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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李懿如今知道贵妃所说的“差事”便是宣政殿听政。
而听政绝非砍柴挑水、浆洗衣裳那般简单。
李懿天不亮便得起床,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后回望一眼榻上睡得香甜的李瑶光,这家伙若醒着,便会精神饱满地说一声“三哥慢走”,若睡得迷糊,礼节便要打折扣,李懿得先说一声“我上朝去了”才能换来一声口齿不清的“慢走”。
常朝听政例循是五日一次,但近月来边关战事吃紧,便改成每三日一次,李懿站在宣政殿内,视线越过二哥与太子挺直的背,望着隆裕帝时而暴怒时而阴沉的脸。
隆裕帝喜怒无常,他一早就晓得的。在滔天的权势面前,人命又是这般轻贱,几年前他以为梅昭仪遭遇坎坷当属不幸,见识到隆裕帝动辄株连九族的雷霆手段后,方知伴君如伴虎,故而在御座前愈发小心谨慎,不拥立太子,也不与二哥亲近,一心一意当一个纯臣。
起初屡有官员想找这个不知怎么就入了圣人眼的三皇子搭话,可七皇子讨人嫌,准时蹲守在宣政殿外的台阶下,一散朝便拉着三皇子胡闹,圣人早有令,寻常官员不得与皇子私交,更别说让官员们去与七皇子抢人。
但李瑶光偶有纰漏,小暑这日,李懿顶着毒日头站在台阶下左等右等不见李瑶光的身影,正犹豫是否要去寻上一寻时,太子李忠风度翩翩走过来,开口相邀:“听闻陪五弟去太液池边摸鱼去了。”
李懿对这位长兄打心眼底厌恶,寒暄过后拔腿便走,可惜被李忠按住了肩膀,正如被按住七寸,李懿动弹不得,周围散朝的官员们陆续放缓脚步,假装相互攀谈着,实则竖起耳朵监听这边的动静。
李懿不得不勉强摆出一张笑脸,可惜他天生资质亏欠,笑起来不及有两个酒窝的七弟那般自然可爱。
李忠邀他去东宫手谈几局,大庭广众之下提出如此正常的邀请摆明了是不想给他拒绝的机会,事实上他也拒绝不了,硬着头皮应下后递了个眼色给侍奉他的小宦官全安,全安机灵,悄悄脚底抹油开溜回去搬救兵。李忠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或者看见了也不在乎,携着李懿摆驾回宫。
若说夏日消暑好去处,含凉殿能排前三,东宫便能排后三。东宫地处国都城内最低洼处,不仅炎热潮湿,更易聚集蚊虫鼠蚁,故而东宫一入夏便在殿里焚起各式熏香,言曰防叮咬,实则把殿里的宫女宦官们熏成移动的蚊香。
穿过绿意盎然的桃林后便是东宫,李懿跟在太子身后进了待客的偏殿,被混合着甘松、苏合、安息等各式香料的暖风熏红了眼,又被毒日头烤了一烤,此刻站在消暑的冰盆边勉强维持着思绪清明,太子说了什么他都不敢应下,只偶然支吾一两个字以示自己不在发呆。
李忠宽容大度,令宫女端来酸梅制成的冰碗解暑,李懿并不敢接,姑且不论李忠知不知晓石氏的病是含凉殿的手笔,但论李忠的人品,他就十分信不过。
可李忠继续大度着,听不见李懿的腹诽,以为这三弟在拘礼,端起一碗梅子汤往李懿跟前送,李懿被香炉熏得头昏眼花,双手无力,勉强接住碗,不料李忠不肯撒手,语带笑意道:“三弟乏力,不若我这个做兄长的舀了汁水喂你。”言语轻佻孟浪,正如不入流话本里的那些个浪荡公子。
果不其然。
李忠荤素不忌,没娶石氏前就与王皇后手下的宫女有染,成婚后石氏将东宫整治得愣是挑不出一个颜色出众的宫女,这位太子爷便另辟蹊径,挑了一堆白净羸弱的宦官在身旁。
李懿心里一阵冷笑,既有看穿李忠的不屑,又有叹服李忠胆大妄为的惊讶,这位太子爷莫不是真以为那些腌渍事儿无人知晓?
李忠见李懿犹在发愣的糊涂模样,更是觉得蠢蠢欲动,只是不等他上手戏弄,平日同他厮混的一个小宦官慌慌张张来报:“太子妃领着五皇子与七皇子来了。”
李忠兴致索然,回到主座上斜靠着,像是料定李懿不敢声张,脸带嘲弄地等石氏领着二位皇子过来。
照样是一人一个冰碗招待着,小暑节气,冰镇梅子汤自然讨喜,更别提案上还有软糯爽口的绿豆糕,终于换完牙的李瑶光笑逐颜开,用帕子仔细擦了擦手才坐下。同行的五皇子李思满头大汗,举着瓷碗将里头的酸梅汤一饮而尽。
石氏经年初染病流产一事后,性子平和了不少,着一身素净衣袍淡淡笑着,一举一动娴静大方,比起当太子妃,如今的她更适合与六皇子一起吃斋念佛,超脱于万丈红尘之外。
她见几位皇子吃得欢喜,又命人再添些糕点酥糖上来,李瑶光对年初那会儿没吃上的红糖糕念念不忘,含蓄地问五哥想不想吃红糖糕。
五皇子与七皇子是何等的默契,顷刻间便懂了:“大哥,我想吃红糖糕,就之前那个宫女做的,和翠影关系好的那个。”
翠影就站在李思身后,在五皇子提起自己时难得低下头不说话,李懿觉得怪异,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李忠身上,试图挖出些猫腻。
只见李忠四平八稳的手骤然顿住,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勺子里浑圆的酸梅滚落回汤里,浮在表面的碎冰碰向碗壁,发出叮当的悦耳响声,良久后李忠才如梦初醒一般:“墨梅啊,她不在了。”
“墨梅?”李思挠挠头,“不是叫朱砂吗?”说完便拿眼睛去看翠影。翠影还是低下头默不作声,李思觉得没意思,伸手把自己眼前的那碟酥糖推到李忠眼前,示意李忠吃。
李忠皮笑肉不笑时模样酷似隆裕帝,李懿忍不住别过脸,注意力放在碗里的酸梅汤上。
片刻后又听石氏说道:“她原先叫朱砂的,我不喜欢,给她改名叫墨梅,早些日子我过了红疹,由她照顾我,不曾想传染给了她。”
见她越说越凄楚,李思倍感愧疚,石氏姑且算她表姐,虽然没什么亲情在里头,但还是安慰道:“一个宫女而已,舍身护主应当的。”
闻言,李忠只是苦笑,勉强牵动脸上皮肉摆出一个笑脸,石氏则轻轻叹气,说道:“原先我对她有诸多偏见,不曾奢望她能尽忠。”
李思天生缺根弦,此情此景里居然安慰起李瑶光来:“没有红糖糕吃了,但玉坤宫还有人能做,莫担心。”
李瑶光对玉坤宫的厨艺也充满信心,重重点头:“好!”
经先前贵妃的点拨,李懿已然能猜出事情全貌,但李瑶光对此事浑然不知,这弟弟一派天真,反而小心翼翼地安慰起石氏,场面一度让李懿在“鸿门宴”与“猫哭耗子”两个俗语中摇摆不定。
这场茶话会不知触动了太子什么旧心事,他潦草吃完便让宫女前来撤了席,主人兴致阑珊,客人也不便叨扰,尤其李懿这种吃出鸿门宴意味的客人,他恨不得拎着李瑶光飞奔而出,可这弟弟不仅吃还要拿,石氏给他们三人一人包了一袋糕点带回去,将长嫂标杆树立得鲜明亮丽。
李思感慨:“我以后也要娶个这样的娘子。”
李懿看了一眼五皇子那胖软如面团的脸颊,由衷认为小胖子应该找贵妃那样的娘亲,说不给吃甜食便不给吃,半点余地也无。
小胖子对不友善的目光十分敏感,瞪了一眼李懿,毫不客气道:“你在想什么?”语气称得上顶撞,隆裕帝崇尚孝道,明面儿上自然也推崇兄弟和睦,先前李思出言无状得罪李感还被隆裕帝责罚过,但因为三人还没出东宫的地界,所以李思并不怕。
不过此事原是李懿心中编排小胖子在先,小胖子生气也应当,李懿答道:“五弟多心了。”
李瑶光却不赞同,等三人走出东宫后才摇头道:“五哥,你这般对三哥说话有些不分长幼,当心圣人知道了罚你。”
李懿想说七弟你这般对五弟说话也着实欠妥,但不等他主持公道,小胖子已经反省:“是我莽撞了,瑶光,对不住。”然而道歉对象是李瑶光。
一瞬间,李懿有些读不懂这位五皇子,甚至怀疑李瑶光是不是如同王皇后所言,给小胖子灌了回纥特制迷魂汤。
这个疑惑持续到玉坤宫门前便解开。李思正同李瑶光聊长胜蝈蝈将军聊得火热,翠影自然不能再让五皇子继续陪七皇子胡闹,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里头最明事理的李懿,李懿想着再从五弟嘴里套一些情报,故而佯装不知,翠影无法,视线转向七皇子。
七皇子却是明白,不仅明白还懂得如何帮她哄五皇子。
李瑶光先是与李思约好改日再去摸鱼,接着把自己的那份点心让出来,请李思帮自己吃一些,李思不肯接受,李瑶光又含着笑说道:“明日太师要考我《中庸》,还请五哥帮衬一二。”
原来是有求,李懿想七弟如意算盘怕不是要打空,求他还不如求我。
不料李思对自己的斤两很是清楚,上秤他很实,背书他很虚,舞弊可以,帮衬不行,连糕点也不收下。
李瑶光态度诚恳:“如今只能仰仗五哥了,这些糕点便是心意,还求五哥救我。”说着便把食盒推往翠影怀里,翠影见七皇子朝自己抛来意味深长的眼神,立刻懂了,在一旁帮衬道:“婢子记得您明日也要考《中庸》。”
“不如把我的那份也一并努力了。”李瑶光恳求。
“也对哦,”既然决心为七弟读书,李思气势如虹,揽过属于李瑶光的那个食盒,“受之有愧。”但表情并不十分有愧,志得意满地走回玉坤宫。翠影朝李瑶光行了个礼,眼里满是感激。
经此一事,李懿已然明白了七弟对付五弟很有一手,极其有当佞臣的潜质,做兄长的得时刻看着点儿这个七弟,以防他狐媚惑主酿成大错。
李懿编排起弟弟来毫不心软,但对上李瑶光那双琥珀一般的眸子时还是有点心虚。
正午的毒日头把李瑶光的一张脸晒得白里透红,粉粉嫩嫩,正是宫中无数女眷梦寐以求的雪玉可爱,李懿一见这卖乖神色便知不大有好事,提前板着脸问道:“七弟为何看我?”
“看三哥你英武不凡,潇洒帅气。”李瑶光一连用了两个成语。
“直说。”李懿不买账。
“明日的小考还望三哥救救瑶光,瑶光来日必定结草衔环、涌泉相报。”李瑶光又用了两个成语。
报恩与否不在李懿的考量范围内,不说玥贵妃待他几分真心几分利用,李瑶光待他却是真心实意的好,不过有一事他还是想问清:“今儿你不是和李思摸鱼去了吗?怎么去去东宫?平时不是和你说少去东宫?”
李瑶光道:“原先是想去宣政殿接你,但半途上遇见五哥找我摸鱼,便去迟了些,结果看见你的宦官往含凉殿跑,一问才知道你去了东宫,我便求五哥与我一同去东宫寻你。”
“还好你去了。”李懿有些感触,去晚了自己真要背上弑兄的罪名。
“还好我去了,”李瑶光十分赞同,摸了摸自己吃得浑圆的肚子,“不然糕点全便宜了三哥,三哥你吃独食。”
忽然间李懿的一片感动全化为泡影。但这弟弟虽然不机灵,长得却还算可爱,再过个几年没准真入了太子的眼,于是李懿教育:“别管独食不独食,下次不许去东宫,我去了你也不许去,只管喊别人来找我。”
李瑶光许久不曾被李懿这么教训过,呆然道:“喊谁?”
“喊……”喊谁呢?李懿语塞,四皇子与自己势同水火,五皇子待瑶光亲近,六皇子不问俗事,二皇子一心想扳倒太子与他联手或许可行,思来想去一众兄弟里唯独李瑶光只凭真心救他。
李懿着实觉得这算一个慰藉。去年的某日,他被太子关在东宫约摸七八个时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东宫原由太极宫改建而成,偏僻的地方实在不少,李懿被拘在一间幽暗的佛堂里,压根不指望有人来寻他,默默收了那份求救的心,立了个鱼死网破的志。最后却是一个相识的小宫女偷偷放他出来,窗外天色已然全黑,唯独头顶月色惨淡,小宫女手上亮着一盏宫灯,带着李懿七拐八拐逃出东宫。夜里的大明宫有两张皮,一张皮夜夜笙歌,一张皮寂静萧瑟。子夜时分万籁俱寂,小宫女不敢说话,李懿也不敢,两人悄悄摸索至太液池边小宫女便拎着灯笼跑了,小宫女腰间系着一串铃铛,跑起来叮咚作响,正因她一跑惊动了四处巡夜的金吾卫,李懿才得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落微阁,梅昭仪服过药早早睡下,曾经佝偻着背站在梅树下等他的老侍女也过世了,一只来不及南飞的大雁栓在她的位置上。
今年竟然有人真心去寻他,哪怕只是惦记着怕自己吃独食,也让李懿动容,不免放软语气道:“你找不到人去寻我回来也没关系,总之你不能自己一个人去东宫,懂没懂?懂了我就帮你过明日的小考。”
“懂了懂了,已然全懂。”李瑶光连连点头,额前的汗水从眉毛滑落到了睫毛。
他们在东宫呆的有些久,回到含凉殿时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入夏前碧桃便差人将软榻搬去了花厅,好让畏暑的贵妃倚在榻上小憩,此刻贵妃也醒了,见他们归来了便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含凉殿三面环水,夏日凉风习习,荷香阵阵,贵妃轻摇团扇,细细问了他们上午的去向,李懿只挑东宫的后半段说与贵妃听,前半段他不准备在李瑶光面前讲。但贵妃于风月之事又是何等精通,李瑶光说起三哥不准自己再去东宫时,她就抬起眼睛朝李懿了然一笑,点头道:“你三哥说的没错,等长大了能给圣人分忧解难了,再去东宫。”
李懿总觉得这回纥圣女话里有话,思来想去不明白,反倒李瑶光悟透了:“但我不给圣人添乱就好了,分忧解难我不会,交由三哥做吧。”
贵妃竟不斥责儿子的胸无大志,还继续肯定:“瑶光不添乱就好,但过一段时日还有差事等着你三哥,以后你要自己背书了。”
这消息的冲击力于李瑶光而言约等于换牙不能吃糖,可惜贵妃迟迟不肯透露新的差事是什么。时间一长,李懿心里的好奇也随时光抛转在脑后。
泉眼无声惜细流, 树阴照水爱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 早有蜻蜓立上头。 出处:宋代:杨万里《小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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