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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自小耳濡目染,魏从曳做事向来是谋定后动,此刻也不由呆了一呆才缓缓起身,朝齐瑕鄂施以一礼,“这丫头,让我给惯坏了,齐大人见谅。”

      齐遐鄂回以一笑,正欲张口,却听门口传来一道中年男人的笑声,众人回首看去,只见这人约莫四十上下,中等身材,略略清瘦,嘴角两侧各有深纹,双目矍铄,叫人见之不敢小视。

      有人先一步点出他的身份,“齐大人!”

      后者浅笑摇头,“是小子办事不利,扫了魏大人的兴致,扫了大家的兴致,”,他边走,扫了眼八风不动的鹤青,于主位坐下后,对舞乐人道,“还不下去?”

      齐遐鄂闻言面色微顿,倒是没说什么,不过是小风波,主人既已到,宴会正式开始。

      菜肴一一上桌,卖相精致勾人胃口大开,鹤青还得感谢起魏从曳刚才不给她安个什么身份的恩情。

      现下众人都在比拼谁家的场面话最能不动声色夸入齐勒明肺腑,她只需埋头大吃便好。

      而你方唱罢我登场时,倒还有人置身事外。
      魏从曳丝毫不受方才的影响,闲闲听戏,时不时为她夹一筷子好菜,眉宇染着情人间的温柔小意。

      “这道金玉柳你尝尝,听阿时说,这时春日才有的食材,如今这时节要吃,还得差人去临海采买。”

      鹤青边吃边点评:“还不错。”

      “你再尝尝这个,加了桂酒煨汤,你们姑娘家该是喜欢。”

      鹤青接过他递来的汤匙尝过,舌尖尝着了香,轻咂嘴,“尚可。”

      魏从曳仿佛来了投喂兴趣一般,又夹了道蒸鱼,“庆儿再替我尝尝这个,本公子最闻不得鱼腥,偏又喜欢最鲜的鱼肉。”

      这回她虽未笑,沉黑的眼却一亮,“公子,你也尝尝。”

      魏从曳眼底也藏不住笑了,唇勾起,仿佛已经吃到嘴似的满足。

      “听闻二位月前来大荒时,曾遭遇山贼,幸好花主簿武艺高超,当场将几名恶贼斩杀,魏大人这才安然到了大荒。”齐遐鄂突然斟酒起身,摇摇对着魏从曳和花靖远二人。

      两人停下筷子看去,被点名的花靖远起身笑道:“却有此事,不过传言太过夸张,在下不过侥幸得胜,实在不值一提。”

      齐遐鄂仰头饮下酒,看向魏从曳道:“说来这还是巡检司办事不利,下官自罚三杯。若还有下次,自来衙门请罪。”

      “这是什么话?”魏从曳举杯回敬,大义凛然道,“齐兄与我年岁相当,乃是英雄豪杰,山匪不走正途,岂是我们能预料?齐兄千万不必过于自责,”

      齐遐鄂忙抱拳回礼,“多谢大人体恤,”说罢,他又看向花靖远,终于表明来意,“在下还有一不情之请,不知花主簿可否答应?”

      花靖远:“齐兄请讲。”

      “在下乃是武职,且自小练武,向来喜欢与人切磋,花大人能斩山贼于马下,必定勇武,不知可否指点小弟一二?”

      花靖远侧头看了眼魏从曳我,后者亦是满脸期待,“靖远,你便同齐兄比一比,”他不胜酒力似的顿了顿,“但咱们先说好,这刀剑无言,你们点到即止,莫要伤了对方。”

      齐遐鄂朗声一笑,“大人多虑,下官懂得规矩,讨教而已,不必认真。”

      这室内不好施展,宴会也已入尾声,其余人等都晓得今日主角儿是哪位,自然做眼含期待状,若不是外头天阴得厉害,怕还要往天时地利上扯。

      于是众人走向屋外廊下,花靖远撩起衣摆,朝对立而站的齐遐鄂抱拳施礼,后者本就身着窄袖劲装,见状沉声道:“齐某这便讨教了。”

      说罢,脚下一重便向花靖远袭来,无兵器便是贴身肉搏,破风声中夹杂着拳头到骨及肉的闷响。

      鹤青负手瞧着,这主簿大人长得细嫩,没想到出手极为利落,基本功练得不错。

      只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不出十招,她便瞧出好几处破绽。

      而那姓齐的小子,虽有克制却也能看出他招式狠辣,根骨算中上,但未免有些不信守承诺——

      只见他猛地回身扫腿,避也不避踢向花靖远要害,若不是后者躲得快,怕要伤狠了。

      “哎哟——!”
      在场文人居多,瞧两人越打越认真,不由地掩面惊呼,生怕闹出事端。

      花靖远被齐遐鄂提着小腿往后一拖,整个人失去平衡,眼瞧着后脑嗑上石板,然而他将计就计,另一条腿勾上对方脖颈,衣袂翻飞时,整个人钳制着齐遐鄂的头颅腾空一拧,也发了狠劲。

      后者吃痛,慌得放了手,只是眼底带着不甘,戾气稍纵即逝。

      “魏大人。”齐勒明忽道,“本官还有些公务要与大人说,花主簿有犬子相陪,不如咱们移步别处相谈?”

      魏从曳瞧了眼鹤青,却见一蓝衣妇人缓缓走到她身边,对着自己施了一礼,额边一缕散发,姿态风流,“妾身碧荷,大人同老爷谈事,我会照顾好这位姑娘。”

      小娘穿了颜色端庄的衣袍,头饰乃碧玉制成,男人启唇温和道:“那便有劳嫂夫人了。”

      妇人一顿,笑道:“大人不必多礼。”

      鹤青只得目送他与齐勒明转入拐角,消失在廊下,明明是来做护卫的,如今雇主先不见,手臂一紧,侧头看去,碧荷已然亲亲蜜蜜挽住她。

      “姑娘,金桂花期将尽,寒菊今冬醒早,院里景色难得,姑娘可愿随我去瞧一瞧?”

      除却遥疆城少城主,她那个异性结拜的姐姐范正直,真是少有人在她耳边提这些文绉绉的要求。

      鹤青一时不妨有些震住,愣是被她活扯了去。

      既来之则安之,桂香已到浓淡相宜的时节,赏倒也可将就着赏一赏,再多鹤青也不懂。

      不过赏花便赏花,这碧荷半路上却又扯着话头偏另一头偏。

      “姑娘这双鞋可真别致,我瞧着,满瞿临也难找出几双不逊色的来。”

      鹤青也觉得好看,可她没想那么远,“这是公子置办的,夫人若是想知道,我等会儿问他去?”

      碧荷神色微异,“这是大人对姑娘的心意,我若唐突便是不美,”她摇头笑,回想那英俊男子身上绾色衣袍,又打量起鹤青身上丁香色的衣裙来,“大人对姑娘真是一片痴情,想必这身衣裳也是大人亲自订下的?”

      鹤青顿了顿,换了个说辞,“也不一定,可能是花主簿帮忙置办的。”

      碧荷不禁啧啧,“大人果真对姑娘上心,自己忙着抽不开身,便是让属下去也要办得!”

      “……”鹤青张了张嘴复又闭上,这女子神神叨叨的,和她从前打交道的怎么不一样?

      “不过,想必姑娘还未见过魏大人的双亲吧?”碧荷不知想到什么,神色一深,“既然在他乡,大人又只有姑娘一个可心人,姑娘可要抓紧才是。”

      鹤青懵懂:“抓紧什么?”

      碧荷掩唇一笑,盯着她平坦的小腹,“姑娘真是……咱们女人要抓紧的,自然是孩子。”

      鹤青闻言,没忙着反驳,还细细想了想,“夫人说的,也有理。”

      “姑娘不嫌妾身多嘴便好了。”她亲热牵过鹤青的手,“魏大人出身尊贵,妻主人选自有家族甄选,可姑娘你……最好先有孩子,将来年华老去,纵使情意不再,魏大人也好看在孩儿的份上,不叫旁人亏待了你。”

      这旁人自然是魏从曳的妻,思及此,鹤青不由想到那人的清白之说——

      若是真的也算洁身自好,想必是不会叫随便什么人玷污了去。

      这厢鹤青胡思想想,碧荷也不逞多让,捏着她的手一重,压低了声音,“姑娘,实不相瞒,妾身手里有一道怀男秘方,你且收下,日后必能头胎得子。”

      碧荷说着,往后使了个眼色,那远远跟着的小丫鬟便从袖袋中拿出一锦带递过来,女人不由分说将锦袋塞进她手里。

      鹤青一个黄花大姑娘,脸皮再厚,也觉得有些烫手了,她清了清嗓子,“多谢夫人,咳,时候不早,不知齐大人与公子在何处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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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齐勒明低咳两声,“西北风寒,大人初到大荒,可要保重身体啊。”

      “大人费心操劳,更应保重才是。”魏从曳笑道。

      “我这是老了,不中用了,前些时候才病了一场,若不然,怎会今日才邀魏大人过府一叙。”

      房外一丫鬟端了热茶进门,小心翼翼将托盘放下,魏从曳瞧着齐勒明微微抬手,她竟抖了抖肩头,动静虽小,却也是真真让人看在眼里。

      “魏大人,鄂儿这孩子虽莽撞,却无坏心,今日这接风宴便是他一手料理,若有不足之处,还望大人谅解一二。”

      魏从曳轻摇了摇头,“哪里的话,是齐公子有心,魏某不胜感激。”

      后者一摆手,“京城之繁华,魏大人什么没见识过?只不过吃惯了山珍海味,觉得这清粥小菜也颇为爽口罢了。”

      魏从曳笑笑:“不过是承蒙祖荫,没什么可说的。”

      齐勒明一叹,:“朱门富贵,保留这份富贵不容易。”

      魏从曳顿了顿,“自是如此。”

      齐勒明为他斟茶,茶香扑鼻,又叹,“本官叫魏大人私谈,大人想必心中有数。”

      青年伸出食指触了触杯身釉面,“大人可是想告诉我,如今梁县的情况?”

      “如何了?”

      “大旱,灾情已然祸及関关,我孩子奶娘的娘家便在関关,听说现在喝水,要到十里外去抬,若是再往前,怕是更为严重。”

      齐勒明道:“好在梁县家底丰厚些的乡民不少已准备举家搬迁,相信大人也注意到,如今城中生面孔多了不少。”

      魏从曳轻声发问:“既如此,那家中贫困的百姓又待如何?”

      齐勒明顿了顿,将自己未说完的话说完:“天家爱民如子,我等自当尽力。”

      魏从曳点头,“如今本不是收成的季节,好在有朝廷送来的灾银和粮食,来年春播种收成,加上减税,日子定然恢复如初。”

      说道粮食和银子,屋中突兀静了一静。

      齐勒明面露难色,“话虽如此,魏大人却有所不知,出了大荒,通往関关路上要翻山越岭,然而此间盗匪横行,又占据了极好的地势,实在难缠。”

      已过午时,原本只露半边面貌的太阳西斜,牖窗外光线暗袋,魏从曳瞧了眼外头四季常青的树,叶子依旧浓绿却不减萧索。

      他问:“那齐大人的意思是?”

      齐勒明点头,眉头紧锁,“这是自然,高大人的意思是,粮银运至大荒后暂缓运送,待清剿匪窝,再送不迟。”

      若说知府压了魏从曳一头,那时任西北省巡抚总兵的高文璜便是他面前一座大山。

      魏从曳迟疑,“可梁县灾民如何等得?”

      齐勒明正色:“魏大人不知,我有一同窗,在梁县为官多年,他对旱灾颇有经验,已有书信来说,年前已发动乡绅富豪捐钱捐粮,真到了危急时刻,还能顶上个一时半会儿。”

      他又道:“我们先剿匪再送粮银,以免路途生变,圣上责怪,齐某以为这番主张,对魏大人亦是有益无害。”

      魏从曳思忖半刻,始终犹豫不决,“周将军最多还有半日功夫便到大荒,若他愿意,剿匪之任也不算棘手。”

      齐勒明慢悠悠喝了口茶,瞧着年轻他二十不止的青年左右为难。

      后者思量半晌,缓缓道:“齐大人,事关重大,且容我再想想。”

      他忙一拱手,两眼笑出两道深刻的褶子,“魏大人为国为民,自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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