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秒速5厘米靠近你》叶辰霜

11、第8章 没头脑和不高兴【下】

　　明菁没有从电台里听到洪贞的回答，但很快接起他的电话。他把“唔”字拉了一个长声，才说，“好巧啊！”
　　“白痴。”她把眼皮向上翻了翻，笑着骂。
　　她在南环。他在北环。
　　他说，你就在那里等，不久就可以看到我了。她眯起眼睛，轻轻呸了一声，才笑着说，“我的态度现在很坚决，坚贞不渝矢志不移。”
　　“……那也不一定非要坚贞到错车呀。”
　　“起步费都付了，不把两公里跑完太对不起那5块钱。当然这不是全部。”她咯咯地笑着，那边洪贞突然惊呼，然后长长的刹车声，像春雷一样，从电话里滚了出来。
　　刹车声停了，电话也断了。但那叫她牙酸的刹车声，还是在耳朵里绕来绕去。笑容也一直僵在脸上，来不及摘下去。她以为洪贞在那边等她说话，就一遍遍叫他的名字。
　　没有人回应。
　　接着，她在手指握紧手机的苍白与惊骇里，声音轻抖。
　　“北环，要快！”

　　明菁在人群最多的地方下车，穿过围观和旁观的人。来不及不屑，也来不及确认是否每次出现事故，都是这拔人出现。
　　从人群最熙攘的前排挤出来，她就看到他们了。
　　被围在中央的，是五个人，还有一辆车。也没有什么交通事故的痕迹，但如果顺着车向后看，还是可以看到粗黑的刹车线。
　　洪贞被4个人像谈判一样圈起来，应该是刚刚开始，所以暴力只是一个倾向。最多语言暴力一下。
　　明菁的脚步在动与不动之间犹豫一会儿，还是并在一起。因为她看到洪贞垂着眼，惯性的不丁不八，存心让他们难堪似的沉默着。

　　愤怒这个东西，短时间就不可逆。瞬息间就是一动一静。
　　他们动了。但洪贞不动。
　　敌不动，我不动。敌动了，我静观其动。不过他不明白力是相互的这个道理，所以他被踹倒了，须臾之间，干净的衣服上就落满鞋印。
　　打人不打脸一点儿也不过瘾，当他们从洪贞衣服上再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落上完整的鞋印时，又把他抄着领口提起来。
　　他脸上挂着无可奈何的神情。
　　不挑衅，也不觉卑劣。就这样睁着两只眼睛，从抓住他衣领的手，看到手的主人的脸，眸子里闪过疑问的符号。这只手的主人的另一只手果断挥出，把他的疑问打散。并紧跟一句老生常谈的“我草”。
　　洪贞就再次倒地了。

　　事情来得太快太突然。如同一个问题正在纳闷，但刚刚开始纳闷，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出来了。所以我们继续纳闷。
　　明菁直到这时才纳过闷来，决定以什么方式出场——踏前一步，把包往地上一扔，一手换一手的卷袖子。虽然她卷的是半截袖。
　　“小母牛得性病，牛逼坏了！”她两腿劈叉，一手高高扬起，指着被这一声高喝喝住的4个人。
　　泼妇没有尊严，但不会吃亏。很多女人想通了这个道理，完成从小妇到泼妇的转变。
　　明菁斜昵了下自己的手势和站姿，觉得自己突发性的转变还算过得去，就把胸挺得高了些。
　　在这个时候，气势上一定要具有压倒性的优势才可以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如果暂时还压不过，那么可以压一压旁观者。就像电影的主角受虐时，压的不是敌人而是观众一样。
　　她转身冲周围的路人扬了扬手，“都散了吧，看到明天这儿也不管饭。”
　　因为不知道她跟谁说话，所以没人理她。
　　4人中的其中一个接她的话了，但她没听明白。
　　这个人说了三遍“你干吗呀你”。
　　“路见不平拔拳相助！”
　　“草你妈啊。”
　　明菁紧握的、并且挥舞的拳头在空气里蔫了，气势顿时矮下去。
　　不说话。不说话代表妥协和认怂。虽然她在心里极不承认这一点，但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这个时候她应该怎么反应才是正确的。
　　洪贞从地上站起来，退后几步，倚到车上，隔着三个人，看站在那边的明菁。他摸了摸脸，然后笑着说，“算了。”
　　打开车门后，从车子里数出400，递给那个接明菁话的男人。并在他冷哼走人时，礼貌的冲他摆摆手。
　　人群散去后，他们脸对着脸，彼此对视。
　　洪贞嘴唇不停的发颤，再也忍不住，把双手摊成一线，靠在车上，哈哈大笑。
　　“笑屁啦。”三个字是分开来说的，每一个字都隐忍着笑。
　　他说，“你刚才好强大。”
　　“这是一个事实，就不需要你来阐述了。”她舔了舔嘴唇，让他在自己面前转圈，一圈一圈地把他的衣服扑打干净。
　　看着洪贞又变利落了，她没来由得叹了口气。洪贞追问原因，明菁又叹了口气，才说，“不高兴。”
　　“恩……恩？”
　　“我贪图了太多的不高兴，于是就再也高兴不起来。”
　　“你好，不高兴。”他想了想，说“我贪图了太多没头脑，于是就愚蠢的再也聪明不起来。”
　　“哦。你好，没头脑。”

　　最后他们在佰顺隆对面一家叫日月谭的咖啡馆坐了下来。
　　二楼，厅中央的座位。对面就是落地窗，很容易就可以看到街上的那些来来往往。洪贞要了壶绿茶，明菁点的是柠檬冰茶。一口喝掉之后，抛出一句锵锵有力的话——
　　“我以为你嗝屁了。”
　　他把茶倒进白色茶碗里，放在嘴边，开始时是慢慢的吹。明菁说完后，就一口吹了出来，咳嗽着把茶杯放到桌子上。连比带划，才把事情解释清楚。
　　“急刹车后，后面那个人把腿磕破了。前面那辆车没事。”
　　“是讹钱来的。”
　　“正确。”
　　“我们当时忘记做一件事。”
　　“恩？”
　　“警察叔叔。”她把两只腿并拢，弯起后用手抱着抬高了，倚紧背后的靠垫，咧开嘴巴傻傻的笑。
　　“傻瓜。”洪贞笑着骂她，递过去一枚剥好的西瓜籽。
　　服务生端上这碟干果的时候，她就告诉他不会剥。
　　明菁摊开手掌，那枚西瓜籽便落在掌心里。没有那么着急吞进肚子，只是慢慢把脸抬起来。
　　他的脸红了，他说，我没用牙咬的。
　　她目光泛红，然后微笑。
　　幸福温暖的笑靥，如同晒亮所有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