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魔》野沁

38、無道 25 26

　　天方清明，薄薄白霧如一大片白紗般垂掛天際。
　　寧靜的早晨，大地一片寂靜，從遠處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慢慢變得清晰。

　　警覺性極高的三人倏地睜開雙眼，不約而同地望向聲音來源處，三人的視力皆受到清晨薄霧的影響，無法看清楚。靜等片刻後，腳步聲已來到不遠之處，首先穿破出現在三人面前的是一名身穿紅衣、貌似女子臉上卻留著八字鬍的……三人想了許久依舊不知該稱呼他公子亦或是姑娘？索性越過不理，轉而將視線移向跟隨他而來的另外兩名高手。

　　三人站定之後，尚未來得及開口，百朝臣已經先開口了：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這句話果真沒錯，但如果用早起的蟲兒被鳥吃，聽起來似乎更貼切。」他托著腮幫子看著眼前來意不善的四人。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說這種話！」煙花客怒瞪了他一眼。他到底知不知道現在站在他眼前的，與前幾天那些傢伙的程度可是大大的不同，沒有這麼好打發的！

　　「緩緩氣氛嘛。」他無辜地說。

　　「……遲早有一天我會動手斃了你。」煙花客額上青筋直跳。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說笑。
　　倒是冰川孤辰比較冷靜：「你們是誰？」

　　「四無君沒告訴過你們嗎？」北無君說道。

　　三人對看一眼後，齊聲答：「沒有。」

　　「我們乃四無君的同修，北無君，奉先座之命，特來請三位到府上作客。」她回答。

　　「如果我們拒絕呢？」煙花客問道。

　　「那只好強行帶走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們跑不掉了。

　　能與軍師是同修，想必武功不在軍師之下，看來會是場硬戰。煙花客暗忖。

　　「我拒絕。」當他還在思考的同時，百朝臣突來的一句話令他震驚。

　　「小百，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啊？」煙花客氣急敗壞地說道。

　　「我們可是還有要務在身，怎能就與他們回去？」那軍師交待的事情又該怎麼辦？
　　軍師指名要他們完成的任務，其中意義肯定非同小可，所以他們絕對要以任務為重，置個人生死與度外啊──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煙花客被他那理直氣壯神情給嚇到，從不曾想過這個遇事就跑路的人，這回竟然反過來給他正面一擊。

　　「既然沒錯，那我們就不要跟他們回去啊。」百朝臣理所當然地回答。

　　「如果事情有這麼簡單就好，拜託你也用一下腦子想想好嗎？」煙花客不由得翻了個白眼。盡忠職守是件好事，但，在某些時候為了能完成目的，還是需要適時地變通的。他朝北無君等三人比了個手勢：「請先稍等，我們有需要先溝通一番。」

　　「請。」北無君難得心情很好沒有多加刁難，其餘兩位無君見她不多加攔阻，亦也毫無異議。
　　若他猜得不錯，西南北無君的出現，應當是阻止天嶽與傲刀天下的交好與剷除軍師心腹為目的；先斬斷軍師的左右臂，再對天嶽發動攻勢……這個策衍好毒的心腸。

　　現下可不是從與不從的問題，該如何完成軍師交待的任務以及躲過此次的劫難，才是最重要的問題。

　　如果可以，他希望是三人皆全身而退。

　　「我有很認真想啊……」百朝臣哀怨地回答。就是有認真想過，才會拒絕他們的邀請嘛……雖然在他看來那是威脅。

　　「我也同意。」原本在一旁不說話的冰川孤辰也附議。就算三對三，打不過也不能退卻。

　　「你們……」煙花客訥然。隨即嘆了聲：「真拿你們沒辦法，這次可以是賭上生命喔，難道你們不怕嗎？」

　　「是挺怕。」但是也不能退縮。
　　「不怕。」為了軍師，他連命都可以不要。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那還等什麼呢？準備迎戰了。」煙花客一個擊掌，只見三人同時撩起衣袖，準備大幹一場。

　　「談完了？」北無君挑眉道。

　　「都準備開打了，你們好了嗎？」基於敵方先前很有禮地讓他們先來給小組會議，他們也很有風度地先詢問一番。

　　「早就準備好等你們了。」

　　／

　　「咳咳……救命啊！」水性不佳的百朝臣在心裡載浮載沉許久，就是沒看見半個人經過可以救他一把的。

　　「救命啊……我還有美好的人生要過，快來救救我啊……」他張口呼救，順便又灌了幾口汙水進肚裡。

　　咕嚕、咕嚕……就在他以為他就要完蛋的時候，眼尖地發現岸邊有位白衣人正坐在岸上，因為距離太遠，他分辨不出白衣人是男是女，只能依稀分辦出白衣人的行為舉止看起來似乎是在釣魚，總之，不管如何，把握機會求救比較重要，他連忙扯開嗓子求救。

　　誰知那白衣人連理都不理一下，任由他自眼前飄過。

　　喂喂──岸上那位仁兄或是姑娘，不是這樣吧？看見有人落難，不是應當要發揮出俠義精神，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一番嗎？雖然他現在不是被追殺，但情況也好不好哪裡去，真的很需要別人相救啊！

　　「救命啊……我快沉下去了……」拜託別對他見死不救啊！

　　只可惜那位白衣人似乎一點俠義心腸都沒有，擺明見死不救。

　　「看見我遇難不救我的人，我詛咒他睡床床榻過橋橋斷吃飯噎死喝水嗆昏，死後還會下十八層地獄……」橫豎都得死，那就拉個墊背的陪他！

　　聽見他這番惡毒的詛咒後，白衣人依舊不為所動，難不成天要亡他嗎？

　　就在他認為白衣人真的打算見死不救、而他也放棄求救的時候，白衣人有了動作。

　　只見白衣人拾起釣竿，朝他所在的方向一拋，將他勾上岸來。

　　跪坐在地上的百朝臣，低著頭努力地把喝進去的髒水咳出來。

　　「哇，感謝恩公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他感恩的話還未說完，脖子上就多了一把鋒利的刀。他輕瞄了瞄那把利刀，冷汗不自覺地滴落。他乾乾地道：「呃……恩公何以將這種容易令人受傷的東西放在我的脖子上呢？」
　　「自然是殺你。」清冷的男音，自百朝臣的頭上傳來。

　　他聞言抬起頭望向白衣人，眼前的男子，有著美麗的臉龐，一頭與小孤如出一徹的銀髮，隨意地披散在他肩上，頭頂上還有兩隻毛茸茸的耳朵……等等，毛茸茸的耳朵？！

　　「妖怪啊──」百朝臣難掩驚訝地看著眼前的白衣男子，不經大腦的話就這麼說出口，全然忘卻自己正被人用刀架著。

　　白衣男子一聽見他口出不遜，原本平靜無波般的臉立即沉了下來，握在手中的刀柄更是加深了力道，在他的頸上留下了一絲血痕。

　　「有膽你就在再說一次。」

　　「哇哇──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鮮少見著像恩公如此美艷又特殊的種族才會嚇到的，請恩公手下留情啊！」他見白衣男子面露不悅，連忙陪罪。

　　「你剛剛說什麼？誰美艷？」這次白衣男子的聲音可是低到不能再低了。

　　「沒有、沒有，是恩公聽錯了、聽錯了。」他連忙依著白衣人的話題轉。

　　「算你識相。」

　　他聞言，立刻陪笑道：「那恩公可以勞煩您將您的愛刀稍微移開我的頸項嗎？」

　　「辦不到。」白衣男子直接了當地拒絕，全然不給半點面子。

　　「呃……為什麼？」他好奇地問。

　　「通常敢詛咒我的人，我都會選擇親自了結他。」

　　所以他並不是因為見他落難才相助的。

　　「恩公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頸子上那把刀透出冰冷的寒意，令百朝臣想忽視都難，只得繼續陪笑。

　　「我的耳力一向極好，不會聽錯的。」

　　「哇──我不是故意的啦，還請恩公手下留情啊！恩公都已經救了我就不要再花力氣動手殺我，剛剛那些真的只是開玩笑而已，絕對不是故意要詛咒恩公的。」

　　「再有下次，你的腦袋不保。」見他真心討饒，白衣男子難得大發慈悲地放過他。

　　「不會再有下次了。」他保證。

　　「你走吧。」白衣男子反手收起刀。

　　「感謝恩公搭救。」百朝臣大喜，連忙站起身朝白衣男子做揖。接著問：「請問恩公在看見我之前有看見兩個人漂下來嗎？」

　　白衣男子轉頭看了他一眼，簡潔有力地道：「有。」

　　「那恩公也救了他們嗎？」他連忙追問。

　　「沒有。」

　　「咦？為什麼沒救他們？」百朝臣好奇地問。恩公連他都肯救，沒道理不救小花和小孤啊？

　　「因為他們不像某人沒能力自救還死皮賴臉地詛咒他人。」說到這點他就氣。

　　百朝臣當作沒聽見他的話，繼續追問：「這麼說他們兩個也平安無事囉？」

　　「不知道。」不管怎樣都與他無關。今天垂釣的興致都被一個無端詛咒人的小子給打亂了，索性將釣具收一收，準備回去。

　　「恩公等等，我對這裡很不熟，可以麻煩恩公為我帶個路嗎？」百朝臣見白衣男子一副要離開的模樣，顯然對他開始感到不耐煩，但是他的問題還沒問完，恩公可不能走啊。

　　「銀狐。」他停下腳步，回了百朝臣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

　　「嗯？」啥跟啥？

　　「我的名字，別再叫我恩公。」

　　「原來是銀狐兄，還有勞你了。」立刻順從他的話意改口，直接從恩公跳級為兄弟，臉皮果真很厚。

　　「我並沒有說要為你帶路。」懶得搭理他的銀狐自顧自地走了。

　　「別這樣嘛，銀狐兄，我們不是已經開始稱兄道弟了，就別對我這麼冷淡嘛，好歹發揮一下愛心，回答我的問題嘛……」發揮出死纏爛打般精神的百朝臣也跟著走。

　　一路纏到飛銀蒼澗的百朝臣，好奇地望了望四周：「原來銀狐兄住在這裡啊，挺漂亮的地方，可是會不會太偏僻了一點？」

　　「沒人叫你跟來。」銀狐不給面子的回答。

　　「別這樣嘛，我不是批評銀狐兄沒朋友、耍孤僻，真的只是單純地問一下而已。」百朝臣連忙瞥清。

　　「……你找死嗎？」

　　「沒、沒。」他死命地搖頭。

　　「那就乖乖閉上嘴，我現在心情很糟，若是一個不小心手滑了一下，你的腦袋可能就不見了。」
　　聽見銀狐的威脅，百朝臣連忙閉上嘴不敢再多說一句，多說多錯、少說少錯。

　　「把衣服脱了。」銀狐取來一些枯樹枝，堆成一小堆後，動作俐落地升起火。

　　「好端端的銀狐兄為何要我脫衣服？」百朝臣不解地問。更對他突如其來的友善感到好奇，從一開始接觸他時，就覺得他是一個喜怒無常的人。

　　「若不想烘乾衣服你可以選擇不脫，我無所謂。」

　　「馬上脫、馬上脫，銀狐兄真是個好人。」如果能直接了當點會更好。

　　「我是被迫救你的，我才沒那個興趣當好人。」銀狐動手將釣來的魚處理過後，放在火堆上烤。

　　「銀狐兄你在做什麼啊？」身上僅穿著單衣的百朝臣靠了過來，好奇地看著他張羅食物。

　　「烤魚。」簡單俐落地回答他的話後，銀狐朝火堆比了比，「自己想辦法烘乾你的衣服。」

　　「好像很好吃的樣子。」乖乖聽話將手邊的衣服找個適當的位子擺好的百朝臣邊看著銀狐俐落的身手一邊說道。

　　銀狐聞言，停下手邊的動作，以一種你該不會想吃的眼神看著百朝臣。

　　他不解地望著銀狐：「不是要給我吃的嗎？」

　　「這是我的晚餐，想吃自己釣。」

　　「什麼？銀狐兄不要這麼無情嘛，你看我已經落拓到這種程度了，你難道忍心這樣對待我嗎？」他哀怨地說著。

　　「我說了我不是好人，而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壞魔頭，你實在很呱噪，吵得我頭都暈了，再吵我就砍了你。」銀狐不耐地皺起眉頭。

　　「不說就不說嘛……」這麼兇……見銀狐開始不耐煩，他也不敢再繼續纏著他，只能找個地方坐，靜靜觀察銀狐的一舉一動。

　　方才因為只顧死纏著銀狐而沒有好好地看過他的長相，現在終於有時間可以真正看清。

　　一頭銀絲披肩，再加上白裡透紅的肌膚、紅嫩的小嘴以及一副有靈性的水汪眼珠，就常人的審美觀而已，大抵是定義在美人、美女之類的，依他的判斷，銀狐兄肯定是因為常常被人誤會成美人兒，所以才會躲避人群藏到深山中。

　　他雖然也覺得銀狐十分艷麗，但也不至於會錯分性別，畢竟他也是很能感同身受的，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你流口水了。」銀狐怒瞪他一眼。叫他閉嘴不是叫他用眼睛繼續糾纏他。

　　「咦？」百朝臣看得入神，被銀狐一句話驚醒，下意識地順從銀狐的話，連忙用手擦了擦之後才發覺他被騙了。

　　他明明就沒有流口水。

　　「你聽錯了，我出去一會，別把這裡弄亂，否則別怪刀劍無眼。」銀狐站起身，轉頭交待他。

　　「知道了。」百朝臣乖巧地點點頭。裝乖他最拿手了。

　　「嗯。」他輕應了聲之後，便出門去了。

　　「呼，銀狐兄真是冷漠啊，趁著銀狐兄不在，觀個光也不錯。」正當他想參觀飛銀蒼澗時，眼角瞄到了火堆上還架著兩條烤得香酥的烤魚，他雙眼一亮，什麼參觀的事都飛到九霄雲外了，眼下還是填飽肚子對他而言最重要。
　　他立刻飛奔至火堆旁，小心翼翼地拿起烤魚，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來。

　　其實銀狐兄人真的很不錯，只是嘴巴壞了點而已。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