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魔》野沁

37、無道23 24

　　「接下來我們應該往哪走？」百朝臣俐落地跳下飛船，轉頭問向跟著下船的煙花客與冰川孤辰。

　　「沿著這條路一直往下走就會到了。」煙花客朝眼前的唯一一條道路比了比。若他估得沒錯的話，下了船再走個兩天就能到達傲刀天下……當然前提是在沒有任何的意外之下。

　　「咦？真的嗎？那不就快到了？」百朝臣登時兩眼發光，用著興奮的口氣說著。

　　「嗯啊，依著路程來看，大約只需要兩天便會進入傲刀天下的領土。」
　　「原來還要兩天啊？」百朝臣聞言笑臉隨即垮了下來。話也不一次說完，害他白高興一場。

　　「這是當然，你以為傲刀天下跟咱們天嶽是鄰居嗎？」煙花客輕睨了他一眼。

　　「不是嗎？我一直以為是這樣耶。」百朝臣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你的腦袋到底裝了些什麼？」煙花客簡直是無言以對了。就算天嶽真的與傲刀天下是鄰居，彼此之間的國土範圍皆不小，路程自然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到達的距離，這點用膝蓋想都知道，就只有他這個對地理方向毫無概念的笨蛋才會這樣想！

　　「我們得趕點路了。」一向少言的冰川孤辰眼看兩人又要開始鬥嘴，為了不讓他們今晚露宿野外，於是他開口了。

　　「為什麼要趕路？」百朝臣聞言轉頭望著他不解地問。

　　「自然是得先找個地方住一晚，難不成你想睡樹林？」煙花客一陣搶答讓冰川孤辰省下解釋的工夫。

　　「不想、不想。」他連忙搖頭。他雖然有時候很脫線，但該知道的他還是知道，有客棧不睡睡樹林肯定是傻子，他才不要當傻子。

　　「不想的話，那就繼續趕路。」煙花客先搖頭嘆氣了一會，接著輕拍了拍百朝臣的肩，示意他繼續前進。

　　「雖然盡力趕路了，卻還是沒來得及在太陽下山前找到個落腳的地方。」百朝臣看著已暗的天色說道。

　　「造成這種結局的兇手人在何處？」煙花客連發飆的力氣都沒了。

　　「是我嗎？是我嗎？」百朝臣比了比自己問道。不是吧？沒有吧？他有很努力地跟上兩人的腳步啊。

　　「我有說是你嗎？」煙花客極無力地轉頭對著百朝臣說道。

　　「不是我就好。」他拍拍胸口道。

　　「今晚將就將就吧。」冰川孤辰則是很看得開，反正睡哪裡對他而言都一樣，只是怕他兩位師父受不了而已。

　　「……又來。」煙花客垂頭喪氣地吐出這兩字。

　　他還以為今天終於可以找間像樣點的客棧好好地休息一番，誰知道希望又落空了。

　　但也不能怪誰，要怪也只能怪那些跟在他們身後窮追猛打的傢伙們。原以為只要渡過天川，至少可以甩開那群煩人的傢伙好幾天，卻沒想到他們才著陸，就有一批人等在那了，由此可見對方是有預謀的行事，對他們來此的目標似也瞭若指掌。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吧？」百朝臣倒是很認命。

　　「還能怎麼辦呢？」就算他不想認命都難。煙花客有氣無力地說道。

　　「那麼今天就在這紮營吧。」

　　夜深人靜。
　　冰川孤辰一個人坐在營火旁靜靜地為他們守夜。突然後方傳來一陣細小的腳步聲，他回頭一望，原來是百朝臣。

　　「呼，好冷。」百朝臣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邊坐下，並伸出手烤火取暖。

　　「怎麼起來了？」他轉頭看了百朝臣一眼。趕了一整天的路難道不累嗎？

　　「當然是想與你單獨聊聊囉。」百朝臣笑著說。

　　「聊什麼？」他隨口應著。順手又丟了幾枝枯樹枝進火堆增添熱度就怕百朝臣受寒。

　　「聊聊你這幾天的感想。」見冰川孤辰貼心的行為，他樂得更靠近火堆取暖。入夜後的郊區真的很冷，像他這麼纖細瘦弱的身子骨可經不起這樣的折磨啊……

　　「什麼感想？」冰川孤辰對他沒頭沒尾的問題感到不解。

　　「應該是說你與小花情事進展的感想吧？」見他不解，百朝臣就明說了。
　　這件事對他而言早已不是秘密。

　　自從小花遇刺之後，他便發覺小孤漸漸改變，雖然他沒問過，但多少也能猜到是小花讓小孤有所改變的，而何時發現小孤對小花有著異樣情感的時間，他早已不復記憶，他只要牢牢記住讓小孤與小花永遠快樂便好。

　　一直以來，他從未動過詢問的念頭，因為他相當了解感情這種事可不是他這個外人可以插手的，只是，小花這個工作狂成天只將心力放在工作上，要等到他發現或是開竅不知要等上多少年。

　　所以他才決定推他們倆一把。

　　「是你誤會了。」他說得極清描淡寫。以往有心事他絕不會吝於與小師父分享，可只有這件事他想自己放在心上就好。

　　有些心願想來太遙遠，不如靜靜守著眼前的幸福來得好。他不是膽怯，只是對於沒把握的事向來興趣缺缺，總而言之他不急，就算到老他與師父的關係還是一樣他也能接受。

　　但心裡一直有一小簇希望之火遲遲不滅，也許他心裡也渴望有那麼一天吧？

　　「這種話對別人也許有效，但對我可是沒效的。」也不想想彼此相處了十多個夏冬，對彼此的個性都有相當的了解，有可能瞞得住他的眼睛嗎？

　　「……很明顯嗎？」果然瞞不住小師父。他在心裡微嘆了口氣。
　　他一直以為他藏得很好。

　　「哈，可別小看我，別人看不出來很正常，但看你看了十多年再看不出來我就該撞牆了。」百朝臣極為驕傲地說道。

　　「是嗎？」他輕笑道。

　　說也奇怪，只要小師父在身邊，他就覺得很輕鬆，整個人都鬆懈下來了。

　　「啊，小花除外。」差點忘了他身邊就有一個看了他十幾年卻看不出來的傻子。

　　「呵。」冰川孤辰輕笑了一聲。在他身邊總是能異常安心。

　　「這幾天有沒有什麼想法？」百朝臣問道。他可是刻意給他們兩個單獨相處的機會呢，要不然以他的腳程早就追上他們了，還會拖這麼久才追上嗎？若是小孤沒好好把握就太對不起他了。

　　「能有什麼想法？」答案他們彼此都很明瞭，又何需多言？

　　「不是這樣的吧？難道你這幾天都沒有機會跟他說嗎？」

　　「你認為突然告訴他我的想法，他能輕易地接受嗎？」他仍舊不正面回答，反將問題丟還給他。

　　「嗯……」百朝臣認真地想了想之後，搖頭：「不能。」

　　「這不就對了。」

　　「但是並不代表他永遠不會接受吧？」百朝臣指出問題的徵結。

　　「什麼意思？」他不解。

　　「就是說我們並沒有確切的證據去證明當你告訴他一切的時候，他一定不會接受你，換而言之，只要你給他時間慢慢去接受你，那他不就開竅了？」百朝臣分析道。

　　「……行得通嗎？」他確實從來沒有想過這一點。

　　「沒試過怎麼會知道呢？難不成你就要這樣子一直守著這個秘密直到你過完一生？那麼你的人生不就白過了？這和我當初教給你的人生觀可是一點都不符合啊。」

　　他垂眸不語。

　　「唉，我是想要找個人生目標卻一直找不到，你呢？明明有了目標卻不肯行動。」見他這樣，百朝臣不禁搖頭嘆氣。

　　「謹慎行事是我的優點。」

　　「那想太多就是你的缺點啦。」他沒好氣地說。

　　「或許真的是這樣，我從不冀望他能明白我的感情，我只要能看見他就很滿足了。」

　　「果真是這樣啊……那你真的想清楚了？」

　　「我從來就沒改變我的心意。」打從他發現自己的感情後，他就不曾逃避過。

　　「那你可得要有更加堅信的決心啊……」百朝臣語重心長地說道。雖然很同情他的遭遇，但自己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去，只能各自珍重了。

　　「這是當然。」

　　「難道你不怕小花的遲鈍會讓你再多等很多年？」百朝臣不死心地再問。
　　不是他想多嘴，而是對那個只對工作有高度敏銳感的小花評價實在不怎麼高啊……

　　小花在工作上的確是很有能力、敏銳度以及辦事效率都高得嚇人沒錯，但不代表他在感情方面也是一樣啊！若是不直接跟他明說，他是真的都不會了解……

　　「沒關係，我多的是時間等他開竅。」

　　「唔，你這麼說我也不反對啦，只要你們能快樂就好。」說了這麼多他都聽不進去，那他也沒辦法了。

　　「別光說我們，你與大師父呢？」冰川孤辰巧妙地轉了個話題。

　　「呃？你幹嘛突然提他？」沒料到他會將話題轉到自己身上的百朝臣著實嚇了一跳。

　　他這話的意思是覺得自己與軍師有啥曖昧關係嗎？

　　「我早就知道你們兩個之間的事了。」就如同他所說，彼此靠得太近，查覺到不該察覺的事又得裝作什麼都不明白，著實也是苦差一件。

　　「咳咳，什麼跟什麼？」

　　見他開始裝傻，他也就挑明說道：
　　「你就算裝傻我也還是知道。為什麼你不接受？」沒道理他能問，而自己不能問。

　　「有很多原因。」這下子風水輪流轉，換百朝臣開始煩惱了。

　　而且重點在於他根本就沒感覺啊……

　　「跟在你身邊這麼多年，我看了很多事。我知道你並不討厭大師父，對吧？」

　　「是又如何呢？」不討厭不等於喜歡更不等於有感覺。

　　「那為什麼你不答應？」見他們兩人始終處於你追我跑的情況他感很困惑。

　　「說了有很多原因的。」百朝臣困擾地搔搔髮。

　　感情這種事本來就不能勉強。

　　「我若喜歡我便不會理其他的原因，只要我一抓在手裡，我便不會放手。」冰川孤辰老實地說出自己的感受。雖然他未對師父明說過，但他的心裡一旦認同後，就不曾改變過。

　　「你……果真跟軍師一個樣。」就是因為這樣他才不願意接受的，對於一顆太過執著的心，他想他還沒有那種能耐去承受。

　　他還沒找到他人生的目標。軍師對他而言，尚未達到讓他一旦抓住就不想放掉的程度，再說軍師對他的執著程度實在是……令人難以招架啊。

　　本來以為軍師只是因為欺負他很好玩，所以才會老是找他麻煩，只要新鮮期過了，軍師就會再去找尋下一個目標，誰知……

　　一旦被纏上了，甩也甩不掉。

　　「跟軍師一樣？怎麼說？」冰川孤辰好奇地問。

　　「一旦看上了，就不會放棄。只是你是屬於內斂型，他是屬於外放型。」他最受不了的就是這一點啊。

　　「換個角度想，不就代表你在軍師心中是最特別的存在？」冰川孤辰道出他最不想承認的一點，登時令他感到難以招架。

　　「我寧願他把我當作一般的部屬對待。」軍師的好意，他只能心領。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兩顆同樣滿懷心事的心在火光的映照下，愈顯透明。

　　只是，最能看見的人卻始終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