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秒速5厘米靠近你》叶辰霜

6、第5章 缘份不浅的处男结

　　她还是记得洪贞这个名字的，所以眯起眼睛来，扁着嘴巴，轻轻地笑。
　　并没有问“为什么是你”，因为等来的回答无非就是“为什么不是我”。这种无聊的一问一答就像去浪费心神解释一件巧合一样毫无意义。
　　她说，“小处男，缘份不浅。”
　　“你是那个人？”
　　“哪个？”她笑出了声来。
　　“说我是傻逼处男的那个。”
　　“通透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我是给死人发信息，哪想得到你是活的。”
　　他们聊了一会儿，明菁手机里，这个号码的名字依旧是苏尤。某个忘我的瞬间，她忽然觉得这个人就真是苏尤了。
　　然后心“嗵”的一跳，飞舞的手指顿了顿。她说，“找个地方见面吧。”
　　“外面下雨了。不过，去哪里等你？”
　　“南湖吧，凉亭里。”

　　明菁走的时候，半拢着眼睛，躬起身子，把唇印上了苏尤的脸。用他仿佛在黑白的笑容里可以听到的声音说，“我身上每一寸地方都不干净了，但心还干净。因为身体不会想念，而心会。我爱你。”

　　木桥。贯穿了南湖两岸。
　　明菁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不让鞋面溅上参了泥土的水。
　　行至中路，便从左侧岔出一条通向南湖中央岛屿的石桥来。她转了上去，过桥，又穿过散落在环岛路里素不相识的人，顺着沿坡朝上的路，走到坡顶的凉亭。
　　他还是那身白，不过头发湿淋淋的贴在鬓角，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手肘朝后弯着。裤脚和鞋面，是形状不一的斑点。
　　听到脚步声，他才别过头来。漆黑如墨的眸子，光彩一闪即逝。抿着嘴，抻出一个腼腆的笑，脸也红了。
　　他的脸红起来总是像樱桃。
　　明菁走到洪贞身旁，挨着红漆的柱子，目光放到了尽量远处，越过被雨打乱的湖面。
　　她喜欢这里。这里人不多，每个人都寂寞。连空气里吹的，都是冷风。

　　他们两个比肩站着，他问了她些什么，她也一样不落的回问了去。
　　无非是，住哪里，干什么，及一些生活上的琐碎。但没人挑起“最近怎样”的话题。
　　如果两个才见了两次面的人谈论这件事，那第三次见面就提前寿终正寝了。
　　但谈话就此戛然而止。
　　裹着雨的风掀起他碎在额上的发，额头光洁，眉目高远，连鼻头和嘴角都是感觉俊俏的。
　　感觉。并不是真的俊俏。
　　但俊俏的人却未必会有感觉。
　　他的手指互相交错摩挲，一阵强风吹过，带得衣衫像旗帜般噼啪作响。
　　“……你。”他说，便被明菁打断了。
　　“我叫明菁。”在他的印象里，应该存在一个她的名字，她重复了一遍，“明菁。日月明，草青菁。”
　　目光在狭窄的空气泛过后，就再不吝啬灵犀的笑。
　　苏尤和洪贞的倒影对立，交叉，融到了一处，在她的目光恢复焦距时，又一扫而空。
　　“在想什么？”他还是能够捕捉到，抬起粗黑的眉。
　　“没想什么。”明菁说了一句没有主语的话。
　　没有主语的回答，大多是敷衍。也就是说，针对这个问题，没想。并非我没想。洪贞把这句话说了一遍，明菁启齿轻笑，淡淡地掠过了。
　　他是聪明的，敏锐的没再继续捕捉。
　　每个人被揭破谎言后，若非坦诚相见，就需要演一场戏。所以明菁也不知道她恶作剧的原因——
　　她把嘴角抽动了一下，让洪贞以为她在笑。然后绕到洪贞面前，脚跟并在一起，目光闪亮地看着他的脸。
　　洪贞揶着下巴，双手从背后抱住红漆的木柱，脸朝右的方向偏，眼睛朝明菁的方向偏。
　　风渐息，雨渐稀。
　　她脚跟脚，向前踏一步。洪贞后背就往柱子上压紧些。
　　长长的睫毛卷曲着，双目半拢。但面上的肌肉绷的很紧，仿佛噙着笑，随着距离拉近，便松弛了。洪贞的面目也渐渐变成黑白，渐渐黑白成了记忆。
　　风停了，雨歇了。暧昧消失了，气氛也变得凝重了。
　　重得呼吸都变得迟缓。
　　他们的脚尖相碰的时候，明菁退了回去。
　　她嘻笑着，说，“小处男。”
　　“我不是小处男。”洪贞说得斩钉截铁。
　　真话大都不会斩钉截铁，而早已准备好了的谎言会，因为急于想让对方知道。她用洪贞的语气说了出来，脸上的笑如同逐渐放晴的天空，越来越亮。

　　他们又在那里站了很久。
　　直到天空中的云彩都有了闪亮的边缘，中央却有些发暗时。
　　明菁不想道别，所以她说她饿了。洪贞不饿，但也说饿了。
　　他们一路步行。
　　忧郁的心情托不起轻快的脚步，这是人性，也是她来时。去时便再不在意路旁的积水，任凭它们溅上脚尖，笑也变成了歌。

　　在新华路的永和豆浆店，遇到熟识的人。她与洪贞刚刚落坐，就看到一个素面朝天的女人走进来，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女孩。
　　眼角刻着隐忍的皱纹，但挂着随时随地的笑。
　　那个女孩叫着妈，我想吃那个。然后指了指贴在墙上芋头片肉的照片。
　　“还有那个、那个、那个。”她一叠声的说，“你看，那个。”
　　素面朝天的女人笑着皱眉，接着听到有人叫她甜姨。
　　是明菁发出的声音，洪贞小声问她那是谁。明菁告诉他，是家里的服务员。洪贞问什么店的时候，她就不回答了。

　　“怎么今天没在店里？”她一边吃，一边笑着问。
　　“今天下雨，没客，就把孩子从姥姥那边接过来看看。”甜姨把她的孩子放到腿上，那个孩子睁着大眼睛，把喜欢的菜都夹到小碟里，放到离手最近的地方，然后去夹大碟里的吃。
　　“躲懒哟。”明菁说，电话响起来，是张强。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对他们说，“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

　　她今天的心是敞的，所以陪他兴奋的时候，便不再那么费力。
　　因为张强的声音在电话里也听得出兴奋。
　　张强说，“有个好消息。”
　　“有没有坏消息？”
　　“没有。”
　　“好，那你就可以把好消息说出来了。”明菁把电话从左耳换到了右耳。那边故意沉默了一会儿，吊足了味口，才说，“工作搞定！明天来走面试的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