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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6章 听,倒霉在催【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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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菁说,常联络。
洪贞说,幸好你没有说再联络。
明菁问为什么。洪贞说不知道,一般跟他讲再联络的人,都不会再联络了。就像再见一样,每个人每天都在说,但大多只当成礼貌的习惯。如果在心里多念几遍,就会发现其实再见代表着温暖和希冀。
甜姨带着她的孩子已经先走一步。他们两个面对面坐着,明菁的嘴巴轻微地一张一合,然后顿了顿,伸出手来,把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说,“我们再见了。”
她并不习惯和一个男人独处,逃离是为了疏远。但既然“再见”被赋予其本质的含义,便不那么着急道别。
他们从新华路拐到水月寺,又走回来,顺着水月寺的街横穿到解放路。
间歇性的交谈。累了就不说话。然后在清风楼停住脚步。
他的双手还是叉在口袋里,不丁不八的站着。
她就不同,两只手背在背后,脚尖踮起来,目光是朝上的,注视在黑夜里如同被披上金身的舍利塔一样的清风楼。
楼顶用不时闪烁的星光做背景。耳旁尽是噪杂,仿佛众僧喧诵佛号。
喧诵佛号的是众僧,但噪杂的是众生。在众生耳中,佛号才是噪杂,噪杂则是流言。众生在彼此的交谈中披着好皮囊或者坏皮囊,这些皮囊让我们能够分清人与人的不同。但再牛,再糟,也是人。
是人就有共性。所以,我们的清醒常与迷乱相伴。
如果人只是单纯的个体,那么这个世界无疑就简单许多。但单纯的个体无法成为世界。
佛经上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苦。
佛也这样说,佛也在受苦。佛告诉我们超脱,但他们本身却并未超脱。
真正的超脱,便再不理会众生苦。在意便是苦。佛在意众生,佛也苦。
“还是不是处女?”洪贞把手抽出来交叉在一起,搁置在脑后,侧头笑觑着明菁。
“不是。”明菁的回答干脆利落。
他交叉在脑后的两只手掌忽然分开来,定了一会儿,才又交回原来的位置。
“你是第一个这么痛快就回答的。”
“……恩?”
“其他的姑娘不会这么说。”
明菁乐了,“她们都怎么说?”
“无论怎么说,都不会直接说不是。有的女孩说,难道你很在意这个吗?有的女孩说,干吗这么问?总之是以疑问结尾,把问题推回给你。或者沉默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拐弯抹角的告诉你,不是。这三种女孩都不是,因为她们不会生气。”
明菁“哦”了一声。
洪贞夸张了他的失望,手也放下来,耷拉下肩膀和脸。
她说,“你这么夸张干吗?”
他说,“把失望在脸上放大,心里就不会有失望了。”
说完,他笑起来。他的笑容开始时有点羞怯,慢慢的,那笑声就像大盆倾倒出去的水,哗哗作响。
夜里十点,他们在清风楼下用背对着对方走路之前,用真诚的语气说了再见。
意外出现在第二天。
这个意外是不常见的,就像避孕失败一样。
明菁起得很早,在镜前细细地上了淡装,把在不该破洞的地方破洞的衣服统统都收起来扔进箱子,又找出平日里不穿的浅灰色职业装。里面套一件白色衬衣,外面是短袖的女式西装,长及膝部以上三分之二的裙子,还有黑色3厘米高的高跟鞋。
戴上黑眶眼镜之后,明菁发现她斯文败类起来,是看不出败类的。
9点钟,准时出现在学校门口,望着张强会出现的方向,心里排演着面试时将要出现的对话。
年纪?
双十。
专业?
学生。
好,面试通过了。
——过场就要有一个过场的样子,明菁希望她只说四个字便够用。
毕竟,我们说一万句话,不及关系说一句话。关系不是道德。就算是,那我们还可以从道德中取出人情的精华来。
张强如果在路程结束的转弯中出现,肯定少不了经典的出场,就像他们第一天认识时的夜晚一样:
一个转弯,一个飘移,再跟一个刹车。
他还是在五百米开外的地方,明菁就能够听到汽车发动机张扬的声音。
转弯,飘移,回轮,但很潇洒的忘记了刹车。
然后,张强的车也很潇洒的就响了。
起因是在明菁背后,学校的大门里,突然冲出一辆银色的面包车。
“砰!”
物非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