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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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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若杀了齐遐鄂,恐怕齐勒明不会善罢甘休。”
自打昨夜魏从曳狂放一语,安命实在忐忑,眼看城外兵马等候,他忍不住确认:“公子,你是认真的?”
魏从曳轻笑:“本公子说话,何时不认真了?”
安命闻言还要再说,眼前一花,他忙抬手接过,低头一看,原是魏从曳随手扔过来一本黄历,上头赫赫然写着:十月十二,忌伐木,破土……
今日是十月十三,安命往后翻了一页,“宜祈福,祭祀。”
魏从曳换好外衣,收紧腰带,穿上薄甲,闻言不由笑道:“那感情好,便用姓齐的人头祭天,祈求旱灾早日结束。”
安命:“……”
外头冬风凛冽,一行人肃容往外走去,刚好遇上鹤青练拳回来。
她叫了声公子,魏从曳点头,回道:“可有事?”
“无事,”鹤青不过是随便喊了一声,没想到这人竟停了下来,她想起从前在遥疆,自己每每有事出门,范正直总会道一声保重,便道,“你万事小心。”
魏从曳面色缓了缓,温声嘱咐道:“那就劳烦庆儿,帮忙守着家,我才好全力剿匪。”
鹤青想到自己这当得不太称职的贴身护卫,多问了一句:“我不用跟着去吗?”
他笑,“山匪狡诈凶恶,莫要伤了庆儿的眼。”
说罢,便豪不耽搁离开了。
鹤青本就不想去,她颇有些好奇那安县令的事,院中主子不在,正好方便她行事。
下人不敢进魏从曳书房,是以昨夜卷宗如何,此时依旧如何。
她将自己已经看过的分到一边,仔细翻找起薛家案子的卷宗来。
一摞摞纸张看着不多,但要具体找其中一份,少不得要费些功夫,不知吸了多少灰尘,鹤青终于找到盖印结案的卷宗:打头写着案犯薛重,前年秋,大荒数家百姓八月十五中毒事件。
若是平常或许好说,可偏偏事发在中秋团圆夜,莫道游子归家,便是从未分离的小家也要备上好酒好菜吃一顿。
薛家生意涉猎众多,能入口的,这大荒城的酒坊半数控在他们手中,还有糕点铺子、酒楼等等,当夜中毒的人说起缘由,可谓五花八门,但最后归因却全在薛家头上。
卷宗所述中毒者名单就写满了满满一篇,事关重大,薛重当即被拿下。
鹤青一目十行往下看去,最终停在齐勒明三字上——安北先乃是薛家表亲,礼当避嫌,且此案事关重大,交由瞿临知府审理。
正紧要处,眼前一暗,鹤青警觉抬头,却见花靖远一身玄色衣袍立在门前,他背光而站,是以鹤青一开始并没有看清他的表情,只听得语气如往常温和,“何姑娘。”
“花大人。”鹤青放下卷宗,见他不动,解释道,“公子说这些卷宗不是打紧的东西,我若好奇可以看看。”
花靖远笑笑,抬脚跨进门,她这才瞧见,青年手里还提了个食盒。
“靖远晓得。”他拖了张小桌子,将食盒放上去,“阿时刚做的暖身茶,说加了晒干的桂花与米酒,这屋子里冷,你趁热尝尝。”
炭盆中的银碳仅有些余温,鹤青虽不惧冷,却也如常人一般在冬日里更喜欢温暖。
她端了一杯握在手中,默默不语喝起来。
花靖远蹲下身拿起她刚才看得卷宗,眉头微动,半晌道:“安北先,忠烈之后啊。”
鹤青一顿,“大人认识他?”
“认识。”男人轻叹,神色带着些许回忆,“他有一门表亲在上京做官,因着这层关系,还到国子监读过书,我们算是半个同窗吧。”
鹤青来了兴趣,“那他果真如传言所说,温润雅致,人品高洁?”
话说出口,想到安北先最后下场,她又加了句,“若真如此,不知道是何诱惑能让安县不惜走出那一步。”
花靖远笑道:“我与他并不熟食,不过太学博士对他皆是颇为赞赏,说他有前人遗风。”
他又道:“注意到这人,却是因他的名字。据说他曾祖乃是韩帅手下猛将,前朝与胡人大战时,战死在関关城门外,安将后人便将自己的长子取名先北,意味安邦定国,必先攘北。”
鹤青点头,想到什么,“可我瞧着公子好像……”
花靖远明白她的意思,“公子与我等不在一处上学,与他也仅仅是打过照面而已。”
再者,天之骄子目中无人,国子学中,与魏从曳真正交好的只有那么几人罢了。
“原来如此……”
话刚出口,门外传来一双略微拖沓的脚步声,两人对视一眼,默契闭口不谈。
房管家人未到,声先至:“靖远公子,靖远公子?”
花靖远未起身,“房叔,有什么事?”
“有客人到了,”房管家一笑,脸上满是褶子,离了上京被这边塞的风一吹,不过几个月他像是老了十岁,“公子不在,只好劳烦靖远公子一二。”
“是什么客人?”
“尚书……”,房管家满脸喜色,正欲回答,却见椅背后头忽然站起个人来,还是个姑娘,还是个最近招人眼的姑娘,他改口道,“是柳家大公子和二小姐,还有苏家公子。”
上京无二柳,来的自然是吏部尚书家的公子柳如裴,他在户部听差,缓了半月处理手上公务,此番来是特意协助赈灾一事。
而那苏少爷,花靖远不禁一笑,大概是闲着无聊跟来凑热闹来的。
“我身体不便,劳烦房管家将人带进来吧。”对外,花靖远还在养伤,可看这架势,竟然连管家也要瞒住。
房管家忙点头,殷勤去了。
鹤青等两人说完,道:“花大人,既有客人,那我先回房了。”
“不急。”花靖远顿了顿,道,“既然何姑娘做了魏府的护卫,公子不在,便暂且护我,不知方便与否?”
鹤青一犹豫,本想拒绝,却听远门外传来男女笑声,不知讲了什么好笑的,十足的开怀。
花靖远便突然脱力似的,双手撑着扶手缓缓站起,鹤青正要问他怎么了,后者一个踉跄,刚好扑在门边虚弱地咳了两声。
“花兄!”打头进来的男子大惊失色,忙过来扶他,“花兄,你这是怎么了?”
“无事,”方才还行动如常的人由他扶着站稳,虚弱道,“前日受了点小伤。”
鹤青:“……”
也对,物以类聚,魏从曳尚且是那样一副德性,花靖远自然也该是练到家了。
这男子便是房管家口中的苏家公子,再看他身后一男一女,三人身披皮毛斗篷,长相无不上等,一看便是富贵人家。
“在下苏逸澜,不知姑娘是?”青年红口白牙,眉眼尚且带着稚气,见鹤青跟在花靖远身后,又面容姣好,忍不住撩拨两句。
鹤青端正道:“小人何庆,是魏大人护卫。”
“护卫?”这回说话的,却是刚走过来的柳姑娘,“魏哥哥何时有了你这么个女护卫?”
女子生得白净,双眉修得细长,棱唇高鼻,冷傲平分秋色。
花靖远好脾气向她解释了鹤青的来历,对方眼含敌意,怕是只当这是托词,将她看成了不知哪儿来的不入流女子。
花靖远指路会客堂,苏逸澜生性活泼,好奇心重,先一步抓了鹤青道:“姑娘你先带我去瞧一瞧?”
两人只得先走一步,出了月门后,便是裕华堂,正式魏府待客之处。
苏逸澜边走边问:“听说你家魏大人带兵剿匪去了,可是真的?”
鹤青道:“今早启程。”
“那他可真是出大风头了,”三步上台阶,早有丫鬟提前一步备下茶水,苏逸澜端起喝了一口,狡黠一笑,“柳芳婷自小仰慕魏兄,家中又实在娇惯,刚才,姑娘别介意。”
鹤青摇头,“无妨。”
“不过”苏逸澜意味深长道,“那姑娘既然是护卫,为何不跟着去城外剿匪?”
鹤青一愣,身后女声响起:“苏哥哥说的是,何姑娘为何不去?”
“……”她想起魏从曳临走时所说的话,若要原话复述,怕是要被这柳姑娘以眼神戳成筛子。
花靖远适时插话,“剿匪凶险,何庆到底只是个姑娘,公子想必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对方却冷笑:“既是护卫,何分男女?”
鹤青眉头轻蹙,颇有些不耐,说到底她也不是这魏家的下人,何至于让她呼喝嘲讽。
“芳婷,不可无礼。”那柳公子终于开口,柳芳婷这才忿忿闭嘴。
花靖远又道:“再者,公子身边有安命护着,必然不会有事。”
苏逸澜讪讪一笑,和稀泥道:“当然,这是当然……”边说,他边朝鹤青使了个眼色,竟没有半分惹了祸事的愧疚。
鹤青侧头避开,不合时宜想起魏从曳那套“清白之论”,及柳芳婷见了自己的反应,不由暗道——这两人一个贞洁烈夫,一个拈酸泼醋,可真是天生一对。