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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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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府所处位置在大荒与清江二县交界处,接近黄昏,齐府宾客散尽,魏从曳一行人亦是准备离开。
鹤青身上还裹着魏从曳的斗篷,若穿着这身回魏府,那场面她想都不敢想。
“大人,入了大荒地界劳烦等我将衣裳换回再走。”
“庆儿姑娘穿这身很漂亮。”魏从曳本是闭目养神,揉着额角的动作一顿,可惜道,“这裙子,是打眼了些。”
他改口道:“那便换下,不过裙子姑娘得自己留着,我拿来也没什么用处。”
花靖远坐在靠门的位置,方才还在沉思,此刻突然发问:“大人,齐勒明没问你章才文被判斩首之事?”
“不曾。”魏从曳睁眼,“倒是你,和齐遐鄂比,谁更胜一筹?”
花靖远思量道,“应是不分上下。”
这话不假,鹤青在旁听着,最后目光随意落下,瞧见男人斜飞的眉尾压着眼尾,鸦羽似的睫毛轻扫,昏暗车内仿佛卧了一只美人妖。
魏从曳眼神一移,两人目光相对,“齐勒明那小妾可有为难你?”
“不曾,她只是邀我赏花。”鹤青不躲不闪,只是下意识捏了捏袖中锦袋,那“怀男秘方”仿佛还在发光发热,“公子不是叫她夫人吗?怎的又成了小妾?”
后者一笑,“他夫人就是个短命鬼,自己在外头做工供丈夫读书,还没享到清福便一命呜呼了,今日你见到的女子,不过是他养在后院多年的……玩物。”
鹤青未再多问,魏从曳和花靖远也没太多交谈,大约是她这个外人在,多有不便。
西山红日将尽,马车行于大荒外萧索的山道间,山风猎猎,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狼嚎。
花靖远撩开车帘,和外头打马的车夫搭话,“胡剌伯,听本地人说,这时候如果在城外乱走,很容易被狼吃掉。”
“可不是吗?”胡剌伯高鼻深目,听说是战乱时被遗弃在此地的胡人,说话还有股子异族腔调,“去年骆沟头村,韩家那一老小去関关卖米,结果回来路上遇上狼,五口人,就逃回来韩家小妹一个。”
“惨啊,当天晚上,骆沟头村全村人出动,都来这儿找人。”
“结果呢?”
“这来回要一个多时辰,还能剩什么人呢?捡了烂衣服烂骨头回去,立衣冠冢。”
话音刚落,行路稳当的马车车轮不是碾上了什么,车身一歪,鹤青冷不防一歪,胡剌伯忙拉绳止了马儿向前,“吁——”
花靖远扶着门框,“怎么了?”
胡剌伯往车下一跳,“应是碾了石头,我去瞧瞧车轮,大人们莫慌。”
其余三人本就不慌,眼瞧着他下去站在马前,却在转身面向车后方时顿住脚步,“咦?”
“怎么……”花靖远刚问出口,只见胡剌伯忽然神情大变,仿佛瞧见什么可怖场景一般,手脚并用翻身上车,拿过鞭子“啪”地抽在马身,“驾——!”
此种反应,魏从曳忙打开后车窗去瞧,锁片刚取下,一股刚猛之力带着后窗砸向车身发出“砰”的响声,鹤青只觉脸上一痛,抬眼看去,之间车窗上焊进一直白羽短箭,尾羽上沾着血丝。
而顺着车窗往后看去,只见另一辆马车跟在后方,车上坐了两个黑衣人,原本的车夫早已如烂泥般被远远抛在萧索车道上。
花靖远一把将慌忙赶车的胡剌伯扯进来,自己替上去,提声喊道:“公子,现在怎么做?”
过了这段山道,距离大荒城不到一里路,到了城内自然有守城卫接应,只是为免打草惊蛇……
魏从曳看了眼已吓呆的胡剌伯,冷不防一个手刀将人敲晕了过去,回道:“靖远,停车。”
身后追赶马车扬起无边尘土,眼看着天就要暗了,青年沉声道:“带了信号筒吗?”
花靖远猛地勒马,“带了,若发出信号,不消半刻暗卫便会赶来。”
“那便赌一把,”魏从曳一把掀翻车内小几,抽出两把雁翎刀,抬眸轻笑:“刀剑无眼,有劳庆儿姑娘于车中等候,不要乱跑了。”
鹤青下意识紧了紧手中衣料,点头:“知道了。”
几句话的功夫,刺客已然追上,魏从曳本要下车,却忽然顿住,将身上碍事的宽袖外袍脱下扔于她脚边,“庆儿姑娘若实在害怕,便拿衣裳遮住眼睛。”
眼前一暗,年轻公子跃下车去,鹤青想了想,捡起衣袍一角,盖在了尚且昏迷的胡剌伯脸上,一把年纪还受此惊吓,委实有些可怜。
片刻后,耳边风声呼号,刀剑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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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落山后,屋外余温流失,不一会便天寒地冻起来。
屋内,丫鬟新添了炭火,齐勒明负手仰躺,“今日试探,你觉得如何?”
齐遐鄂答道:“花靖远功夫不弱,若尽全力,我或许不是他的对手。”
“这花靖远原本只是个侍卫之子,只是其父为救魏儒英而死,这才让花靖远傍得一座大靠山。”
齐遐鄂闻言冷笑:“说到底还是个奴才身份,我费那么大功夫只为杀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丫鬟提着银碳篓子退出去,无声带上门,齐勒明睁眼,“那你派出去的人又如何?”
“自然是此中翘楚。”齐遐鄂胸有成竹道,“这第一人,江湖人称落花娘子,得此称号只因她极擅隐匿,轻功极高,且手持一双桃花铁爪,手段毒辣利落。”
“第二人来自南部杀手楼,听闻其人低调,拿钱办事,向来不多言多语,至于最后一人……”
“行了,”齐勒明抬手叫停,“你记心中有数,我便不再多问,”他在瞿临纵横数载,年事已高,今日繁累早已让他自觉不如从前,“齐家的将来还要靠你。”
齐遐鄂闻言起身,“明日还要去大荒处理公事,我这便回去休息了。”
“去吧。”
夜临,廊下灯笼在风中乱撞,然月光极盛,照的身影又长又细。
花靖远璇身躲开迎面而来的九节鞭往旁侧躲去,却见软鞭如影随形,仿佛预料他的动向一般,“啪”的抽打在他后心。
这软鞭击打在人身上力道极重,痛意入骨,花靖远猛地趔趄。
身后持鞭男人得意轻笑,再次挥鞭一把缠住他的脖颈,勒着人在地上拖行,最后猛地甩开,花靖远被生生摔在山道边的巨石上。
喉头一阵腥甜,他强撑着站起。
男人乘胜追击,危急之际,魏从曳一把掷去手中雁翎刀,“呛”得一响,银鞭被半路斩偏了行迹,落到花靖远身侧,溅起砂石无数。
魏从曳偏头躲过刀锋,衣角“划拉”被割下大片。
“还以为是多厉害的角色,要同时请我们三人前来。”双刀男人负手而立,“原来不过尔尔。”
“三人?”魏从曳一愣,大意了!
电光火石间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忙退后三步,欲拿出信号筒召唤暗卫,耳边一声爆响。
几双眼睛同时看向声源处,只见山道边那辆马车车盖与车壁因打抖而四分五裂,马儿扬蹄长嘶,车上一手持铁爪弯钩的女子正在与鹤青对峙着。
他目光一震,未想到还有第三人已悄声无息潜在马车上。
魏从曳顿悔,也暗暗惊骇,早闻边塞凶险,却也没料到,这群豺狼虎豹狠绝至此!
他沉声道:“要杀便杀,车上女子本是无辜之人,何必伤她?”
双刀男人轻笑,“若说无辜,稚子最无辜,对不住了,我们拿钱办事。”
而车板上,落花娘子闻言蹙眉,娇媚得厉害,“小郎君,你若不忍心,便来求我呀,求他做甚?”
魏从曳想要前去帮忙,奈何他已自顾不暇,落花娘子旋身向鹤青攻去,直取她心口。
而后者将胡剌伯拖至身后,淡淡道:“求你?同为女子,你怎敢轻看我?”
话音未落,只见她轻巧后仰躲过攻来的铁爪,而后身形诡异游转至落花娘子身侧,腿力千钧施加在她腰间,女人闷哼后退,怒道:“你找死——!”
却见鹤青整个人腾空一番,落花娘子眼前一花,待反应过来,已被钳制住对方脚腕,由头到脚将人往地上重重一摔,足足飞出去一丈远。
“咳,咳咳!”落花娘子肺腑剧痛,满嘴腥甜,“你是何人?”
“何人?”鹤青端正站着,“我不过一乡野女子,但打你绰绰有余!”
此情此景,魏从曳不禁长舒一口气,忆起那日自己不自量力要和她比扳手腕所感受到的痛楚。
但现在不是悲秋伤春的好时机,他顾不得许多,拿出衣襟中的信号筒一拉,红色亮光窜入见黑的大荒上空。
刺客三人见势不妙,攻势越发凌厉,却不想魏府暗卫动作迅速,待他们想要脱身却难了,不过片刻双方对峙改为魏府暗卫围堵。
车板上胡剌伯唉唉转醒,鹤青抬手在他颈侧一捏,人又昏了过去。
花靖远扶腰坐在旁边,差点维持不住脸上表情,生怕她力道未控制好将人给捏死了。
远处,暗卫丁卯抱手向魏从曳一拜,“公子,这三人如何处置。”
后者毫不犹豫道:“杀了,扔到山里喂狼。”
“你这狗官!”双刀男子不敢置信,怒道,“我等并未打算取你性命,你竟然如此狠毒!”
魏从曳回他:“你说的,稚子最无辜。”
说罢,他摆手示意将人拉走,接着对丁卯道,“瞧见了?这一波又一波的试探,不为杀我,是忌惮身后魏氏家族。卸我臂膀,是这西北豺狼进犯的决心,你待再谨慎些。”
丁卯微微俯首,他一身黑衣,貌不惊人,是混在人群里就会很快湮没的长相。
“公子,你叫我查的消息有些眉目了。”
“如何?”
“我派人探寻,那梁县县令虽说贪了些,但如今腹背受敌,却仍在坚持放粮救济。”
“清流立身成就不易,你的意思我懂。”青年垂眸思忖,道,“再查。”
说罢,他转身想仅剩车板的马车走去,好在这胡剌伯养的老马经分历雨,才未在这关键时候将四人扔下独逃,现在还能勉强将他们载回去。
只是无车壁遮挡,路上颠簸难免不稳,魏从曳第三回歪倒在鹤青身上,面上几乎淡定不住,“事发突然,唐突姑娘。”
鹤青看向他,双眸沉黑,看似八风不动,实则在为他岌岌可危的清白而焦灼,她道:“无妨,一回生二回熟。”
“噗呲——”
魏从曳低头看去,受伤的花靖远和浑浑噩噩的胡剌伯躺在一出,不知是谁做了捡钱的梦,睡着了也能笑出声来。
老马识途,却不能避免车轮碾压石子,“砰”,又来了一回,魏从曳饶是脚趾抓地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也没能幸免一头栽倒。
千钧一发之际,腰间一紧,鹤青一把将人捞了回来,两人被迫相互依偎,才避免他摔下马车,摔得头破血流。
魏从曳:“……庆儿姑娘真是,武艺高强。”
鹤青抬手扶他,袖中掉出一枚布料上等锦袋。
她原来穿着普通,身上的衣裳又是路上采买,哪来的袋子。
魏从曳眼神一凝,“这是?”
鹤青身正不怕影子斜,捡起锦袋,将碧荷相赠的“怀男秘方”拿出来递给他,男人修长手指将纸方展开。
这秘方分为两张,第一张写着数种草药之名及用量,至于这第二张——
鹤青好奇道:“何谓观音坐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