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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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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回横滨的那一天正值下雨的日子,天空像是三流画家肮脏的画布,乌云滚出一片浓郁的漆黑。
面对这样的天气,似乎没人能保持什么比较好的心情,就连来接车的司机也是不耐烦的叼起一根烟,然后在看到女人身影后急忙忙地将烟放回兜里。大概是太宰治的冷血手段太深入人心,哪怕是私人飞机延迟了近一天,他也没敢真正点燃那根烟来消解自己的躁意。
“中也小姐...”司机诺诺。
中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提追究的事。男人松了口气,抬手帮穿着宝蓝西服裙的女人打开了车门。
光看眼前细骨伶仃的人,似乎很难与现在穷凶极恶的港口黑手党里的最高干部联想在一起。她个子娇小,被雨水打湿而显露清楚的臂部线条也是纤细而流畅,让人难以想象那薄薄的皮肉之下到底隐藏着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就连橘色的碎发紧贴玉白的面颊,也是看似安静无害,却给人正在休息的凶兽之感。
随着这座城市逐渐被□□侵占,浸濡在高尚与腐朽之间多年的中原干部似乎话也越来越少了,原本没有架子也极爱和下属搭话的她,现在似乎没必要的话绝不会多说,仍残少年感的眉眼里满是神经无法放松的冰冷和疲惫。
或许是压力过大,中原干部的脾气似乎也有所恶化,有不少人曾见到她对着自家的游击队长恶言相向,毫无轻重。或者用词再准确点,在对于现任首领太宰治的安全方面,她的脾气似乎正在不断往恶劣奔跑,甚至带着些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极端。
“最近有什么大事吗?”后座的人冷不丁开口了。
秉着对最高干部的敬畏,年轻的司机正襟危坐,手指死死抓着方向盘:“不,并没有什么大事,首领说您只要先休息一段时间就够了。”
中原中也下意识皱眉,尽管对对方的了解让她知道太宰治一番话并没有剥权的意思,但只要把她放在一个悠闲没事,也无法掌控局面的空间,她便会有些难察的烦躁。
正如这次的出差一样。
太宰的指使仿佛带着几分刻意,这完全瞒不过最为了解她习性的中原中也。于是中也奋力完成了外地的工作,才得以在这一天提前一段时间返程。
不过在她出去的这段时间没什么大事发生就好。
中也揉了揉紧缩的眉心,微微垂目。原本称得上上挑凌厉的眼角在这几年的经历和压力中逐渐消磨掉了锐气和少年意气,只有低目时敛出的沉静和优雅一如既往。
太宰似乎很喜欢中也垂目的样子,大概因为这是她看起来攻击性最低的时候。毕竟最高干部就连睡眠都是极浅的,这时候碰她,很有可能惨遭肌肉记忆的一顿暴打。但当她意识清楚,轻轻垂下薄薄的眼皮,让纤密的睫毛打下一小片阴影时,首领就可以兴致勃勃地把玩她的睫毛,没轻没重,不需顾忌,轻软的指尖刮过一片细密,触感有点痒。
她色如春花的笑意中带着点旖旎。
中原中也忘了她们当初到底是怎么滚到一起去了。
也许是某天太宰治又发疯的时候,办公室一片鸡飞狗跳。而她勉强按捺自己的火气掐着对方白细下巴问你到底想要什么,要以前的亲人吗,还是要见见你最近查的那个红头发的男人...别这么看我,只准你在我身上放监听器还不准我做点别的了...
太宰治可怜兮兮,黑长的睫毛上甚至还挂着点似真似假的泪珠,灯光下像是泼洒的钻石。她软趴趴的黑色碎发遮住少许秀丽的眉眼,打下些许阴翳,看起来全无在旁人眼中随手便可夺人生死,令人无法捉摸的首领模样。
像个废物。
印入脑海的想法像是除去了迷雾,逐渐清晰起来,中原中也下意识的想法中甚至包含着些许被这近乎欺诈的脆弱蒙骗的母性。
身下的人似乎也是发现了这份动摇,冰凉的五指如藤蔓攀附般,缠上了正在发愣的中也的侧脸。
她声音微砂,似蛊似惑。
“我想...要你。”
当时被对方一口咬在choker上的中也,蓝色眼睛中居然可怜地显出了难见的无措,全无一开始睥睨对方的气势。她迷茫地不知道做什么,甚至只能任由太宰带着撕人血肉的气势用牙尖在皮革料子上研磨,还只知道愣愣地用手扶着她的肩膀。原本干燥的脖颈皮肤被濡湿,碰到空气后冰凉发颤,像是被野猫舔了一样。
这份距离自然而然地打破了两人的界限,乃至于中原中也直到跌上沙发,发现视线之内只剩惨白的天花板时也没彻底思考完毕,得出什么有意义的结论。
至于后来,她则学会了如何平衡这段关系,甚至于利用这段关系让太宰治变得更好搞点。
虽然作用不大。
让中原中也来说,她大概不是非常在意下属与首领这段畸形地下情。
从小见惯声色犬马的最高干部即便在这时候,也是把忠诚放在心中的第一位。对她来说,没有多余意义的欢愉一场,好似哄一个不爱吃药的孩子一般,无谓忠诚也无谓爱情。
无谓。
这不重要。
但不得不说,经过这么多年,太宰治的努力还是很有成效,她几乎把自己全然刻入了中原中也的骨肉一般,乃至她不管做什么事都会下意识联想到对方。中原中也最明确的一段情人关系是太宰,最明确讨厌的人也是太宰。炮火和玫瑰对准一人,还未等她想到该怎么加深太宰治对这世间的羁绊,太宰治却好像已经成为了这世间自己最深的羁绊。
所以尽管她不说,她却发现等到达横滨时,自己带有记忆的身体种种动作似乎都在表明自己其实是下意识希望见到太宰的,就好像见到她安然无事才会彻底把紧绷的心放下一般。
“外面怎么这么吵?”闭目养神的橘发女人问道。
“有消防车,”司机目不斜视,“大概又是哪儿发生什么事了吧,毕竟是横滨。”
中也心思重重,敷衍应了一声。她微微撩起眼皮,属于港口黑手党的五栋大楼映入眸中,显然已经不远了。
她再次阖目,尽力运用任何一点零碎的时间命令自己休息,以更加有精力地应付待会儿就要开始的工作。
消防车刺耳的笛声中,中也再次想起了那个身着黑红的高瘦身影。她在以前曾以为太宰是最适合黑色的,直到对方在十八岁时披上了那条红色围巾,转眸对自己微微一笑。
那天是什么状况来着?
她站在高处,冷风将大衣下摆扬起一片无谓的弧度,不管周围站着谁,也好似天地间只剩这孤零零的一人一般。
黑的沉郁,红的刺目。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