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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入红尘 ...

  •   或许常玦忘了,叶大师是个带发修行的出家人,即便是忙,那又能忙到哪去呢?或许叶琯只是没有想好怎么面对他,这个全新的,干干净净的他。
      挂了电话的叶琯轻轻松了口气,幸亏常玦吧,比别人少根筋。这个借口说出去叶琯自己都不信,可常玦居然也就没追问了。这让叶琯稍稍松了口气。
      “呦,新奇了,叶大师一天天冷酷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居然还会笑。”那个佛像见常玦走了,就又欠啵登地撩闲。常玦听不到他的话,但当时叶琯一颗心恨不得百分之三百扑在常玦身上,他明白在叶琯专心干一件事的时候说什么都是白搭,因为这个人根本不会听。
      叶琯默默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拍了拍头发,刚才飞快地收拾禅房时落到头顶的灰就这么被他掸了下来。掸着身上的灰的同时,嘴上却不停:“是啊,我不但会笑,还会假笑。”
      佛像一听,炸毛了。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脸上的那团和蔼至极但也假到极点的笑容。当时也就是他法力微末,打不过铸像的人,否则他现在得是何等威风,又何苦天天端着这幅傻了吧唧的笑容给别人看。
      稳准狠地处理了这个讨人嫌的佛像,叶琯手指微动,一个存在他手机中的号码就打了出去。夜里虽然深了点,但还不是正常人的休息时间。几乎是在叶琯打过去的瞬间,电话就被接了起来。还不等叶琯开口,电话那边就传过来一阵正宗的东北腔:“诶呀我去,叶大师,你这几年搁哪旮旯猫着了?那家伙,我想找你比那啥还费劲呢。”
      叶琯一头黑线,开口却也是正宗的东北话。:“别哪哈哪哈的,麻溜的,给我把那边房子收拾收拾,顺道查一查丰源公司。别跟我盛脸。”丰源公司,常玦任职的地方。
      “大哥,我又不是丰源的。”
      “我管你那破事呢,实在不行,你告诉我他在哪旮旯。另外,把我手头的钱能动的都让他活动活动。”
      “哦了,那,啥前儿给你答复啊。”
      “明儿个,最晚后儿个。”
      “哦了,包我身上。”说着说着,电话也就挂了。
      叶琯收起了手机,眼神飘到他从禅房带过来的那个小包裹,刚要伸手解开,却突然停了动作,转而双手互相压着指节,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咬着牙,一脸狰狞地开口:“你有完没完了。”
      刚才嘴欠的佛像又犯了病,阴阳怪气地来了句:“看来叶帅的威信不比从前啊,一个小小的副手都敢顶撞你。”
      “他顶不顶撞我跟你没半毛钱关系。”叶琯咬牙切齿出来这一句并不是纯正的东北话,而是标准的普通话。
      “您来回切换不累吗?”佛像极为体贴。
      “您管的那么宽不累吗?闭嘴,睡觉。”叶琯极为讨厌佛像这个不住在海边管得到宽的性子,同时也实在是佩服佛像的碎嘴,也幸亏这有他,不然佛像一个人早晚得憋死。
      只是沉默了一会,叶琯刚刚有了点睡意,就听旁边又传来这个该死的杀千刀的声音。
      “你走了,谁看殿门啊?我看住持养了一条狗,不会是代替你的吧。”
      叶琯的手向着腰间摸了摸,最终还是忍住了怒气,低声吼道:“住持拿狼看门都跟你没关系,不睡觉就闭嘴。”
      又是沉默了一会,叶琯的睡意再次起来,就听旁边再次传来这个该死的杀千刀的声音,低低地压着笑。
      “不会吧,叶大师,混得这么惨,跟住持的狗地位差不多。”
      叶琯这次索性不睡了,从冰凉的地上一跃而起,双手却摆在了嘴边,仿佛在拿着一个看不见的横笛。被佛像折腾得全是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瞪着他,佛像只感觉有一股比外面风更凉的杀气就在叶琯的眼睛里。再看了看他的手,悻悻地闭嘴了。
      那是叶琯的看家本领,吹琯的姿势。别人不知道,可佛像却十分了解,真心想打一架的叶琯有多可怕。真心想折磨人的碎琼琯的声音有多么吓人。
      佛像曾有幸旁观过叶琯收服恶鬼的场面。正常的收服鬼魂也就罢了,偏偏这是个让叶琯难得重视了一下的恶鬼,又偏偏在这大殿,他动不了,只能默默地听着看着。
      恶鬼出现的时候叶琯正斜倚在佛像前坐着,右手搭着右膝,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当鬼气弥散到他身前的时候,叶琯才终于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正眼打量了他所面对的恶鬼。心里知道这个恶鬼难对付,所以并未动他那些曾经对付孤魂野鬼的法子,反而刚和恶鬼打了个照面的时候便将他的碎琼琯从腰间摸了出来,放在唇边一横,手指一扬,一道刺耳的琯音就好像从天外瞬间而至,将鬼魂和一旁被无辜波及的佛像吓了一跳。
      就在佛像被吓得念经的时候,恶鬼已经龇牙咧嘴地扑向叶琯,佛像甚至能闻到从恶鬼看似像嘴里传出的腥臭味道。而叶琯并不为此所动,只是轻轻地眨了眨双眼,轻巧起身,右脚后撤一步,唇齿间气息涌动,手指翻飞间,一首曲子已经被演奏了一大半。
      随着叶琯的吹奏,恶鬼本来敏捷得连佛像都看不太清的动作渐渐变得迟缓,就好像空中有什么在每时每刻阻挡着恶鬼的动作一样。
      虽说动作迟缓了些,但还是冲到了叶琯的面前。叶琯乐音不停,双脚腰肢发力,向后一折,便翻过香案,直接落坐在了佛像的肩头,悠悠然在佛像的肩头,一边吹琯,一边竟然翘起了二郎腿。若非面前没有小桥流水画舫垂柳,佛像简直就把他当作了一个闲时出游玩乐,兴致到了吹奏一曲的风雅公子。
      佛像视线向下,凶神恶煞的恶鬼停在了香案前,不管如何挣扎都是动弹不得。
      从打斗开始就面无表情心如止水的叶琯看见恶鬼这副模样,眼中好似闪过一丝别样的光彩,接着缓缓挑唇,露出一个极为邪恶的微笑。
      被叶琯坐着肩膀的佛像突然感觉到耳边有瑟瑟的冷风刮过,而他的灵魂则在冷风中颤抖。他突然有种感觉,他的肩头,坐的可能不是平时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但说出话来就气死人的叶琯。
      佛像瑟瑟发抖地斜眼去看,却发现叶琯带着意味不明的邪恶微笑,十分稀奇地打量了手中的碎琼琯,接着竟然将碎琼琯收回了腰际,右手对着下方的恶鬼伸了出去。
      感受着肩膀上叶琯的重心正缓缓前移,再看看禁锢即将失效蠢蠢欲动的恶鬼,佛像不明意味地叹了一声。
      随着这一声叹息,佛像周身金光大盛,向前探着身子的叶琯脸色骤变,瞬间就被佛像的佛光击飞,落地之后,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噌噌噌地向着门口飞退了几步,站定后才再次抽出碎琼琯,犹豫了一下,才吹了一首比较柔和舒缓的曲子。
      音调渐渐低沉,恶鬼尚未脱离禁锢的身形逐渐变淡,而殿中渐渐没了恶鬼的气息。
      佛像刚想开口问问叶琯怎么样了,叶琯那时却一语不发,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佛像,将碎琼琯收好之后直接进了自己的小黑屋。
      ……
      “难得一见叶帅发疯,这刚一见面就收不住了,往后可咋办呢?”佛像想起来叶琯的英勇事迹,突然打了个寒噤,在意识中咽了口唾沫,轻声嘟囔了一句,迫于叶琯的淫威,也只好悻悻然闭了嘴。
      一夜无话。
      叶琯如往常一样,半睡半醒着就凑合了一夜,可有点认床的常玦睡得就不那么安稳了。
      常玦做了一个十分奇怪的梦。在梦里,他似乎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穿着一身大褂,似乎在一个破烂的小舞台上和身边的人笑着闹着什么,台下观众有大笑的,也有起哄的,反正热闹的很。只是他身边人的面容上好像覆盖着什么迷蒙的东西让他根本看不清,只能通过身形体态来判断。虽然他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觉得身边的人十分熟悉,似乎熟悉到了闭着眼睛就能如数家珍般地说出对方的喜好的程度。那人侧身时,瘦削的肩膀就出现在他的眼前,似乎就该是这样的并肩而立。
      恍惚中,天已破晓。叶琯还是一如既往的被日出前漏进来的小寒风给生生吹醒,迷迷糊糊的时候想起来还有一个小缺心眼的被他扔在了禅房里,随意捋了捋头发,整个人带着迷蒙的睡意就朝着自己的禅房走去。
      轻轻推开吱吱呀呀响的门,叶琯探头看了眼,却只看到了叠的板板整整的被子和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房间。叶琯心中难言的失落。屋子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连点人气都不沾。叶琯轻轻踏步而进,伸手在枕头下一摸,本想看看他给他的钱他拿没拿,却意外地感受到了他留下的温度。叶琯往日灵巧的手在瞬间僵住,接着顾不上发型,直接将头埋入了枕头中,轻轻嗅了一下常玦残留的洗发水的香气,心中一时五味杂陈。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才出了门,直奔向住持的禅房。
      常玦两手空空,独自坐在候机大厅的座位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手机。不经意间就翻到了一个号码。捏着手中一叠艳红的票子,常玦觉得不告而别有些不妥,但若是打电话,反而有些词穷。反复纠结了好半晌,常玦心想着终归是要表达一下对叶大师的感谢的,索性心一横,摁下了拨号。
      “出什么事了?”这边常玦还没进行最后的遣词造句,那边叶琯已经接了起来,不过周遭并没有预想中的晨钟暮鼓声,隐隐传来了汽车鸣笛的声音。“你买机票了吗?”
      “还没,不过还是要… …”
      “等着我。”叶琯双眼不离路况,开着他长期停在长兴旅馆的路虎,速度渐渐拔高,卡着限速在盘山道上行驶着,虽然道路颠簸,但他的车非常稳。低沉的嗓音被无线电波传播的有些失真,但常玦好像找到了某种坚定的寄托,如焚似箭的归心这时候竟莫名地平和了下来。
      过了不多时,叶琯终于赶到了机场。此时他并未穿他那件破烂的僧袍,而是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衫上打了一个领带,没有一丝褶皱的长裤,锃亮的黑色皮鞋,任谁也看不出来这是常年在寺庙里吃斋念佛的僧人。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车在旁边一停,再加上叶琯本身清冷的气质,所以叶琯一下车就收到了不少注目礼。
      叶琯大步绕到后备箱,麻利地拎出来了一个银色的行李箱,关了后备箱,锁了车,就大步进了机场,虽然走得快,但给人的感觉仍是极为沉稳,丝毫不急不躁。
      叶琯找了一圈,终于在一个没有多少人的犄角旮旯捡到了无聊到昏昏欲睡的常玦。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也够叶琯认出来的。叶琯死死地盯着常玦,摸出了手机,打给了常玦。
      迷迷糊糊的常玦骤然听到怀里手机响,吓得差点没把手机给甩到垃圾桶里。眯缝着半睁不睁的眼睛,瞥了眼来电显示,本来垮在椅子里的身板子就像触动了什么开关一样挺直了。
      叶琯在他身后看着他踟蹰了半天才深呼吸着接了电话,心中不由得好笑。他本是不大爱笑的人,但只要看到常玦这个怂萌怂萌的可爱样子,一双眼中的笑意就怎么也掩饰不住。
      “喂,叶大师。”常玦颤巍巍的声音从电话和面前交叠着传来,叶琯脸上的笑意更重了些。
      “转头。”
      常玦本就是个实在人,听到叶琯如此说,也没多想,转过头,看到了一个人正笑着看着他,那眼中的笑意和宠溺毫不作伪,看的常玦一时间忘了回话,手机就放在耳边,呆愣愣地张着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消化他的惊讶。
      叶琯轻轻挂了电话,走上前去,皮鞋底在地砖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一直到常玦面前才停下。
      常玦这才缓过了神,低头想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却看见了一只修长而略带薄茧的右手端在了自己面前。掖得整齐的袖口洁白平整。
      常玦一脸惊慌不知所措的抬了头看着带着耐心的叶琯,带了十分惊讶的嗓音低低唤道:“叶大师?”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叶琯。”脱了僧人皮的叶琯嘴角挑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本来乖顺趴着的头发此时竟然被梳了上去,刀削斧凿般的好皮囊颇有些斯文败类的勾人味道。
      “常……常玦。”常玦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是得了结巴,只是昨天这几个小时,他结巴的次数几乎就要超过之前二十多年的次数了。猛然想起来叶琯的右手还在举着,这才急吼吼地伸了右手,和叶琯的交握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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