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秒速5厘米靠近你》叶辰霜

13、第9章 相逢的人会再相逢【下】

　　那一轮惨淡的夕阳吊在天上，等着黑夜将它拉走。
　　它是悲伤的——在下一个天亮之前，它再也照不出世人的身影。那些无时无刻紧紧跟随他们的身影就在黑暗里消失，就像紧紧压在白昼里的枷锁与束缚也消失了。
　　张强就是站在这最后一线阳光里。
　　更长一些的对话是这样的——
　　“我看到你了，你也很快就能够看到我。我看到你很久了。”
　　“你不说话，你不说话我也能看到你。你不说话？！你不说话！”
　　“起来，往这里走。对，窗户这里。我就在路中央站着，你把你的视线朝下一点就可以看到我了。”
　　最后，他才说了那句从心底喷薄而出的诅咒。
　　明菁说，“可不”。电话里就传来“嘟嘟”的声音。

　　他没有坐下，洪贞也没有站起来。他看着洪贞，洪贞看着明菁。
　　灯光暗了，音乐的声音也轻了，墙上那些斑花开始纵横、交错、揉杂，然后通通汇聚成一片凄惶。
　　他在街上时说话的声音一定很大，因为他刚才站立过的地方，那些注视的目光透过落地窗打到他们身上，脸上。
　　时间好像是在某一刻突然暂停。
　　因为世界突然安静了。那些无聊的人也消失了。
　　这一片安静不知从何处来，挤进本就密不透风的空气里，挤进她的脑海。
　　有一条路。这条路永远比直向前。这条路叫时光。
　　所以，那支短暂停留的秒针开始颤抖、积攒。最后一往无前的晃动了一格。轻微的声响，足以将任何画面震碎。
　　她的脑袋一直都没有抬起来。脸被下垂的刘海遮挡住了，没人能够看清楚她的表情。
　　张强颤抖着所有的力气呼吸，然后看着明菁，小心翼翼地问他是谁。
　　自由尊严与欲望互相倾轧。
　　那些追求尊严和自由的都是可怜人。尊严与自由是千古教条打下的晃子，它们从不曾被追求到。它们只是谄媚的，在你舔不知耻的爬到某个高度时，纷至沓来，让你倾刻间万丈金光，崇贵无匹。
　　越过舆论就是崇高。
　　很多人越不过，也永远不知道如果能够把自己卖得最彻底，就可以拥有趾高气昂和招摇过市的资本。
　　所以他们永远恭顺永远卑贱。
　　明菁抬起头来时，你就知道她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放弃了。只要看她黯淡的、迷惑的、躲躲闪闪的目光就知道了。
　　她没有告诉张强洪贞是谁。
　　她只是抿起了嘴角，两只手扶着膝盖站起来，对洪贞说了抱歉，“这是我男朋友。”
　　洪贞哑然片刻，蹙眉的双眼里闪过痛惜，但他聪明的没有再继续注视下去。礼貌性的握手之后，笑着对受宠若惊的张强说，“初次见面，我是洪贞。”

　　交谈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久，很快洪贞就离开了。他一步一步走得很吃力，走到楼梯口的时候都没朝他们看上一眼。

　　他在走前，对明菁说了再见。
　　她嬉笑的脸有片刻僵硬，目光也锁定到了某处，涣散了。
　　然后他就从她身边走过。她听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如同停够了的鸟儿，越飞越高。

　　明菁从张强的床上走下来时，月光就打在了她的脸上。
　　“几点了？”张强在明菁走到窗边的时候醒来。
　　“十一点。”
　　“我该回去了。”
　　“是吗？”
　　“对，今晚必须回家。”
　　明菁转过身子，手肘拄着窗沿，笑着说，“你是回家睡觉呢，还是去你挨家挨户都捧过场的红灯区过夜生活呢？”
　　“我送你回家再回家。”
　　“不要。”她笑着摇头，“我在这里靠一晚上吧，这么晚回家又会被骂的。”
　　张强坚持了一会儿，还是妥协了。留下一句“今晚早睡”之后离开。
　　这个时候，王霞的酒场还没有散，她在觥筹交错里语笑嫣然，媚眼横生。洪泰站在青风楼下的解放桥上，望着桥下业已干涸的运河，思考如果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会死的问题。
　　洪贞趴在椅子上，目光迷蒙着一团雾气。看着那些在舞池中摇摆身体的男男女女，欢畅地打他的酒嗝。然后轰地一声，倒在桌下，不省人事。
　　明菁眼角最后一滴未曾干涸的眼泪，慢慢的流了下来。
　　后来明菁告诉王霞，自由的旗帜破了。
　　王霞说，自由的旗帜破了，但仍旧飞扬。

作者有话说

　　本章巨压抑，可以略过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