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梨花》长弓

17、黄宅（1）

　　一连又过了数日，刑部竟然再没提审，看那月亮缺了又圆，马上就要中秋了。
　　阿梨蹲马步，一边轻声念叨：“你说这刑部最多拘留四十天，这差不多也到了，怎么也不说放？”
　　姚琪儿依然打坐，不过碍于脚镣，时间短了很多。她抬头看看月亮道：“是啊，再过几日就满了。你坚持多久了？”
　　“听那打更的点数？坚持两个点了！（一更为五点，几一个点为24分钟了）。终于可以休息了。”阿梨哀叫一声倒在草堆上。
　　姚琪儿皱皱眉道：“你倒越来没有女儿形状了。你可要学我这内功？”
　　“不要。”阿梨马上叫道。
　　“为什么？”
　　“术业有专攻，我就专攻站桩吧。”阿梨忙说道。那姚琪儿不禁轻笑，也不点破，两人依旧草堆而卧。

　　就这样，一直碎碎念着，时光难熬日日熬，却一直被关到了九月底。
　　一日早晨，刑部终于派人来提。竟然只让两个人在狱神庙上了香，磕了头，便被狱监长当众念了判词，大意竟然是说二人行为不检，竟然连累官府出面调查，以后儿女一定要修身养性，三从四德云云，对于这多住之事，只字不提，把个阿梨气的，心中骂道；这真是何患无辞啊！，后面又说道，二人曾经殴打官差，本是重罪，但秦王赦免，不予追究，日后定要感念他的恩德 ，云云。
　　最后那差人一众便把二人轰出刑部大牢，旁边又有那豁嘴女狱卒把两人的行李包裹扔到大街上，便关门了事了。
　　阿梨拎着包裹不由发愣，姚琪儿知她意思，说道：“这倒是官差好意，是说你被狱神所厌，祝你不要再回来了的意思。”
　　阿梨这才慢慢点头，心道被你们赶出来倒是好事，慢慢回转心神，恍如隔世一般。
　　入狱之时，方是盛夏，街道绿荫满地；这次出来，业已初冬，满目满目枯黄冷清，北风一吹，落叶漫天飞舞。原本这条街上，绝少人行，自此以来，一派萧条之色。

　　两人慢慢走出这条街道，行人慢慢多起，很多老人在自家门口晒太阳，似乎都开始穿夹衣了。
　　阿梨抱抱肩膀，对姚琪儿说道：“这可要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那姚琪儿一脸的惊讶，说道：“我还以为你要立即回梨树湾呢？至少应该跟我一起回太湖。”
　　阿梨笑道：“我要找那黄宅，去找那个用数字账本的人。”
　　“这个人就那么重要吗？一直被你念念不忘。”姚琪儿吃惊的问道：“我以为你只是在监狱里太过无聊，说着消遣的，原来是真的要去寻他。”
　　“是啊 ，这个人可能关系到我的身世。”阿梨一脸的向往。
　　“哦。那倒要找一找了。不过，你还是先同我回太湖，请柳大哥帮忙，他在汴梁有很多朋友，到时候事半功倍。”
　　“也好。”阿梨思索一下，觉得这样似乎比较稳妥，而且也该回去给鲁哥鲁嫂报个平安了。

　　两人问了路，直奔朱雀门方向而来，刚转到御街，不由惊叹，这条大街竟有200余步宽（约150米），从皇城宣德门到外城南薰门约长十余里，真是十分气派。中间便为御道，正中间漆了两条黄线，为皇帝专用；两边又各漆两条黑线，禁止百姓通行，再两边修了御廊，人们便在御廊里做各色营生，大多是摆着竹筐卖水果的，样数并不多只有苹果和梨，但是各类干果倒是十分丰富，榛子，栗子，核桃还有一些叫不上名的。
　　阿梨正打算拉那姚琪儿买包尝尝，正好经过一辆牛车，那牛车车帘儿一挑，一个人探头叫道：“阿梨妹妹，侯你多时了。”
　　阿梨一愣，转过头看去，只见那牛车上跳下一个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罩着一建白色缎面单袍，头上裹着折巾，面色红润，两个眼角微微上调，应该便是传说中的丹凤眼，面带得意之色，正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
　　阿梨觉得很是面善，似乎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便轻声说道：“敢问这位哥哥，你是在叫我？”
　　只见那少年脸色一变，哼了一声，竟然有几分愤然，说道：“你竟然不记得我了？”
　　阿梨还是有点迷惑，忙满脸堆笑道：“这位小哥，实在恕小妹眼拙。”
　　那少年脸色已经发紫，猛然一拍那车辕，正要发火，这时从车里有探出一个人来，那个人却穿着青色夹袍，笑道：“阿梨姑娘，久仰大名了。这便跟我们先回府再叙吧。”
　　姚琪儿早站过来，指着那两人说道：“你当我们是无知妇孺？竟敢当街行骗！”

　　“啊！原来是你啊，韩…….韩司哥哥！”阿梨猛然想起，这少年便是当日买走柳大哥那幅画的少年跟班，忙对姚琪儿说道：“小夭，是他买走柳大哥的画，倒不是拍花子行骗的。”
　　“就是你说的那个小鬼？他明明比你还大！”姚琪儿想到当初阿梨所言，自己还真是以为那幅画被一个孩子买去，深恐其不知事，把画糟蹋，竟不想是这样一位少年郎。
　　那少年果然脸色都已经发青，说道：“你说我是小鬼？”
　　阿梨心道：好容易与这处在青春叛逆期的姚琪儿混熟了，现在又来个韩司，真是头痛，忙满脸堆笑道：“韩司哥哥，这大半年不见，你…..又长高很多，我一时没有认出来，真是该罚。晚上给你做碗秘制鱼汤啊。”
　　那韩司见阿梨竟然把自己当孩子哄劝，更是气的手都要颤抖了，连点三点道：“你！你！你！”竟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来自己这几个月所做真是无趣。又回头看到那车里青年，更是一脸的尴尬，勉强笑道：“王大哥，我先走了，你自带她回宅子吧。”说完，拂袖而去。

　　阿梨愣愣看着韩司背影，心道，这青春期的性格就是恐怖，什么都不说，可又怎么惹到他了？
　　那王大哥，自然就是王远之，见韩司如此。却知根底，忙下车道：“阿梨姑娘，韩司说你一直想访查那写数字账本的人，可巧，就在黄宅。”
　　“啊！”阿梨自然大喜过望，忙说道：“果然便是这黄宅。”
　　姚琪儿一脸的戒备道：“他是如何知道的？”
　　“当日，刑部差人曾到黄宅取过账本，而黄大哥不在，韩司曾出面交涉。”王远之笑道，心中暗服黄克，他早对自己言道，若这小姑娘不来，便说账本，她定回来访。
　　“那，那个写账本的黄先生在吗？我马上跟你去见他。”阿梨才不管其他，满心的期待。
　　“呵呵。也许今日便归。”王远之按照黄克所教应对道。
　　“小夭，你可与我同去？”阿梨又对姚琪儿问道。
　　“姚姑娘，柳公子月前曾来开封，他言道，若姑娘出狱，务必立即赶回太湖，免得你父亲日夜忧心。”王远之忙插话道。
　　“啊！我爹爹怎么了？”姚琪儿一听，柳大哥果然来过汴梁，还曾留话，不由大喜，又听到父亲担忧自己，又不免伤心，但对这王公子已有八分信任。
　　“这便不知了。柳公子月前事情处理完毕便赶回太湖了，阿梨姑娘明年三月会随从黄大哥一起前往太湖，再图相会。”王远之笑着说道，又反身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上面还有一把长剑。
　　姚琪儿一看正是自己的兵刃，因为这次去梨树湾接阿梨，为免太过注目，并没带剑，这方氏彻底信了。

　　姚琪儿拉着阿梨走到旁边，才道：“阿梨，你可愿与我立回太湖？”
　　阿梨眼睛笑道：“既然明年三月即可见面，那倒不急。再说，你不是也不希望我去见那柳大哥吗？”
　　姚琪儿看阿梨正挤眉弄眼，不禁脸红道：“你这是何意？”
　　“我却知道。初见那夜，你见我粗鄙，知道我配不上柳大哥，便不以为意，倒真心想带我去太湖，后来听我诗做的好，便有些害怕，怕被柳大哥知道，便想陷害我入狱，明知道那刘云志会认出那幅画，却并不阻拦；路上，明明有机会可以逃脱，你却并不走，只不过因为你本性纯良，做这坏事十分矛盾。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阿梨笑道，又接着说道：“我早看出你喜欢柳大哥。但我曾经明言，当时假说是柳大哥未婚妻只是暂借其名，其实并无他意。但我知道，这情字最伤人，又能移人性情。今日分离在即，倒要明说，小夭，你却要好好想想，在这狱中，你对我十分照顾，我也对你也是真心实意，好歹也算共过难，若想继续做这手帕交，明年三月自见分晓。”
　　“你……你这个小妖女！”姚琪儿见她说的恰是自己心事，不由大惊。
　　“不是我妖，只不过少女怀春，情系一人，多年以后方知自己当时所做，多么愚蠢。”阿梨低低声音说道。

　　姚琪儿却不理会阿梨所言，只顾自己的思绪，继续说道 “不过，你说得也不全对。那幅画，我确实是用来试探刘云志，因为我们一直怀疑清淮军在我太湖水寨之中有奸细。“红柳”本是柳大哥私印，并不随便示人，只不过用在几幅太湖水景画上。不想果然确认，那人便是奸细，我又担心他有同党，便索性被捉，后夜探几次，但没有发现。”
　　阿梨笑道：“小夭，你敢说你每次用柳条打我，不是真心？”
　　姚琪儿俏脸微微一红，说道：“你却不管自己有多可恶。不过说起那武功，倒是个麻烦事情。我知道你就是不想吃苦，才不肯练习我派内功，那便是不入我门，但你现在只有一个方法，用以谢罪，不然日后定有大难。”
　　“啊！你们是什么邪门派系啊，我根本没有学什么啊，只不过跟你练练脚力而已啊。”阿梨大叫道，这中派别家规，有些很是诡异，可马虎不得。
　　“唉，我觉得欠你太多，便想教你武功，谁想倒你一点毅力皆无，倒是害你。你需要三年之内，每日站桩1个时辰不可间断，算是向师门赔罪，否则前功尽弃。”
　　“你！你不是哄我吧？怕我太轻松，给我找点事做？”
　　“你一定要记住。我可没有危言耸听。明年三月，若是我心情好，便仔细讲给你听。”
　　姚琪儿见阿梨一幅天地塌陷之状，又素知她性格，觉得自己终于占了点上风，忙扯开阿梨的手，微微一笑，又对那王远之远远的福一福，疾走几步，便淹没在御廊的人流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