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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亦是初见,亦是重逢 ...

  •   叶琯气喘吁吁地到了正殿,却在踏入正殿之前犹豫了一番。他该说什么?他会说什么?一向自认为活得逍遥自在、整颗心里只有他,没有他就活得澄澈透亮的叶琯此刻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迷茫。过往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有哭、有笑。记忆太过汹涌,一时间让他呆愣在了门口。
      眼前的一切,除了他心心念念的背影,青灯古佛、直栏横槛,甚至是万丈红尘都在眨眼间化成了飞沫。
      “叶大师。”住持带着出家人特有的平心静气和温润气质喊了一句险些被回忆淹没的叶琯。叶琯这才反应过来,脸上还没选好表情,双腿却不听使唤,几步就走到了住持身边。
      “既然这样,那就别用表情了。”叶琯没出息地想。
      于是,叶琯就保持着自己独有的面瘫表情,抬头打量了一眼那个香客。
      “是他了。”叶琯眼中流露出无限的眷恋和柔情,低喃了一声。岁月长河突然缩地成寸,眼前的一张熟悉的俊秀面容穿越了时空,穿过了他千千万万个梦境,和蛮荒初始时的他完美重叠。
      颤抖着抬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颊,叶琯却骤然看见了他一脸不知所以的防备。叶琯自嘲地笑了笑,心道:“我原以为孟婆汤和忘川水无甚大用。”为了缓解突如起来的尴尬,叶琯顺势将手快速收回,装模作样地掐算了几下,直视着香客的眼睛,带着询问但却肯定的语气开口:“常玦。”心中却默默地将这两个字翻来覆去揉碎了几遍,直到它深深地烙印在心底。
      常玦面露毫不掩饰的惊讶,对这个穿着僧袍却留着干净利落短发的不伦不类的大师的信任蹭蹭蹭地往上涨。接着双手合十,颇为虔诚地鞠躬问道:“大师能不能为我解下签?”
      叶琯的眼神贪婪地停留在常玦的身上,一刻也不想离开。听到常玦如此说,便不情不愿地皱了皱眉,轻飘飘开口:“施主日后自然会明白。”
      不等常玦接话,叶琯自顾自开口:“施主在哪落脚?晚些我再去给施主解惑。”
      “哦,山下不远处的长兴旅馆。”
      话音刚落,叶琯却匆匆鞠躬离开了。走出殿门,叶琯突然顿住。他曾做过一个梦,梦中场景和现在的一模一样,同样的直到呼吸有点困难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平静已久的心怦怦跳得厉害。叶琯不死心地回了头,在梦中,他的身后是一片片那位的彼岸花,而现在在他眼中的却是常玦同样望过来的眼神。
      “这不是梦。”叶琯在心中对着自己说了一句他盼了许久的一句话。一瞬间,叶琯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叶琯带着如麻的心情来到了寺庙的后山。后山是一个如刀削般的悬崖。猎猎的风掀起了他的僧袍。白雪皑皑,映得叶琯的眼中一片银白。这个地方,曾经是他最苦难日子里的寄托。
      就这样站着,一直到了黄昏日落。当冰雪不再晃眼,当觉得一身僧袍都有些单薄的时候,叶琯才微微活动活动肩膀,抖了抖肩上风雪,改掉了一下午的冰雕形状,一步一步地向着山下长兴旅馆走去。他抱着赚自己香火钱的目的随便玩玩开了个旅馆,没想到就这么巧,某一刻,他似乎觉得他还没有到天地众神厌弃的地步,他觉得他还被天地众神眷顾了那么一点点,他觉得那本《天地众神录》关于他的描述就是狗屁,什么“生不入六界,死不下黄泉。”都是假的。
      叶琯转头,找着自己踩出来的小路。这条小路他只走过不到十个来回,所以生疏得很。幸好高原冰寒,草木不易生长,多年前所做的痕迹仍在。一双布做的僧鞋踩在多年冻土上,一向让他心烦冰冷的耳边风声在这时听来竟莫名愉悦。
      高原的夜空中悬着一轮圆月,照着叶琯踽踽独行的身影。来兴旅馆的门前,叶琯轻轻敲了敲前台接待小姐面前的桌子,亮了亮证件,之后就进了前台,翻出一个登记册子一目十行地翻看。终于,在一页上骤然停住,只因为那页上两个字:常玦。
      叶琯只用了几秒钟就记住了关于常玦的一切。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常玦所住的房间,叩了叩门,开门的就是常玦。
      看清开门人的一刹那,叶琯心头重重地跳了一下,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只好避开他的眼睛,忍着将他拥入怀中的冲动,轻轻开口:“施主请随我来。”
      常玦有些阴郁,怯怯地回头看了眼屋内,没有人注意他。他好像松了一口气,这才对着叶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到外面去详谈。
      今夜月色正好,可叶琯的心情不太美丽。常玦今年二十六七岁,约莫着工作了四五年,合着天天都是要过着这种看别人眼色行事的生活。想到这,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嗓音中也染了一点凉意:“施主最近要小心行事。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在什么地方。”
      “大师还知道公司?”常玦一脸惊讶,本以为这个大师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经幡书的避世僧人,没想到,不但入世,还入的这么彻底,连他在一家公司工作都知道。
      “手机拿来。”叶琯没去理会常玦的惊讶,用他那个特有的低沉声音低声吼了一句,在常玦默默抬好自己下巴中轻车熟路地解开他的屏锁,输了一串号码进去。联系人一栏下意识打了一个“琯”字,想了想,还是删掉输入了一个“叶”字,“有事找我打这个号码。”
      本想看看他能不能想起来的,再一想,还是徐徐图之比较好。
      “好。”常玦只来得及说一个字,这边叶琯轻轻摁了拨号,空旷的空间里立刻响起一首优美的歌声。常玦细细想了想,他听过这首歌,似乎是叫“阖眸烟云”。常小缺只记得这首歌旋律哀转低回,至于歌词,反而记不太清了。
      “施主,记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叶琯还没来的及说下一句,就被一脸懵的常玦截口:“我必犯人。”
      听着常玦漫不经心地接上了他的话,叶琯的心情也似乎好了些许。但还是别有深意地摇了摇头,将棱角分明的薄唇凑近了常玦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扑在常玦的耳后,激起一阵颤栗。闻着叶琯身上在佛寺古刹沾染的浓厚的烟火味,常玦一时间竟觉得这个面容看起来不过与他同岁的人身后一定有着沧桑无比的经历。
      “人若犯我,我杀他全家,刨他祖坟。”叶琯半睁着的双眼突然闪过凌冽的杀气,身边的常玦一惊,蓦地转头,唇瓣却不经意间擦过了叶琯缓缓收回来的唇角。一股颇为暧昧的气息突然在两人之间流转开来,高原的风似乎凛冽的起来,直吹得常玦白皙的脸色泛了高原红。
      本来炫酷狂拽的叶琯突然呆愣了一下,常玦温软的唇就像小刀片一样,不动声色却势如破竹地划开了叶琯用多少岁月和血泪构筑了许久的防御体系,让内里盛着的气势散了大半,随着叶琯轻轻吐出来的白气消散在高原风中。
      叶琯手中垂下来的佛珠微微动了动,似乎在昭示着主人的尴尬,亦或是激动。叶琯飞快的眨了眨眼睛,当即就用修炼了不知多长时间的厚脸皮压下了心头的尴尬,支支吾吾地说了些他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藏文,匆匆行了个礼,就慌慌忙忙地跑了。至于这件事如何成为二人的谈资,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丢盔卸甲,宛若逃兵一般的叶琯也不顾时时刻刻都在的高反,撒开大长腿,几乎是狂奔着就逃回了自己清贫如洗的狭小寺庙,拄着高大佛像前的香案,如同刚从搏命的战场上下来一样穿着粗气。不知道哪口气没顺对,喘着喘着叶琯就开始死命地咳了起来,整个大殿的灰似乎都在扑簌簌地下落。不知是咳得还是被文物级别的灰尘呛得,叶琯再次直起腰来的时候,如妖般的眼角竟然泛了红,隐隐有闪亮的泪珠在眼眶里滚动。
      住持早就回去面见释迦牟尼去了,此时殿内只有叶琯和明明灭灭的烛火堪堪称作活的。咳得累了,叶琯就势往地上一滑,随随便便地往后一靠,一时间殿里除了叶琯浅浅的呼吸声和烛火声之外,也就只有窗外的风声了。
      “他回来了。”叶琯突然低沉地开口,明明周围没有任何人,他还是用一种瘆人的聊天语气,眼神中仿佛熔炼了千载红尘般的深邃。
      “嗯。”除叶琯外空无一人的大殿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声音,赞同着叶琯。不过这个声音只有叶琯能听到,“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叶琯回答得慎重但却坚定。
      一时安静了几秒钟。
      “您是不是又缓过来那个贱劲了?”那个声音刚刚出口,叶琯的眼神瞬间锐利,宛若一把无形的尖刀一下钉在了面前佛像用墨色颜料点染的双瞳上,窗外的寒风突然来了兴致,一下一下地重重地拍打着窗棂。
      “别生气呀,气大伤肝。到时候可别带着一副亲手摔了心肝宝贝的丧气模样找我一醉解千愁,出家人戒酒戒色,万事皆空的道理你不懂吗?”
      叶琯横了几眼面前的佛像,嗤笑一声,摆明了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滚刀肉态度。
      “我说… …您还真是被虐个没够啊。这一次次的,值得吗?”
      “不知爱憎,不信神佛。”叶琯突然没头没尾地接了一句,抬腿起身,随意拍了拍身后的灰尘,只给殿中矗立着的佛像留下了一个孤倨冷傲的背影。不知怎的,平日里的烛光镀在他身上,平白多了几分牵挂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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