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同人）—千山渺—》凡尘星雨

16、二．未解青萍各自飘

　　两浙路常州府，南邻苏州，也是一处繁华所在。常州城门高大，晨间进出城池的人流如同潮涌，轧轧的车轮声，吱嘎吱嘎的轿舆声响，村夫农妇高声谈笑，一群半大的童子结队向田野中呼啸而去，洒下一路爽朗清脆的笑声。
　　展昭脸上带着恬适的微笑，牵着马缓步从城门洞穿过。常州的街市并不似汴梁宽大，驰道直却窄，枝枝蔓蔓的小街小巷更加纤细，连店铺居户也无不小巧玲珑，行走其间，处处透出灵巧秀气的江南风韵。路边挨墙角立着一面幌子，半新不旧的布料上用陈墨写着“家传银丝面”几个字，迎风微晃。展昭一见不由食指大动，这才忆起早饭还未着落，当下往旁边的木桩上栓了马，迈步走进食肆。小店内四壁狭小，堪堪摆放下三张方桌。展昭捡一张靠里的坐了，扬手招呼店家。正在灶旁忙活的店主人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见客人进来忙小跑上前笑问道：“客官来点什么？”
　　展昭指一指门外幌子说道：“你那‘家传银丝面’先来一碗，再来盘豆干炒的金钱菜。”
　　“哎！”
　　展昭看店家快手快脚烹煮起来，那纤细如丝的雪白面条倾入沸水中，只荡两荡便捞出，待锅中再次滚开起来又投进去；这工夫一旁已备好了白瓷大碗，碗底撒了一层猪油和青蒜，一大勺滚热的鸡汤倒进去，正好这时面也熟了，用筷子挑起长长一束轻盈落入大碗，再添上早炒好的肉丝，热腾腾便端到展昭面前。
　　家乡的风味已多年未尝到，一时香气扑上口鼻，肚中更觉饥饿难当，展昭急忙提起筷子大口大口吃起来。怀念已久的银丝面，配上清甜爽口的金钱菜，这一顿饭展昭吃得心满意足，直到胃中再没半点空隙才恋恋不舍地停下来。
　　饮食既饱足，展昭也有些懒懒的，心想也不急着回家，不妨在州城游逛两天再说，于是挽着马缰施施然行去，一路买些梳篦竹刻之类算做土仪。正陶然之际，忽然一声极细微短促的哭叫传入耳中，只一瞬便被淹没在熙熙攘攘的喧嚣中。展昭一怔，循声向一条小巷追去。转过两个弯，就看见前面三个壮汉挟持住一个淡红布裙的女子，那女子一条手臂被壮汉抓着挣脱不得，正低头嘤嘤哭泣。
　　“站住！”展昭扬声叫道，“光天化日强掳民女，还知道王法吗？”
　　三个壮汉闻声回过身，见对方只有一人，为首的一个居高临下说道：“这女娘是我主人家的逃婢，你不要多管闲事！”
　　“公子救我，救我！”那女子高声叫喊，在壮汉手中更使劲挣扎起来。
　　展昭见状挺剑踏上一步：“这闲事展某管定了！”说罢不等那三人反应，长剑向前一递，剑鞘末端正正敲在当先那人的肋下，顿时叫他哀嚎一声委顿在地。
　　剩下两人一前一后猛扑上来，被展昭侧身闪过一个，变成两边夹击的局势。巷中狭窄，长剑挥舞不开，展昭便索性弃了剑挥拳而上。这两人不过是粗通拳脚，三两下便被打翻在地，展昭拍拍双手捡起长剑，领着那女子向热闹大街走去。
　　女子受了些惊吓，展昭引她上茶楼休息，一盏热茶下肚方略略好转些。看她面上恢复了血色，展昭柔声问道：“姑娘，刚才那几个汉子因何强掳你？若有何难处尽管开口，展某平日好打个抱不平，断不会坐视恃强凌弱的。”
　　“多谢大侠相救。”女子定了定心神，慢慢说道，“小女子姓阮名竹心。”
　　“原来是阮姑娘。”展昭笑道，“在下姓展名昭。”
　　“展大侠。小女子在家乡有一乡邻与大侠同名同姓，当真巧了。”
　　“果真如此可真是好巧！只是阮姑娘，适才情形，敢问是何缘故？”
　　阮竹心轻叹一声，低声说道：“我家贫寒，我是为贴补生计才出来给人帮工的。常州城里的梅府你可知道？我便在他家当绣工。”
　　“听说过，并不是刻薄作恶的人家。那出逃一事又作何解释？”
　　“事情是这样的……”
　　阮竹心娓娓道来，原来她在梅府做绣娘已有两年多，还有几个月便要完约。梅家主人梅少宗年有五十，开着几间绸缎庄和成衣坊，一向最爱织锦刺绣，因此便常常在绣房走动。绣房中还有另一绣娘，名唤闵六娘的，与阮竹心年纪相仿，甚是敦睦。那梅少宗年老却不尊重，时常对她们口出调笑之语，两人背后多有嘲讽。这一日收了工，因闵六娘进内宅奉上新完工的绣品，阮竹心便独自回了卧室；不想入了夜，闵六娘慌慌张张跑回，说道适才在内院又被梅少宗调戏，那老家伙动了色心，打算强娶她们两个做妾室。阮竹心一听慌了手脚，宁死也不愿嫁给一个年过半百之人；还是闵六娘镇定，订下主意趁黎明时家院们换班时双双逃出梅府。阮竹心早没了主张，一切听闵六娘安排，于是二人静候了一夜，在天刚蒙蒙亮时逃了出来。只是一路上阮竹心惊慌忙乱，竟不知什么时候与闵六娘失散，后来又被梅府家丁找到，才有了先前展昭看到的一幕。
　　展昭听罢点了点头说道：“这事不难，待我趁夜进梅府打探一下，便知她有没有逃出。阮姑娘，梅府的人怕还要找你，不如展某先送你回家如何？”
　　阮竹心却摇了摇头：“我们结伴出逃本也是为互相照顾，如今我虽逃出来了，六娘还不知在哪里，叫我怎能独自安乐？必要找到六娘才好放心回家。”
　　展昭拗不过她，只好先找一家客栈安置了。入夜，自换上黑色的夜行衣，也不告知阮竹心一声，便悄悄潜了出去。
　　梅府地处常州城北，占地并不十分宽广，厅堂楼阁错落在花树池塘之间，倒有几分雅致气象。展昭按阮竹心事前详述的地形寻到她与闵六娘的住处，却见窗内黑着灯，细听并无有人的迹象；再到绣房，一般的寂静无人。展昭暗暗纳闷，索性到上房查看一番，果见着梅少宗，与一个年老的妇人睡在一张床上。这下没了头绪，展昭漫无目的在梅府兜了几个圈子，连柴房厨下也找遍了，全无一丝可疑迹象，只好空手而归。
　　第二天与阮竹心说了此事，展昭猜想那闵六娘想必也已逃了出去，阮竹心却拧眉摇了摇头：“六娘若出来了，必会到我们约好的地方相会，但我等了很久也没见到她。当初若不是在那里耽误了时辰，也不会被梅家人找到的。”
　　“如此便蹊跷了。”展昭沉吟，“难不成大活人能凭空消失了？”
　　“展公子，六娘与我情同姐妹，劳烦你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阮姑娘放心，交给展某就是。”
　　应承下阮竹心，展昭返身回房休息。躺在床上犹在寻思：这闵六娘到哪里去了呢？

　　接下来几天展昭便带着阮竹心在常州城中暂住下来，白天四处游逛，夜晚便往梅府查探。谁想那闵六娘就好像蒸发了一般，梅府中也找不见，与阮竹心约定见面的地方也从未出现过。阮竹心忧虑不已，展昭也觉气闷，却毫无办法。
　　这一天天气晴爽，两人结伴往街中散步。阮竹心被路旁一个卖铜镜的小摊吸引住，摸摸看看不肯离去；展昭百无聊赖站在一旁，忽然一个冷冷的哼声飘入耳朵。这声音似离得挺远，模模糊糊听不清晰，但声调却说不上哪里格外耳熟。展昭惊了一跳，急忙游目四顾，却只见人头涌涌，哪有一个面熟的脸孔？思量再三，终是不得头绪，只好作罢。
　　到中午时阮竹心走得乏了，正好展昭也觉饥饿，两人便进一家食肆用饭。正是饭口的时辰，店堂中座无虚席，喧哗嘈吵好不热闹。展昭叫了些饭食，正倒茶，忽听旁边座上有人说“梅家”，不由伸直了耳朵。
　　那是几个读书人打扮的中年人，当中穿青的一个正口气发酸地说道：“谁说那梅少宗富贵？不是说祖上当过官就叫富贵！他富是富，贵却没有一点！真正富贵人家便是纳妾也讲个身份，他呢？嘿嘿！”
　　一旁穿褐的接口笑道：“虽说他新纳的小妾出身是低了些，但是胜在年轻啊！他姓梅的早是知天命之年，还有豆蔻年华的女娘肯嫁给他，也算艳福不浅！”
　　“我看谭兄是羡艳不已吧？哈哈哈！”
　　“去你的！”
　　展昭心中一动，顿时明了这些天查探的疏漏之处，不由暗暗埋怨自己，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这时饭菜也端了上来，展昭招呼阮竹心吃饭，心中已订下今晚夜探的目标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