嫂裹了这许多银子,塞进那包袱,多亏那刘云志手下留情,方能留至今日。感慨良久,见那韩司不耐,忙拉开抽绳,拿出一块碎银,递给那捏面人的,那人笑道:“哪用得了这许多。”
      阿梨也笑道:“这可是个绝活,你可要多找徒弟,好好传授下去。”
      周围店家伙伴,有跟那捏面人的熟知的,早恭喜起来:“面人张,今日可是遇上善心人啦!”
      阿梨不待面人张啰唆,拉起韩司挤出人群便走。

      韩司一手拉着阿梨,一手举着面人,自觉十分尴尬,但也毫无办法。好在很快便找到一处珠宝店,
      阿梨拉他进去,那伙计的早迎上来,笑道:“公子,小姐,却不知要选什么?”
      阿梨笑道:“只要好的玉,只管拿过来看看。”
      伙计两人穿着不俗,知道是个大主顾,忙请到里间,让了座,把那玉匣子捧过来,请两位慢挑。
      阿梨看里面果然有块鸡血石雕的大公鸡,红冠红尾,雕工品相皆上品,便笑道:“韩司,你觉得这块如何?”
      韩司皱眉道:“越发没规矩,连个哥哥也没了。”
      阿梨扭头看时,见那少年手里举着面人,讲着规矩,十分滑稽,便笑道:“韩司,不要啰嗦,快说这个如何?”
      韩司确是个行家,瞅一眼道:“除了雕工还勉强外,其余皆一般。”
      真是会砍价,阿梨暗自称赞,笑着对那伙计道:“这块作价几何啊?”
      那伙计忙道:“八两”
      阿梨心中琢磨一下道:“那便是三两即可了。你说如何?”
      那伙计的下巴差点没有掉下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小姐,咱们这里,可不许这样开玩笑的。”
      韩司早愣了,连忙接口道:“玩笑话,我们六两便要了,快拿匣子包起来。”
      那伙计一看这公子出言,便知道这是个明白人,便笑着去取了一个小红木盒子,又把那玉细细包裹了,放进去,这才说道:“多谢公子,小姐惠顾。”
      阿梨心道:这大城市果然物价高涨。见只能如此,便也笑道:“我看你以后要做老板的。不错不错。”
      那伙计早笑成一朵花,连忙又拿了一个大盒子说道:“这个便送给姑娘装这面人吧。”
      阿梨也笑道:“既然果然会做生意,索性我们再挑一个。”
      韩司也不管她,任她翻来挑去的,又找出一对小小的碧玉形的耳坠儿来,说道:“这个倒很配绿蕉姐姐的肤色。作价几何啊?”
      那伙计忙道:“这个十两,却可以给您六两拿去。再不可少了。”
      阿梨笑道:“你确实识趣。包了吧。”说着,又拿出自己的荷包,掏出钱来递给那伙计。
      韩司却问:“你这又是何意啊?”
      阿梨笑道:“我知道王大哥也是客中。此事他并不知晓。若我们皆有礼物,他却没有,岂不尴尬?倒不如一并买了去。”
      韩司却不想她会帮王远之采买,不禁有几分不悦,微微哼了一声道:“你倒用钱让别人送人情。”
      阿梨哈哈笑了一通,说道:“自然不用他欠。王大哥才高,我还要向他偷点学问,这自然算到见师礼里面的。”

      离开那店,已经中午时分,又逛了一逛,韩司便道:“既然出来,索性在外面吃吧。”
      阿梨自然点头同意,两人便来到大相国寺正对门口的一家老店,高大齐整,高出悬挂一个匾额,上写‘佛聚缘’三个大字,却是只卖素斋。
      进的店来,才发现早已人满为患,略站一站,才找到一处,却又来两位老妇人,只好与他二人拼桌。
      阿梨对此毫不在意,韩司看那两位老妇慈善富态,也不以为意,略笑一笑,只顾和阿梨谈论。
      韩司笑道:“你昨夜喝过了酒,今天可要吃些素的,免得伤胃。”
      阿梨这才明白他的好思,忙笑道:“多谢韩司哥哥。”
      那两个老妇人听见,抬头看了她二人一眼,其中一个笑咪咪的说道:“公子和小姐这也是要去大相国寺求签的吗?”
      阿梨心里一动,这大相国寺故事历来最多,倒不知本朝如何,忙顺嘴说道:“正是。”却见韩司一愣,又对自己一笑,十分古怪。
      那老妇人却笑道:“今日却是正好,求个姻缘签,可别误了时辰。”
      阿梨不由大窘,这才明白韩司笑的古怪,再去看是,那韩司已经连眼睛都看不见了,便用脚狠狠地踩他一下,才满脸扭曲的说道:“我确是打算给哥哥求个前程,却不知何时来的好?”
      另外那个老妇人热心道:“这大相国寺五日一会,不在这集会日来便可。”
      阿梨忙谢过了。韩司却凑过来说到:“姻缘还没订,倒帮着求起前程了。”
      阿梨忙推开韩司,就见两个老妇相视而笑,倒像窥出什么机密一般,不由更是大窘,只是又暗暗再踩一脚。

      其实,这倒怨不得两个老妇人多想,而实在是这大相国寺集会本是有缘故的。
      这大相国寺始建于北齐天宝六年(555年),初名建国寺,后毁于战火。唐长安元年(701年),僧人慧云来汴,托辞此处有灵气,即募化款项,购地建寺。动工时挖出了北齐建国寺的旧牌子,故仍用建国寺旧名。唐延和元年(712年),唐睿宗李旦为了纪念他由相王即位当皇帝,遂钦锡建国寺更名为"相国寺",并亲笔书写了"大相国寺"匾额。至北宋时期达到空前的鼎盛,辖64禅、律院,占地540亩,因受帝王崇奉,地位如日中天,是为我国历史上第一座“为国开堂”的“皇家寺院”。
      大相国寺名声远扬,自然引来善男信女如云朝拜,观佛求签的自然不计其数,而女子又多要避讳,因此十分拖沓,常有人等到日暮方才轮到解签。
      不知何时,大相国寺出了为聪明的寺监,他便托说,大相国寺庇佑天下,自不忍众生迷惑不知殊途,举凡世上男女,皆为姻缘情事所惑,倒不妨五日中辟出一日,专解姻缘。其实,就是专门为女子另辟一日,免了太多男女信徒的避讳。
      此举自有好处,但世上更多狂蜂浪蝶,痴男怨女,转挑此日前来,假借上香之名,或偷瞄乱窥,或传书递简,因此,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更是引来众多商家货郎,这五日一会,反而人潮更多,渐渐竟成集会。
      因此,韩司和阿梨相携同游大相国寺,少年俊朗,女子貌美,自会被老妇人如此认为,阿梨不知典故,韩司却知,自然不免好笑。

      这佛聚缘果然是有来历的,这素斋虽然只是些豆腐青菜,却十分新鲜可口,阿梨心道:定要再来吃过。
      阿梨原是想去那大相国寺里逛上一逛,但听刚才一说,虽不知典故,但见进那庙宇的果然多是母女,显然那老妇人所言不虚,便又所顾忌,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韩司,你说这大相国寺每日进出有几人?”
      韩司果然上当,他皱着眉头细想一通说道:“据一个月的香火费计算,大约每日有八万人左右。”
      “啊!”阿梨暗暗乍舌,面上不露道:“你却如何得知?”
      “四哥恰好在此处当过差,我帮他核算过。”韩司不由得意的笑道。
      “那你可知道,那确切的人数?”阿梨故作神秘的说道。
      韩司又仔细想了一想道:“这却不能。”
      阿梨朗朗一笑,说道:“我却可以知道。”见韩司面露不信神情,阿梨笑道:“我们可以打个赌。”
      “难不成你随便说个数字,我还能一一核对不成?”韩司眼睛一转,心思转的极快。
      阿梨暗暗赞叹他智巧,口中却说:“自然是心服口服的。”
      韩司道:“那倒要赌上一赌。赌什么?”
      阿梨笑道:“却是一件事情。输的人为赢的人做件事情便可。自然是可为之事。”
      韩司便笑道:“一言为定。”说完两人轻轻一击掌。
      阿梨轻轻说道:“两个人。”见韩司一愣,果然却没明白,便笑道:“进出这大相国寺的是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韩司猛然愣住,继而望那人群之中看去,似乎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不觉哈哈大笑道:“阿梨果然聪慧,可真……可真不巧,便就有第三个人。”
      阿梨笑道:“什么人?”
      韩司古怪一笑道:“太监。”
      这次要换成阿梨下巴要掉下来了,她扭过头去,人潮攒动,却没有看到什么太监,也是,这太监可哪能随便看的出来,便气道:“果然是你赢了。”说完便走。
      那韩司却一把拉住她笑道:“阿梨,你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不正是要做一件事,便是陪我一逛,你不妨去求一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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